《海岛有风》木兆也

26、海岛有风

　　夫妻俩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吃惊地神情。

　　“邵校长也知道了？”方永华叹口气，“我就说这种事情瞒不住的，你偏要……”

　　“那你让我还有什么办法吗？”朱雪娟眼角噙着眼泪，全然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你们好像还很委屈？”邵德说话丝毫不客气，“你要清楚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季老师。她平时是怎么对你们的？每天不辞辛苦地给放佳慧补习为的是什么？你们真不清楚嘛？“

　　邵德再冷静的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一家人也是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怒意。

　　”等让方佳慧给你们讲讲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们真是比蛇还歹毒。”邵德本意是想带甘承昊看看这一家人的困境，可没想到他真是忍不住要教训这一家人。

　　夫妻俩眼里都含着眼泪，那样子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连甘承昊对这家人满心怒意，都不自觉的升起怜悯之心。

　　“季老师……已经把我们骂了一顿。”方永华欲言又止。

　　“骂了一顿？“甘承昊下意识地问。

　　“季老师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骗她，只是她没有戳穿我们而已。”朱雪娟还在擦眼泪，方永华说。

　　“什么时候？”甘承昊追问。

　　“在医院季老师帮我们垫付医药费用的时候，她就看到了孩子爸出事进医院的时间。”朱雪娟也不知道在哭什么，这明明说的是他们如何坑害季老师的过程，怎么听上去倒好像是季老师欺负他们的经过。

　　甘承昊忽然明白为什么他把视频给季夏的时候，那个人是如此的冷静。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也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帮他们。可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季夏太傻了。

　　方永华回忆起中午季夏来送钱的时候。

　　季夏带了些水果，方永华自知理亏：“季老师来了啊？破费了怎么还带了水果？”

　　朱雪娟却是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在季夏说话之前她只认为是她的聪明和绝佳的演技才让季夏心甘情愿地送钱。

　　“孩子爸，你就是太善良。要不是因为她，你能落得这样嘛？”朱雪娟坐在另一张床上，嘴里嗑的瓜子壳就这样扔在地上。

　　季夏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万现金给了方永华，朱雪娟看到那钱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佳慧爸爸，你把这些钱收好。”

　　方永华接过钱，他是老实人总觉得心理不踏实，但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答应朱雪娟用这么个旁门左道去骗季老师的钱。

　　“谢谢啊！”他说话的时候底气十分不足。

　　朱雪娟看季夏钱已经给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没好气地说：“季老师，我们家穷可没午饭给你吃！”

　　“雪娟，你怎么跟季老师说话的！客气一点！”

　　没想到原本表情平静的季夏忽然用十分严肃的表情看着朱雪娟，那神情中散发的寒意让朱雪娟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还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们。”

　　朱雪娟心里慌，脸上却装得不在意，继续嗑瓜子。

　　“我不知道你们谁想出的主意。明明佳慧爸爸已经出了车祸，人都到了医院还要打电话骗我说他过一会来接佳慧。”

　　听到季夏的话夫妻俩忽然倒吸一口寒气。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季夏的话说完，朱雪娟再也不能平静自若嗑瓜子了。

　　“季老师，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方永华满脸的羞愧。

　　“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从来不接方佳慧。忽然要来接她，我就觉得怪怪的。在医院帮你们缴费的时候问了下医生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医院的我就知道了。”季夏语态平静。

　　“那……季老师为什么……为什么还帮我们？”方永华问。

　　一旁的朱雪娟全然没了之前的气势，蜷缩在一旁。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佳慧。你们整天嫌弃佳慧是个女孩子，不如男孩子。家里条件怎样自己不清楚啊？你们真的觉得再生一个孩子你们抚养的起吗？还是到时候把佳慧扔在路边？”

　　补习的时候方佳慧时常会问季夏：“季老师，如果我是男孩子，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经常骂我？爸爸就会更喜欢我一点？”

　　每次方佳慧这么说的时候，季夏总觉得特别难受。

　　“总是要个男孩子传宗接代的。”方永华心里对于想要一个男孩子的想法也是非常热切的。

　　季夏冷哼一声：“传宗接代？”她环顾房子的四周：”把你这间风也挡不住雨也挡不住的房子留给你的孩子？”

　　季夏知道自己的话很伤人，可这话她想说很久了。

　　方永华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季老师还年轻，不懂这些。”

　　季夏倒吸一口凉气，忽而轻声笑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可以重新选择，你愿意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吗？”

