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回忆篇·流星雨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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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一脸震惊而后好奇地讨论起来:
“哎哎...我没听错吧，娜姐居然提前占了位置?”
“其实按照她对占卜学的掌握程度来看，能推算出流星雨的具体时间地点...或许也不是那么不合理。”
“所以，安娜贝斯是一个人去看的流星雨吗？”
这个问题由莫林卡提出，让之前的几句话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大家眼巴巴地瞧着安娜贝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后者则是有些腼腆地移开视线，给人意料之外的反应，看上去同行之人于她而言颇为重要。
“是的，我已经有了一起看流星雨的伙伴。”
之所以没有说伴侣，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试图捅破友谊这层窗户纸，此时此刻的安娜贝斯还是理性而谨慎的，尤其在同外人谈论起和鸠的关系时，她一定会斟酌再三才给出回答。
友谊大大方方，爱情小心翼翼。
这是她曾经看到过的箴言，而自己也奉行这样的爱情观，至少到现在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
“这么说，那应当是很喜欢，很重要的人啦！”
拉尼娜第一个抢答，语气信誓旦旦。
“该不会是...卡尔文?”
话音刚落，现场有些尴尬地静默一瞬，安娜贝斯更是愣怔地坐在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拉尼娜说的确实没错...自己曾经总希望能和哥哥共同做点什么事，一些活动、或者特殊的日子，就像明晚的流星雨，若是在以往，她一定会和他同去...
内心逐渐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离兄长越来越远，性格也逐渐独立起来，那种儿时想要亲近和依赖的想法逐渐消失了。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过程和代价吧。
她垂下眼睫，试图安抚心中的情绪，告诉自己应该稳重独立些，而不是像刚出壳的雏鸟一般摇摇晃晃地接触陌生的世界。
从认识鸠的那一刻起，安娜贝斯就认为自己有足够丰满的羽翼和心态面对未知的情感了。
不仅如此，每当她的目光落在鸠身上时，他的视线也总是恰到好处地对上，如轻盈的落羽，把她内心的担忧和浮躁尽数抹平...意外地，她看得出鸠从未喜欢过谁，在众多因情摇曳的所谓直觉中，这是最准确的。
只是他眼眸里纯净而不带一丝情愫的目光却成了蛊惑人心的毒药，最是在不经意之间触动了心弦。
安娜贝斯不喜欢被动的人，尤其是在她已经表明态度和心意后却又假装无动于衷的那种，她最是厌恶。
但鸠却不一样，她意外地享受这个过程。
和他在一起总有种就要揭开谜底的期待感，或许是未来的某一天，又或许就在明晚的流星雨下，她和他会向彼此表明心意。
于是，众人眼巴巴看着安娜贝斯默不作声地继续垂头看书，他们却还得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挑选位置，一时间图书馆又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讨论声和翻书声。
*
第二日，学生们满怀期待地熬过了白日里的课程，好不容易才到傍晚。
为了尽早到达自己所标记的观赏点，他们都早早在放学后就来到了城堡和周边树林的各处。
还有一些学生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萤火虫小灯，三五成群地簇拥在一起，这些聚集起来的小灯在逐渐黯淡下来的天幕中显得更加明亮。
而此刻在人群稀少之处，更靠近禁林地带的一颗葱茏巨树上，依稀亮起了两盏孤零零的小灯，只不过颜色相比普通的灯火更柔和些。
这是安娜贝斯特地为这次“约会”营造浪漫迤逦的氛围而制，她不仅更改了灯芯的材料，使得质地更适合缓慢燃烧，还在其中加入了带有玫瑰香气的灯油。
为了得到鸠的赞许和暗地里探寻他喜欢的味道，她还在包中带来了更多香味的灯油——分别是玫瑰，茉莉，百合。
除了纯白茉莉花因为前阵子过了季节，只剩下鸳鸯茉莉可以采摘制作，其他花朵均为当季的特产。
安娜贝斯认为自己准备得十足充分，表现也相当自信，此刻坐在鸠的身侧，看着他仰望黑夜时不断颤动如鸦羽般的眼睫，不由得有些出神。
直至他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而转过头时，向来会因此羞涩移开目光并转移话题的安娜贝斯此刻却一瞬不移地盯着他。
“喜欢吗？”
“嗯?”
