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而生》不量三思

65、不同

　　情绪的宣泄让列周不再那么抑郁，就像一棵撕扯去了腐烂枝叶的小树，他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勃勃。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恩生命能够让我遇见你，”列周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好听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从嘴巴里跑出来，“我明明不是娇气的人，可是遇到你以后就变得特别特别娇气了，你总是让我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情，只要有你在，就连天塌下来好像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祝融一边雕琢一边被他的话逗笑：“天塌下来可不值得庆祝。”
　　列周侧目看着他：“就算不值得庆祝，可好像也不会害怕，因为知道你会带着我冲出去的。”
　　过去一段时间里，即使在知道白水的事情似乎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单纯后，列周也始终没有想过要报复回去。
　　他只想把自己的后半辈子献给祝融，至于白水的苦水，或始终浓烈，或逐渐浅淡，他都不打算再去插手。
　　可祝融的陪伴让他意识到，他凭什么就不能报复回去？
　　他只是错在太天真，可天真本身并不是错误，最该被惩罚的明明是那些利用他的天真去制造惨剧的人。
　　他的白水毁了，他自己也被毁了，而那些罪魁祸首却还好好地活着，他如果继续沉浸在自我责怪之中，才是对死去臣民的最大不尊重。
　　“我太弱了，”列周突然叹气，“如果我能够再厉害一点就好了，哪怕只有你的一半也可以。”
　　祝融扫去木屑：“会变厉害的。”
　　“为什么？”列周用一块帕子遮住刺眼的阳光，“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这个世界好像不适合我，我没有办法在这里习得任何东西，我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着。”
　　“除非……”列周在帕子下面偷偷看向祝融。
　　祝融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除非什么？”
　　列周神秘一笑：“吕丘凡给我发的小说我都看了，在一些修仙的小说里会写到一种神秘的修炼方法，可以很轻松、很快乐地就功力大增。”
　　吕丘凡……
　　祝融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不妙，他沉默不语。
　　列周催促：“你怎么不继续问我呀？”
　　祝融：“……”
　　他一边做好心理准备一边开口：“那是什么？”
　　列周满意了，嘻嘻一笑：“叫双修哦。”
　　他继而询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祝融摇头，但这个名字听起来并不算离谱，他觉得这次有可能是他误会吕丘凡了。
　　列周悉心解释：“就是，嗯……□□！”
　　“唰——”
　　祝融的刻刀滑出去一截，还好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列周用帕子盖住自己的脸：“到时候我们可以试一试。”
　　祝融：“……”
　　他努力平复心情，最后平复不了只好加快雕琢回禄的速度。
　　列周不知道祝融的心情经过了几番波折，他只是吃了睡、睡了吃，没事背着祝融弄点自己的血喂养桃木。
　　一次不小心被抓到了，他想要狡辩，结果发现祝融手里竟然拿着小小的水果刀。
　　“你！”他一把夺过来，想要生气又不敢生气，最后只能抱怨道，“我就说嘛，这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胖！撑死它算了！！”
　　祝融安静听着。
　　因着两个人都有错，他们默契地翻过去了这一页。
　　“不过，那桃木究竟有什么用呀？”夜晚，列周靠着枕头，忍不住好奇询问。
　　祝融不知道那桃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但如果那真的是列周母亲遗骨的话，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打算。
　　“总会有用处的。”祝融轻声答道。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害怕出现意外，空欢喜一场。
　　列周虽然好奇，但没有头绪的事情想了也是白想，于是很爽快就放弃了。
　　“话说回来，”他把话题拐到了白鸣身上，“你觉得她和熊鸿会有关系吗？”
　　这其实是一个不太好的猜测，白鸣的丈夫明明死于熊鸿之手，她自己也被剥去了神籍，如今怀疑她与熊鸿有所联系真的很侮辱人。
　　但是列周没有办法，回禄说了他毁去白水是熊鸿的命令，而那个起了决定性作用的礼器，却是来自于白鸣的引导，他无法不将他们放到一起思考。
　　祝融想起那个总是以柔弱示人的女子，和列周记忆里的冷漠淡定如此不同。
