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诅咒与救赎》芳杳

75、孤立无援

　　我从未想过，这风雨欲来的局势会在一句话下全然平息。

　　只见岚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一般，步步紧逼。
　　当黑影逐渐覆盖在脸上，近在眼前的那一刻，站在我身后的卡尔文突然开口了:

　　“现在是18时，别忘了这是你同教授约定好的问访时间。”
　　“......”

　　出乎我意料的是，岚居然真的停下了压迫而来的身形，那道阴晦的目光从我身上缓缓移开，定格在身后。
　　待弥漫开来的沉默过去数秒，他冷冷开口:

　　“你最好给我看住向原，等我处理完布莱登再慢慢找你清算那些事。”

　　他撇下这句话转身走到门口处又停下来，回头深深看了眼卡尔文:

　　“为了赶我走，不惜暴露自己与他的合作...这步棋下的可真是又险又妙。”
　　但你终究会后悔为自己留下这样的把柄...

　　这句话岚没有说出口，因为时间不多了。
　　他必须赶在半刻钟前快速回到布莱登的新住处，那是自己与教授约定好的看访时期。

　　为了找出真相，保护好向原，他几乎和最初交好的所有人背道而驰。
　　包括自己最敬仰的教授。

　　......

　　沉闷的关门声响起的那一刻，我原本坚持强撑的身心瞬间松懈下来，整个人缓缓靠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那一刻我才清晰地感受到贴着自己后背疯狂跳动的心脏，刚才压抑的气氛让我几乎失却了一切感知力，只是窒息般恐惧着眼前的人...
　　如果卡尔文没有及时制止牵制住岚，我甚至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

　　疲惫地将视线移开，我观察到卡尔文此刻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似乎一直注视着门口处。

　　是因为岚的那句话?
　　我还记得他方才开口时自信的语气，说明卡尔文知道说出这件事一定能奏效。

　　“...这么看我们算是确定任务交接关系了，是吗？”
　　“嗯...”

　　这时他才回过头，目光却不落在我身上，只是出神般望着窗外暮色渐深的天空，那一缕晚霞倒映在卡尔文的镜片上，反射出交相辉映的猩红与灿橙。

　　“那我能再问你些事么？”

　　我踌躇地开口，想得知一些他们之间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先前被隐瞒的缘故，以及对安娜贝斯经历的了解，我逐渐对真相有了一种另类的执念，开始厌恶和惧怕成为唯一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坏事，至少我不会再逃避和无视那些真相了...

　　“如果是有关于今后任务的事，你可以明天再来找我了解详情。”
　　“我想知道你和岚之间的。”

　　卡尔文闻言短暂地蹙了蹙眉，这一动作被我敏锐地捕捉到，可随后他只是沉默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子上，就在我坐下的椅子旁整理起那些文件来。

　　“你刚刚不是看过了么。”

　　他熟练地排列好手中带有编码的纸张，再将其装入各个文件袋中，我看着那张温和坦然的脸上露出淡笑，透着怅然和苦涩:

　　“就像安娜贝斯一样，都曾为之着迷过。”

　　卡尔文说完后又顿了顿:

　　“但注定是无果的，就算抛去那些事...两个人又怎么能爱上一个人?”

　　......

　　我听着这些话，心底莫名传来一阵钝痛。
　　大概是因为从今往后我和他们再难相处了。

　　卡尔文说的没错...他们既是两个人，又是一个人，而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会遇上这么个存在。
　　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岚与鸠。

　　“还有别的问题么？”

　　当我还沉浸在自己纠结难受的心境中时，卡尔文的声音将我重新唤回现实:

　　“没...今天谢谢你，我明天再来。”

　　直到这一刻我才看到卡尔文的脸色略微好转了些，而一旁的桌面也被整理干净了。
　　他朝我伸出手，嘴角的笑意变得自然柔和起来:

　　“明天见，向原。”

　　我看着那只手，虽然自己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扶，但还是伸过去握住了，然后站起身先他一步走出了级长办公室。

　　只不过刚一出门，我就加快脚步不停地朝旋转楼梯口走去，也不敢回头，心里隐约感觉有些对不起卡尔文。

　　因为自己方才又提到了过去的事，而有些时候求知欲过于旺盛却不是件好事。
　　我差点忘了他也是曾置身其中的人。

　　这般想着我更是飞速下了楼，而就在刚到达最底层转角处时，某人的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入目所见是那双浅淡的绿眸。

