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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勺.土鸡识不得龙凤 ...

  •   “来了,进来吧,今日的功课研习的如何?”许辰离的目光从手中的账本移开,看向敲门入屋的许时颐,唤他到身旁坐下。
      许时颐俯身向这位许家家主行过一礼后,才入座,将带来的书册放于案前:“回叔父的话,功课已经研习的差不离。学业方面,时颐自是万万不敢耽搁。”
      “好,不错,这可比你那些兄弟们知上进的多,不愧是我许家的儿郎。”许辰离赞赏的拍了拍自己大侄还单薄的肩膀,眼中的神色愈发浓重:“不知叔父前些日子安排给你的居学,你完成的如何?”
      听此话,许时颐将放于案上的书册挪至许辰离面前,回道:“叔父布置的居学时颐已完成于此,烦请叔父阅之。”

      许家后院里,两个洒扫姑子拿着扫帚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的说着小话。
      长着一双三白眼的瘦姑子用扫帚把碰着身旁穿黄襦裙的矮姑子,说道:“诶,你早个看到那许家的大少了吗?你说,怎会有人的头发是那种吓死人的色啊。就那种头发,可怪不得他们说是妖怪了嘛。”
      “我听那些府里的老人说嘞,这大少爷的白发啊,是打娘胎里就有滴。唉呦,你看这南宫夫人多俊俏的样貌,怎就生得大少爷这般……造孽哦”矮姑子状似怜悯的挤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回着三白眼的话。
      三白眼一听,嘴更是停不住,止不住的话从她嘴里冒出来:“活着就像是来讨债的,害己又害人。要是我啊,早就自己去寻死喽,还活着等祸害人呢?欸哟,我看呐,多半是那南宫夫人不知道做了啥孽哦,才会……”
      许家管事姑姑观玉刚遵南宫夫人的命令,准备着去查看查看那些新来的丫鬟婆子,瞧瞧做事的手脚利不利索,却听得那里两个新来的洒扫姑子说着这等主子的碎嘴,这做事的手脚不一定利索,这嚼主子的舌根倒是在行的很。观玉越听越是火上心头,大声怒骂道:“你们在这说什么!祸害谁?岂有此理,主子是主子,那是你们可以多嘴多舌的吗?润元,瞧瞧你带的人!”
      “欸,观玉姐姐别气坏了身子,是润元的不是,竟没教好她们的规矩。”她这一喊,那刚被其他丫鬟喊来、专门负责教管的润元忙应着。模样圆润、性格伶俐的润元最是明白观玉的性子,自己上前安抚着观玉,让人将这两个洒扫姑子按跪在地上等发落。
      观玉气不打一处来,攥紧手中的绢帕,愤愤然:“整日里总有些嘴皮子不安稳的,到处说着些闲言碎语。也不知是从哪里听的闲言碎语,咱们时颐少爷明明是尚在娘胎之中时,因得夫人被奸人所害,才惹得这头白发纵生,哪是他们口中的妖怪异类。愣是一群土鸡,认不得人间龙凤。”待观玉平复了一番怒气,便起身站在了那跪着的三白眼姑子面前,低头看着她道:“自己寻死?既然你有如此见解,那我就帮你一把,省的麻烦你再想着些寻死的法子了。阿班,带下去,领三十大板!”
      唤作阿班的小侍从闻言,上前连忙应道:“欸,小的领命。起来!还不滚去领板子!”后面这句自是对着那两个洒扫姑子所说。
      “观玉姑姑。”
      “公……公子?!”观玉闻声一看,原先板着的神情也是一松,放扫帚的动作停了下来。观玉自是万万没想到,她口中不被土鸡认得的龙凤早已在此处多时:“您怎得在这?”公子幼时本就因各种流言蜚语影响颇多,若是再让公子听得了那些下人的闲言碎语,岂不是在他身上又刺了一刀?
      想到此,观玉对那两个管不住嘴的姑子更是气急。
      “刚回了云听院一趟,给阿娘带了醉春楼的糕点。”许时颐回道,略微抬手,让观玉看了眼他手中装着糕点的盒子,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许家主考教完许时颐一通,又留了些居学,便让许时颐收拾好书册回了云听院。本想给南宫夫人送些糕点的许时颐,正正巧的,就碰上了那两个姑子的谈话。
      观玉一听,原本被下人惹起的恼火顷刻之间,化为了怜惜:“大少爷,几个丫鬟管不住自己的嘴,家规不可宽,该罚的是一个都不能少的,这也是夫人的意思……”
      “无碍,”许时颐将手中的糕点盒递与观玉,目光微垂,再抬起眼的时候,仍是那平淡随和的许家大公子:“既是观玉姑姑在,我就不去叨唠阿娘了,劳烦观玉姑姑将这糕点给阿娘送去吧。”
      言既如此,观玉也只能将那糕点盒接过,俯身行礼,应道:“是……”
      许时颐说完,便走到阿班和那两个正害怕的发抖的姑子面前,阿班向许时颐行了礼,站在一旁等大少爷下令。
      “既然犯了错,该罚的自是不能少,否则,许家的规矩岂不是成了儿戏。”许时颐道。
      此话一出,观玉又怎会不懂公子的意思,回道:“公子说的是。”
      许时颐闻言,继续道:“言犯主人,理应受木桶之刑。”
      木桶之刑,便是将犯错的下人锁在一个木桶里,只将头露在桶外,手脚身体缩在桶内,大小如厕都在里进行。时间一久,身体便会开始腐烂发臭,蚊蝇纵生。
      下人入府前,教管姑姑自是和他们说过世家府里的惩罚手段。矮姑子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应和了一下,竟惹来这等祸事,一时之间,连撕了三白眼的心都有了。三白眼此时也手脚冰凉,目光虚浮,脸色惨白。
      “不过……”许时颐停顿道,眼神似笑非笑,说道:“木桶之刑未免过重,到时传出我许家滥用酷刑、苛责下人的流言也总归是不好的。观玉姑姑,不然就罚她们三十五大板,如何?”
      大少爷如此发话,杀鸡儆猴,借这两人在下人面前立威,观玉自是欣慰同意,当即让阿班将那两人拖了下去。
      待没了那两个姑子的身影,许时颐才看向周边应行礼而蹲下未起的家丁和婢女,用着听起来并未有多生气的语气警告道:“既然入了许府,便应该明白,身在许府一日,就要遵着许家的规矩。若是再有人不敬主子,就不是这个惩罚了。”
      “是。”众人回道。