　　“我与她不熟。”祝融开口。
　　这引起了列周的好奇：“她可是浑薮的妻子。”
　　祝融一直跟着浑薮，怎么会对他的妻子不熟悉？
　　祝融解释：“白鸣不喜欢参与浑薮的事情，总是待在青要山的□□之中，虽然浑薮不介意，但很少有人会涉足那里，我只在有盛大宴会的时候见过她，但也不会与之交谈。”
　　列周想起总是跑出去寻找朋友的白鸣：“她把她的朋友都招进了青要山吗？我记得在白水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出去找朋友玩，因为她觉得白水太冷清了。”
　　祝融短暂地沉默：“浑薮说过，白鸣最喜欢独自待着。”
　　话音一落，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认识的白鸣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是浑薮的死改变了她的性格。”列周想要找一点补，好让浑薮显得不那么傻。
　　祝融不知道说什么好，浑薮很尊重也很喜爱他的这位妻子，遇到什么有趣的好玩的都会想着给她带回去一份。
　　甚至于大战之即浑薮将他调去白水，祝融也猜测这里面必然有保护白鸣的成分。
　　就是因为浑薮的态度，祝融虽然不熟悉白鸣，却也一直觉得她是一位很好的神，还庆幸她虽然被剥夺去了神籍，但好歹还活着，以后有机会或许可以一起报仇雪恨。
　　可如今看来，白鸣真的会想要为浑薮报仇吗？祝融不能确定了。
　　“但现在讨论她好像也没有意义了，”列周没有什么信心地补充道，“不管她是好神还是坏神，总归都已经消失在了白水里……？”
　　“她没有死，”祝融很清楚，“知道白水出事以后我寻找过她，虽然始终没有找到，可浑薮交给我的火光并没有熄灭，所以说明她还没有死，包括熊鸿给的认罪书，上面也没有白鸣的记载。”
　　他当时还因此而松了一口气。
　　闻言，列周试着坦白自己的直觉：“我觉得白鸣好像并不喜欢白水，至少是对白水没有什么感情，而且，她和熊鸿可能有什么联系。”
　　其实和白鸣往来的时候列周就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白鸣并不关心白水，甚至有点厌恶他想要建设白水的想法。
　　但是当时他没有别的可以交流的对象，又觉得白水曾经是白鸣的封地，她应该是喜欢它的，于是就没有往深处去想。
　　可如今回想起来，白鸣的身上透着数不出的古怪。
　　她对熊鸿没有憎恶，也没有害怕，每次说起来都是格外的平淡，说得更准确一点，熊鸿在她那里更像是可以被随便提起的熟人。
　　而且不是那种具有身份差异的熟人，而是关系更加随意的……朋友？
　　“如此说来，熊鸿对白鸣的态度也很奇怪，”列周细谈，“明明是上一任天帝的妻子，可熊鸿似乎并不是特别防备白鸣。”
　　他从祝融那里知道，星星是只有在位的天帝才可以随意赏赐下去的东西，可他在白鸣的家里看见过好多颗。
　　按理来说，浑薮死后，这些星星应该是要被没收回去的，可是熊鸿并没有那样做。
　　而且这其中也不存在着熊鸿不知情的可能，因为白鸣说过熊鸿知道她的所有事情。
　　听完以后，祝融声音低沉：“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或许他不应该那么盲目，因为浑薮的缘故就连他的妻子一起信任。
　　列周拍拍他的肩膀：“不要那么沮丧，或许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呢？”
　　这其实不过是一句虚假的安慰，但祝融暂时接受了。
　　“不杀死回禄或许是对的，”列周继而说道，“说不定他会告诉我们许多隐秘的事情。”
　　回禄是完全背离于祝融的存在，而且他与熊鸿关系甚密，大的事情不好说，但一些小的秘密他肯定会知道。
　　祝融看着快要完成的木偶，犹豫道：“你不觉得他出乎意料的……愚蠢吗？”
　　关于回禄，祝融此前一直认为他是智勇双全的，虽然不做人事，但至少脑子是够用的，懂得如何将利益调至最大化，也懂得如何利用熊鸿来发展自己，进而牵制祝融。
　　可不过见一次面，回禄的形象就在他这里坍塌了，比起“神”这个身份，祝融更愿意以“熊鸿的傀儡”来形容他。
　　在与熊鸿的交往过程中，回禄对于那些真正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谋划似乎并不感兴趣，而只是单纯地以武力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实话，祝融在回禄能否帮助到他们这件事情上是打了一个问号的。
　　“好像是有一点，”列周也不得不承认，“他总是喜欢骂别人蠢货，这大概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自我认知明确吧。”
　　祝融被他的话逗笑，故意打趣道：“现在是有脾气的小鲲鹏了。”
　　列周趴到他的面前，笑意盈盈道：“不是哦，我是大鲲鹏，超级大，遮天蔽日那么大。”
　　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祝融拉下他挥舞的双手：“好，你是大鲲鹏。”
　　说着伸手关掉床头的灯：“那么亲爱的大鲲鹏，你现在想要休息了吗？”
　　黑暗里，列周凑到祝融耳边：“我想要酥酥麻麻地睡觉。”
　　祝融：“……”
　　今晚没有月亮，但夜色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