　　“事情办得如何了？”
　　“啊...安德鲁你还在?”
　　“当然，我不在这的话，你要怎么回去。”

　　他有些无奈，脸上绽出犹如破冰般的温柔笑意，微眯的双目就如同一条细细流淌的春江，随风而逸的浅金色发丝轻抚过带有易碎朦胧感的脸颊，整个人站在残阳与晚幕交映之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此时正值下课铃响之际，在余光中能看到好几个女生见到他都没忍住驻足，流露出惊叹之色。

　　只是不知为何，我看向那张洋溢着暖色的脸，脑中却不适时地回想起岚浸入阴影中的面容。
　　而那样熟悉亲切的笑意...曾在与他一体的人身上同样出现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思及此，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了颤。

　　“嗯...怎么脸色这么差，难道卡尔文没同意?”
　　“哦，不是...他同意了，只是中途出了些意外。”

　　安德鲁闻言垂眸打量着向原此刻的神情——
　　那张苍白的脸正蹩脚地试图藏起隐约褪去的惊惧之色。
　　除此之外...还有不安、焦虑的情绪堆砌着，即使是发丝间也透出难以察觉的冷汗浸湿过的痕迹...看来卡尔文有在合适的时机抛出那句话。
　　即便是意外，也稳稳地在他意料之中。

　　于是安德鲁脸上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愉悦，他伸出手轻拍了拍向原的肩头，俯身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轻声耳语:

　　“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直到任务完全结束。”

　　......

　　正处在迷惘之中的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面对眼前人突如其来的接近，刚要后退保持距离，对方却已站直了身形，脸上的神情无害而又自然。
　　回想起那句安慰的话语，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安德鲁。

　　他在关心我?

　　但是这件事根本没法和他倾诉...我只好象征性地淡笑了下点点头，然后跟随他离开霍格沃兹来到最初的禁林出口处。

　　而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当时将我们拉进那个仿佛时空隧道般的物品——
　　只见眼前的金发男子脚下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不断汇聚并逐渐勾勒成了鞋子的模样。

　　“来吧，就像上次那样...”

　　安德鲁的话打断了我想要上前进一步观察的举动，我只好收回目光与面前的男子对视:

　　“嗯嗯。”

　　与之前一样，经历了一段同时作用于身心的难以形容的混乱和眩晕后，我和他再次回到了禁林，落地点也在那一堆堆枯叶之中。

　　只是这一次我的返程状况不是很好，整个人都有些虚脱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正当我有些慌张地想起身证明自己没事时，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安慰声:

　　“如果精神或者身体状态欠佳的话，贸然进入这样的传送通道会造成较大的影响...它会加大你的精力损耗。”

　　说着没等我自行起身，便用手将我有力地拉起并站稳，我勉强抬起头来，能看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看得出来你为了不让我担心，隐瞒了些许今日的事情呢。”

　　被揭穿的我有些窘迫，一个险些被现实击垮的人面对这样充满善意的倾诉邀请，属实难以拒绝。
　　可我还是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希望岚与鸠的事情暴露在任何人眼中...

　　至于究竟为何会这样想，我也说不清。

　　而眼看我还是缄口不言，安德鲁沉默了片刻便收回支撑住我的手臂，不过这时我也不再腿软无力了，便自行站稳解释道:

　　“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情伤，对情伤。”

　　刚说完这句话，只见安德鲁眉梢微挑，看向我的眼眸带着意外和打量的神情:

　　“情伤?”

　　也不知道自己的胡诌奏效了没，安德鲁只是颔首而笑，随后回头朝来时的路走去，我也只好跟上一同前往树林以外的开阔地带。

　　二人一路无言，等到应该告别的时候，他停下继续前进的脚步，转头看向我:

　　“明早还是在这，老地方等你。”
　　“噢...好的。”
　　“因为刚好有事，暂时没法过去接你了。”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问，他很快解答了，我也放下心来答应了安德鲁。
　　随后我们便在岔道口分别，一个回到人马聚落附近的居所，另一个回到禁林的木屋之中。

　　*

　　夜晚降临时，禁林与以往一般早早沉寂下来，四周飘荡的雾气衬托着诡异阴森的气氛。
　　而此时在另一边，霍格沃兹才刚刚进入夜间时光，还未到九点的舞会大厅传来经久不息的歌唱与欢笑声，城堡各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即便夜幕沉沉，不断燃放的烟花几乎毫无间隙地点亮着头顶的星穹。

　　今日有特殊的假期，甚至连卡尔文都久违地收了工，将平日里那些繁琐事抛在一旁，正与拉文克劳学院的师生们共进晚餐，一边喝着特制的果酒，一边与朋友们谈笑。

　　只不过没人注意到他即使面带微笑，也总是时不时看向窗外，目光远远地落在不远处的露台边上，那里站着身披雾色薄纱的女子。
　　相比于自己这里的欢欣热闹，她的周围头一回这么冷清寂寞，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有人拿着酒杯前来与他打招呼，卡尔文才反应过来，在回头看清眼前人时面露讶异之色:

　　“莫林卡?”