“今夜的一切...都是我特地准备的。”
她说着，伸手就要拿出包中其他带有花香味的灯油，而翻找的途中正巧露出一台小型的记录仪，这让鸠的眼神微微一亮:
“是占卜学老师布置的特殊作业吧。”
安娜贝斯闻言手一顿，无奈而腼腆地笑了笑: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向来如此...”
鸠收回落在仪器上的视线，望向她的目光变得平和而温柔。
“告诉了你流星雨的日期，自然是要点小报酬的...但这也算一次珍贵的观察机会，看得出安娜贝斯是占卜学老师喜爱的学生呢。”
听到这句话，安娜贝斯的耳后微微一红，抿唇不语，她知道鸠向来对这些事知根知底，可男子的气质却如此吸引自己。
她所在的年段也并非没有优秀的巫师学生，而且几乎在才干和本事上百花齐放，但终究只有鸠一个人入了她的眼。
安娜贝斯时常想，那段记忆里如月光般冰冷地望向自己的眼神应当只是错觉...却成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缘分，她甘之若饴。
小叙几番后，二人之间又陷入了静谧，鸠抬头望向不远处钟塔顶端挂着的巨型时钟，上面的指针就快接近流星雨降临的时候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夜幕也渐渐完美地贴合地平线，昏黄的晚霞最终被吞并，消失在湖天一角。
四周隐有微风起伏，月色朦胧下，独属于二人之间幽幽燃烧的灯火开始摇晃起来，却不知同样跳动不安着的还有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心跳。
“就快到时间了。”
鸠开口，目光缓缓移向安娜贝斯，漆黑的眼瞳中燃着一簇火苗，映出她的面庞。
对面的视线却无意识地划过眼前人被火光勾勒出的轮廓鲜明的下颌和形状标致的唇，指间不由得一紧。
此时放在安娜贝斯包内的灯油缓缓飘出一缕幽香，逐渐逸散开来，而当那熟悉的味道浮过身侧，鸠再度垂眸向四周打量一番后问道:
“你有问到什么香味吗?”
安娜贝斯闻言微愣，才想起自己带的东西还没给鸠看过，急忙伸手拿出三小瓶自制的花香味灯油。
在灯火的照耀下，三种颜色各异的小玻璃瓶静静躺在她白皙细腻的手心，里面隐约流动着会发光的细碎颗粒物。
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成果了...
安娜贝斯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欣喜异常，正想要开口都介绍一番，却注意到鸠的目光从来没有移开过最初看上的那瓶灯油。
“鸳鸯茉莉?”
他注视着瓶中淡紫色夹杂着雪白色的晶莹液体随着瓶身的倾斜缓慢流动，口中呢喃着，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甚至没有注意到安娜贝斯在开口说话。
而后者在介绍了一两句后才发现鸠的表情似乎有些出神，于是停下话头，面色有些局促。
“是我做的不太好?”
“不...只是想起了以往的事，曾经也有个女孩送给我一对花做的手环。”
安娜贝斯听到这句话，略带焦虑的神情明显一滞，心头竟没来由地发涩，手指也不觉蜷紧了。
尽管她知道鸠从未动情过，但他口中的女孩却在那一刻于心头诞下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起来...他会记得她，会出神地看着鸳鸯茉莉味的香油瓶，说明那个人算得上举足轻重。
女人的心思最是缜密，而越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往往越在意这些蛛丝马迹。
那种不确定感的出现总是伴随着焦虑和怀疑。
往往在这时若把感情当做错觉，兴许反而能避免做出后面的悔恨之举。
但这对于一切都想要得到答案才能有归宿感的安娜贝斯而言，这份执着终会引领着她走向不归路...