      夜半子时,偏房里的哀嚎声高高低低未曾断过。三白眼俯趴在床褥上,大腿处的伤只用了普通的药敷处理,略微一动,便是痛得龇牙咧嘴,愣是将三白眼吓得不敢乱动半分。隔壁的矮姑子静静的趴在床上,她倒是没有像三白眼那般,‘被特别关照’得打的去了半条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世家的板子虽没有宫里的要命,却也是会被打掉半层皮。
      “诶呦……,杀千刀的打这么重,他妈的不就是想让老娘死吗,一个个的,装得恶心的要命,我呸!”三白眼啐了口唾沫,“我瞧着这许府也没一个好玩意儿,诶,你过来,我腿子有点抽着了,你来给我揉一下。”后面这几句话自然是对着矮姑子说的,语气甚是理所当然。
      矮姑子斜睨了她一眼,这三白眼平日仗着自己的小叔子的媳妇家的婆家的小姑子当了那个什么昭的官,平日里没少借此作威作福。这次也是托了她的福,害得自己遭了这罪。矮姑子趴着小心将褥子扯过头顶,毫不理会气急的三白眼。
      见对方丝毫不听自己的话,三白眼差点咬碎自己的一口牙。她愤愤的咒骂着许府、许时颐、观玉和润元,甚至于扯上了并未在场的南宫夫人。用词可谓下流低俗,不得入耳。
      窗外,弦月被云遮盖,昏暗的夜色中,一双点漆圆瞪的眼睛自屋檐眈眈而视着偏房。

      烛火的灯光自是不能与白日的日光所比,许时颐将书页翻过,烛火被书页煽动起的风吹得晃动起来,让本就不甚明亮的内室更加昏暗。
      “呀——呀——”
      嘶哑的叫声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的传入屋内人的耳中,‘哐——’一声破裂的声音响起,屋外的风吹进,烛火在风下没能坚持多久便被吹灭。窗户本就脆弱的纸面此时被大剌剌的撞破,黑色的影子急冲向还坐在案前的许时颐的头。

      “夫人,夜深了,您该歇息了。”观玉拿来一件薄毯,心疼的劝说着已经在此许久的南宫夫人。
      南宫欣攸拢了拢被观玉披在肩头的薄毯子,人依旧跪坐在佛像前,眉间的忧虑未曾因这几日的求佛而心安消解。她缓缓接过观玉递来的热汤,轻叹一口气:“自从夫君奉旨南下,我这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
      前些日子,许家家主长兄,内阁侍读学士许辰溪奉圣上之命,为来年春闱去南下调研监察。虽说圣上派去与许学士同行的侍卫数量谈不上多,却也绝称不上少。但近日江南沿海一带,海寇袭击次数也不在少数,南宫夫人曾欲同行,却被许学士拦下。因为此时的南宫夫人已然有了身孕,不论是为南宫夫人自己,还是她肚子里的胎儿,许学士都不会让她前去。自此,南宫夫人便日日守在佛像前,只为求得许学士平安归来。
      “观玉,今日府内如何,可还安平?”南宫夫人如此问道,观玉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向她汇报仔细。其中,自然也包括许时顾的事。
      听完观玉的话,南宫夫人轻叩着碗沿的手指略微一滞,随后笑道:“顾顾也终究只是个孩子,下手太轻,这立威也终究只做到了‘震’,离‘慑’,还差了那么一丝火候。”观玉笑笑,替南宫夫人揉捏起肩膀来:“时顾少爷指不定有着其他的准备呢,为的,恐怕就是这么一个‘摄’字。如若不然,又怎会给您送来那件东西。”
      想到一向沉稳隐忍的长子懂得反抗立威,南宫夫人甚是欣慰,眉眼中的疲惫也终是消散些。待南宫欣攸将一碗热汤用毕后,观玉也服侍着她就寝。
      案上的糕点盒打开了一半,旁边的餐盘里余留一些糕点沫。观玉将室内的蜡烛吹灭后,便端着碗盘走出了房。那糕点盒里放着的东西,也在烛火被吹灭后,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勺.土鸡识不得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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