　　他知道这是安娜贝斯曾经最好的朋友之一。
　　至于为什么是曾经...在经历了那件事后，卡尔文即使不从中了解，也大概知道妹妹疏远她的缘故了。

　　“卡尔文，今晚过的怎么样？”
　　“还不错...虽然每年都一样，但对我来说只要能歇歇就是好事。”

　　他打趣地笑着，尝试找点话题与这位同级的朋友聊点什么，却发觉莫林卡的神情有些奇怪，那张脸上明摆着有心事。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着与安娜贝斯打声招呼，但在休息室没见到她。”

　　卡尔文闻言垂眸沉默了半晌，再度抬起头时，便重拾起标志性的微笑看向莫林卡。
　　他想...或许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一个能让安娜贝斯重新走出过去阴霾的可能。

　　“她在那里，或许是有什么心事，在晚宴开始前告诉过我想一个人静静。”
　　“啊，我明白了...谢谢你，卡尔文。”

　　不出他所料，莫林卡在得到提示后便谢过自己，很快转身下了楼，一路朝安娜贝斯所在的露台走去。
　　卡尔文缓缓走向窗口，继续沉默地望着那个在夜色之中迤逦的身影。

　　但愿安德鲁能信守承诺...在这件事彻底过去之后，让安娜贝斯在霍格沃兹最后的时光中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

　　然而今夜在霍格沃兹某处，也存在着丝毫没有被欢乐气氛浸染的地方。

　　往年向来在这一日独自待在格兰芬多寝室中的人此刻并没有躺在床上享受独属于自己的安静和孤独。

　　按一般情况来说，双重人格并不会对彼此的情绪施加影响，更何况二人在性情上可谓是泾渭分明。
　　但那股没来由的烦躁令岚感到不适。

　　他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家伙的缘故，可自己何曾把这样一个不对付的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也是头一回，他有了这样的想法:
　　干脆打破以往的清净习性，融入那些嘈杂的人声之中麻痹自我...反正身边也有不少朋友，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够与之分享彼时情绪的人。

　　除了鸠。

　　岚知道他也好不到哪去。
　　向来会在耳边时不时说话的人在久违地见到向原时却没有料想之中那么活跃...
　　尤其是面对向原疏离的语气和举动，几乎把他们两个都整得不知所措。

　　直到终于临近夜深人静之时，鸠的声音才响起，他平静的话语间隐含着忧愁:

　　【我们对他遇害的消息一无所知...而前阵子囿于布莱登的事，疏忽了对安德鲁的防备】

　　存于脑中的意识说到这顿了顿，复而低声道:

　　【...他会有怨怼的情绪也是正常】

　　听完这一阵感性的分析，岚微微皱眉。
　　在彻底冷静下来后，他总觉得鸠忽略了什么别的东西。

　　或许正如他所说，向原在心里是有些对自己的不满，但当时岚相当认真地审视了一遍向原，他的脸上不仅有恨，还有惧...

　　想到这，他有些怔然。
　　哪怕是曾经向原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将自己错认成救命恩人，说着什么深情的话，那些记忆...却未曾在心底留下过什么深刻的印象。

　　而这次他头一回对自己显露出毫不犹豫的排斥和抵触，那绝望颤抖的目光却永远印刻在了脑中。

　　“卡尔文很可能对向原说了什么...他那榆木脑袋哪里会装着这么多弯弯绕绕，我从没见他因什么而置气过。”
　　【你是说...卡尔文做了什么手脚?】

　　这个猜测刚一落地，二者均是后背一寒。
　　但这片刻的沉默很快被岚咬牙切齿的声音打断:

　　“他果然投靠了安德鲁，在向原面前挑拨离间...”
　　【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他说的是“事实”，更别提眼下卡尔文已经得到了向原的处置权】