“她...是谁呢?”
安娜贝斯垂眸，无意间问出了这句放在自己冷静时期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这不该是有着良好教养和矜持性格的贵族女子会计较的事。
但这关乎情感，关乎鸠。
“她是...塔莉亚?”
鸠的回答带着疑问语气，紧接着一阵强烈的气流挤压周遭空气呼啸而过。
安娜贝斯原本在听到回答后就低下头面露难色，但她很快又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复而抬眼，却看到他们附近正掠过一道...不，两道黑影！
那阵风来得又快又急，想起什么的安娜贝斯下意识要护住身旁小灯里的烛火，甚至一时间忘了能使用魔法。
可就在她伸手的瞬间却触上了一道光滑而柔软的屏障，上面流动着熟悉的魔法气息。
她心下一软，有些意外而感动地抬眼，可期待对上的目光却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而是直直朝那两个身影追随而去。
“怎么了吗？”
“我看到塔莉亚正骑着扫帚在前面飞过...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
鸠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神色都严肃了起来，可安娜贝斯闻言却是第一时间松了口气。
原来，他方才是在诧异中将塔莉亚的名字脱口而出...这是不是说明，那个女孩不是她?
尽管还是有些许在意，但眼下似乎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她明显注意到鸠方才想要起身的动作，但似乎是碍于没能考虑到自己的想法，一时间还坐在原地。
“我没事的，一起去吧?”
安娜贝斯微微一笑，说着拿起小灯正要起身，却被鸠用一只手按住了。
“不必...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流星雨还未来，时间尚早...”
然而话音刚落，不远处却传来欢呼声，安娜贝斯则是微微张嘴，睁大双眼看着鸠身后的星空。
他也有些愣怔，没有第一时间收回手，而是看着安娜贝斯倒影的眸中划过一道道晶亮流畅的线条，微缩的瞳孔显现出少有的惊讶神情。
流星雨来了。
......
*
黑暗的禁林上空，飞速划过的流星仿佛要被它高高伸出的枝桠接住，原本寂静恐怖的氛围也因此减轻不少，而此时，两个不速之客正穿梭在林间半空中。
“迪伦，你真是个疯子！”
“你如何骂我，结局都是注定的，何况你也看到了！”
一路上的追逐让两个人都有些精疲力竭，而迪伦高喊的声音却越发嘹亮，因为他知道塔莉亚已经看到了方才的二人。
安德鲁提供的线索让他一开始就有了这个打算，于是再度找到了塔莉亚，并希望借此打破她的幻想，因此从迪伦放学开始就纠缠着她，直到现在。
而正当他这么笃定地想着，突然看到不远处少女骑着扫帚的身影越来越慢...
今晚的塔莉亚并没有穿着飒爽豪迈的魁地奇服饰，而是如平日里那般身着长长的连衣裙，整个人如云朵般缓缓降下。
禁林内高大树木造就的幽暗环境遮盖了月亮的光辉和此刻外面漫天落下的流星雨。
塔莉亚一步步往前走，略带疲惫地抬起头想要看到外面壮观浪漫的场景，却只能依稀透过树杈没能遮挡的地方看到月轮的一角，像是被切割成了碎片一般，散落在头顶的树冠上。
迪伦此刻也降落下来，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尽管他知道她已经不会逃跑，却莫名地害怕她会突然消失——
月光透过树枝洒下清辉，给塔莉亚原本就皎洁的面容和身姿镀上一层银光，显得更加清丽出尘，而从起伏不定的脊背可以看得出她已是累极，脸颊两侧的发丝遮住了眼眸，看不清神色。
“塔莉亚...就在这吧。”
他自作主张一般，拿着扫帚接近了眼前的少女，看着她纤细的身姿，回忆起最初突然看透她内心的刹那间感受到的孤寂和无助。
可如今自己已经得不到她的信任。
就像现在一样，正当他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塔莉亚便快速地转过头，原先毫无防备，澄澈自然的眼神此刻变得犀利深邃，直直望向自己，满是抗拒。
“如果你真的考虑我的感受，现在就该离开。”
她望向四周，想起入校前教授们的叮嘱，禁林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随意踏入的，这里不是学生们该来的地方。
塔莉亚又看向身后的人，他总是出其不意打乱自己的计划，让她对他的态度已经从原先的友善变为了厌恶。