　　方永华经常在海市做工，自然是见过城市的繁华。他愣住了。

　　“你们为什么想要男孩，我很清楚。无非就是和别人说起来脸上有面子些。等真的如你们所愿生了这个孩子大概率还是让佳慧在照顾。你们……”季夏懒得和他们解释这么多，“算了，我觉得和你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既然这样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

　　“如果你们还执意要生男孩，那这一万就还给我。”季夏看着方永华的时候眼神决绝。

　　方永华犹豫着但却没有办法把钱给季夏。一家人没有生计，如果再没这一万块真是活不下去。

　　“看吧！你那珍贵的儿子不过就值一万块。”季夏的话中带着嘲讽，“你们也千万别想着先拿走我的一万块再生孩子。”

　　季夏将视线转向了朱雪娟，她眼神变得尖锐：“你在学校闹事所有人都看到了，监控也拍下了。这一万元你们既然你们收下了，如果我发现你们还有再要一个孩子的打算。我就直接报警告你们诈骗，到时候你们就带着你们那未出世的孩子去牢里面过吧！刚好等那孩子成年就可以放出来了。”

　　季夏是故意骗他们的，诈骗一万元怎么可能被关十八年。但显然这夫妻俩都被吓住了。

　　“我们……不会的。”朱雪娟赶紧道歉，“是我……鬼迷心窍。季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朱雪娟这个人向来特别在乎她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就是因为这样连低保都不肯申请，非说那是穷人才会申请的，多丢面子啊。明明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可眼前的朱雪娟就差跪着求季夏了。这种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被从一开始就被人家看透，现在就像准备上吊的人踩着凳子，本不想死。可站在身旁的人只要一踢凳子你就必死无疑。

　　“还有平时找些手工活儿来做，不要再去打牌了。有空把家里收拾，门口的草拔一拔。房子是租来的，家里条件是不好，但是至少干净整洁是可以做到的。”季夏继续说，“至少……每天佳慧回来的时候，家里总得有个大人啊。还有……别一没空做饭就让佳慧吃泡面。”

　　“是是，季老师教训的是。”朱雪娟可不想去牢里过完下半辈子，连声答应。

　　“对了，把你们一家人的身份证准备好。”季夏对眼前的夫妻说。

　　夫妻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安。

　　季夏叹口气：“下周一佳慧妈妈我带你去申请低保。”

　　朱雪娟一直都说自己不需要低保丢面子另外的一层原因是因为她不识字，又怕别人笑话她。所以就算村里有干部说帮他们家办低保，她也不愿意。

　　季老师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朱雪娟也只好答：“谢谢季老师啊。”

　　季夏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准备离开。临行前，她还是留下了一句话：“佳慧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你们就……”

　　季夏不自觉红了眼，她知道说了也是对牛弹琴：“算了。只希望你们记得答应我的，而我也随时保留追究法律的权利。”

　　女孩将自己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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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永华把中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邵德和甘承昊听，甘承昊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自己真是个大笨蛋，而季夏……到底该多委屈啊。他总以为自己窥见了事情的全貌，原来只有他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大笨蛋。

　　“可能你们会恨季老师，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季老师的恩情你们一辈子都还不清。”邵德看着面前的夫妻，只觉得可悲啊。

　　什么年代了还想着传宗接代那一套。

　　“我们怎么会恨季老师呢，感谢都来不及的。”

　　甘承昊看着眼前朱雪娟阿谀奉承的样子只觉得比这房间的味道更加令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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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方家离开的路上，甘承昊一眼不发。

　　邵德看得出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缓缓开口：“这就是季夏老师。这个世界上真的找不出比她更爱学生的老师了。”

　　甘承昊觉得校长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转头看邵德的时候，邵德的眼眶都红了。

　　“是啊。”甘承昊应和道。

　　邵德露忽然对他说：“董星怡的事情你应该挺其它老师说过了吧？那个从桂川灯塔跳海的孩子。”

　　甘承昊点头。

　　“季老师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离开那孩子才死的。留在岛上是她的赎罪方式。所以……即便岛上收入很低，她也没从提过要离开。”邵德叹气的声音能听出他的无奈。

　　“于个人其实我希望季老师离开，季老师为了来岛上教书放弃了港大保研的机会，我希望她可以好好享受她自己的人生。可另一方面作为校长我又很自私地希望她留下，她真的是我见过……最爱学生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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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校长，我……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些晚了，但是篮球队……我愿意和季夏老师一起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