　　鸠的声音向来给人以温润沉稳的印象，此刻却带着些许有气无力。
　　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向原得知了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将他当成谎话连篇欺骗感情的恶人。

　　而岚心下明白此时此刻就算去辩解，卡尔文也有办法拿出那些所谓的“证据”堵嘴，他们的嫌疑只会越来越重...
　　眼下最担心的无疑是卡尔文有没有将索恩斯特家族的诅咒告诉向原。

　　但一回想起向原毫不信任的目光，他们就猜到了大致结果。

　　“啧...如今倒是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岚一边自嘲着，一边却发现自己对家族秘密泄露给向原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警觉感...
　　后来细细一想，他猜这大概是因为向原即使怀疑自己和鸠，约莫也不能像当初的安娜贝斯那般，就差拿着证据揭发这一切。

　　向原似乎对家族毫无威胁，最多也只是在知晓真相后对他和鸠避而远之...

　　但想到这，一向把家族秘密看得很重的岚心底却莫名地滋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想，自己不可能让向原那么轻松地离开，他知道了太多秘密...怎么可能轻易地斩断这一切关系。

　　彼时的岚尚不清楚这一念头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直到他一再被命运裹挟着，不可避免地推向那个人，才从深可入骨的执念中看清一切。

　　......

　　而此刻，鸠的话打断了岚的沉思:

　　【或许情况还不算太糟，还可以向一个人寻求帮助】

　　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鸠所指的是谁。
　　他缓缓睁开眼，漆黑的双眸落在自己脚边盛开着柔弱白色花朵的篱笆上，复而又抬头幽幽地望向面前紧闭的房门。

　　他已在这扇门前同鸠自言自语了良久，到现在才意识到是时候该打开它了。

　　自从先前岚不顾教授的劝解，再次将布莱登带走，到今日这番田地，自己也早已失去了能帮助他的所有亲信之人。
　　其他朋友或许会愿意为他奔波，却不可信。
　　谁知道安德鲁是否早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再成为第二个“佩托里”。

　　而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就坐在里面——

　　布莱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他的身边没有了卡蒂的身影，只有昏暗而空旷的屋内临时布置出来的一小块实验台，上面零散地摆放着屈指可数的仪器和设备，与先前教授提供的实验室环境截然不同。

　　这附近也不再傍身于霍格沃兹周边热闹的区域，而是一处坐落于边缘地带，环绕着稀疏植被的荒废研究所。
　　自己就这么被困在这，接受着那人的严密监督和苛刻审问。

　　但他很满足，也很谨慎。

　　布莱登正努力弥补着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的后果，因为他知道岚会在把自己带走后的第一时间里将向原的后续任务交接工作也安排妥当。
　　至于自己给他的书，他相信向原会想到各种方法记下那些知识点，毕竟那可是保命的工具。
　　他再怎么傻，也不至于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至于安德鲁的事...为了尽最大可能全身而退，同时保护不知情的向原，将这一系列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的布莱登想通了。
　　他会在向原完成处罚条件离开禁林后告诉岚一切真相，包括安德鲁的阴谋，他都会和盘托出。

　　然后...在向原知道这一切前离开这里，到那时自己便再也没有理由和必要留下了。

　　......

　　正当他再次复盘自己做下的那些决定和想法时，不远处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他早就意料到来者是谁，便没有抬头看向岚，而是继续自顾自地忙活手头的魔药实验。

　　毕竟在离开霍格沃兹后，这样丰富的魔药学资源和他所热衷的一切事物...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垂眸正思衬着，耳边突然传来的清越啼鸣声令他瞳孔一颤，只是一时间的心率失衡并没有令男子露出破绽，布莱登很快冷静下来，缓缓转头看向了来者:

　　“就算你这次将它带来...也不能威胁我改变决定。”

　　岚沉默着站在门口，任凭月光将自己的阴影拉长，雪亮的发丝包拢住看不清神色的面容，整个人在夜色下透出神秘而清冷的气息。

　　布莱登见他似乎无动于衷的模样，微皱起眉头，下一秒却见那人抬起手，仿佛融入阴影之中的卡蒂伸展翅膀，带着喜悦的低鸣声轻盈地飞向自己。

　　它完好无缺地落在布莱登肩上，用喙一下下轻啄着他垂落肩头的黑色发丝。
　　正当布莱登以为这又是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时，岚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我来请求你的帮忙，向原在卡尔文那里知道了一切。”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