自始至终她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有着特殊窥心能力的人如此过分地“关心”自己的内心和过去。
当他解释这是自己家族遗传的能力时，塔莉亚更是第一时间远离了迪伦。
此人不是坏人，但他的接近太过危险，对自己的任务将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扪心自问，塔莉亚还是喜欢最初看到的那个人称花花公子，女巫们的知心好友，曾有过许多爱慕者的万人迷。
他的窥心能力与生俱来，因而能懂人心，善交际，但也如他所说，只有信任他的人，他才能够探入对方内心深处知道其想法。
而迪伦因着这份信任，从未做出格之事，但也未敢凭借这份信任告诉对方自己的秘密。
除了塔莉亚，他谁都没说。
可也正因如此，他被眼前的女孩拒之心门外，自那日他问起塔莉亚内心所想，并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她就避他如蛇蝎。
“塔莉亚...原谅我，但现下不是吵架的时候，”
察觉到眼前的人只是退后了一步就止住，他尝试性地走上前伸出手。
“你不是想看流星雨吗？”
他抬眸，直视着塔莉亚的眼睛，带着仿佛望向天使般的虔诚，目光中盛满了温柔。
塔莉亚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去，身后是禁林深处，她本就越过了这条线，如今万不能再近一步...只好妥协。
二人表面上平息下来的气氛，在暗中却如弦一般紧绷着，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开来。
“已经没有力气骑扫帚了吧，来...我带你上去。”
他纵身一跃，双脚站在自己的扫帚上，不顾塔莉亚的抗拒伸出手抓住了她皓白的手腕，后者无奈之下也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站上去。
由于她体态轻盈，因而即使两个人在扫帚上也不会跌下来，就这样二人迎着头顶倾泻而下的月光缓缓上升，直到没有任何树枝能遮盖到头顶的天穹时，一轮弯月出现在眼前。
风呼啸着，掠过周遭的一切，月光抖落的银屑洒在枝叶上，呈现出海浪般摇晃的壮观景象。
而头顶一望无垠的深邃夜空中，无数闪耀着白光的痕迹划过，仿佛下着永远都不会结束的烟花雨。
看着这壮观的一幕，塔莉亚竟一时间忘记了最初逃走的目的，而那只抓着她的手早已放开，凭借着天生的平衡感她毫无压力地站立在扫帚上。
风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少女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张开双臂，身上的白裙随风飘逸起伏着，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好像真的飞起来了，如鸟儿一样自由。
身旁的迪伦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一幕——月色下睁大双眸的白衣少女遗世独立般感慨着震撼人心之景，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并无打扰之意。
正当塔莉亚专注地欣赏着夜空时，迪伦则独自保持着扫帚的飞行状态，他缓缓坐下，伸出魔杖将一块标记石从不远处的树杈上取回，那显眼的紫蓝色幽光引起了一旁塔莉亚的注意。
“...你最开始，便到这里标记好了位置?”
她没有想到，从他下午开始纠缠自己直到现在，都是计划中的步骤，但这里是禁林，是违反纪律的...
塔莉亚蹙眉这么想着，可看着眼前迪伦赠予的独属于她的景致，原本义正言辞的斥责声越来越小，最后被风声吞没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来，所以...很抱歉，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他低下头，看着手心散发光芒的标记石，上面刻着两个名字:"Dylan, Talia."
而这一幕正好被塔莉亚看见，她垂着眸没再开口，一时间只余风声在二人的沉默中穿过。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回忆篇·流星雨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