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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沙漠惊魂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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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这儿,是给自己寻找埋骨之地的。”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把柴柴此前尚算平静的内心轰炸得波澜不止。
半晌,柴柴半开玩笑说:“小余,你这话真不是刺激我的么?你怕我走不下去,就拿这话激我。”
余不为眸光一转,轻轻扫过柴柴全身。
柴柴尴尬转头,他刚刚从余不为的眼神里读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那眼神仿佛在说:就你?
好吧,是他自作多情,太看得起自己了。
“还走么?”余不为问,他一脸坦然,似乎只要柴柴说出“不走了”三个字,就真能抛下一切,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妈的,”柴柴低骂,“走!怎么不走,走走走,赶紧走!我这小命撂不撂的无所谓,小余你这么年轻,可不能就折在这种地方。”
至于余不为的话,柴柴半点不信,怎么可能有人年纪轻轻特意来沙漠寻死呢?
余不为不置可否,他的选择,他的命运,不被他人理解才是常态。
时间不多了,最后几天,希望能把身边这人平安送出沙漠。
*
不知翻越第几十个沙丘,天色骤然变暗,冷风席卷着枯木和动物骸骨,簌簌拍打脸颊。
“天黑了?”柴柴一张口,风挟裹着沙尘倏地往嘴里灌,“大爷的,呸呸!张嘴全是沙!”
风不知不觉变大了,眼睛让沙尘磨砺得生疼,前面一点光都没有了,余不为眯着眼睛努力视物,风吹的力度越来越大,仿佛一堵无形的墙体,阻止他们往前。
余不为找到一具深埋在沙地里的足有三米长的动物骨架,二人半蹲着,希望这具骨架能提供一星半点的遮挡作用。
然而没用。
空荡荡的动物骸骨将风切割成不等距的风刃,风刃中掺杂的砂砾像子弹一样往身上、脸上、手上弹射。
衣角猎猎作响,沉重的双肩包被风吹得稍稍离开了余不为的后背,这又形成了另一股将他往反方向拖拽的力,余不为紧紧握住骸骨,两条腿深深扎进沙土里才没被吹跑。
这风太大了,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却又不是沙尘暴。
余不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那细缝里看见的世界一片黑暗。
黑风、黑天、黑色的世界。
“小余!”柴柴吼道,“我——顶——不住啦嗷!”
话音未落,尾音被风扯出凄厉的拖长音。
呼啸的风声让近在咫尺的呐喊蒙上一层纱,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听不真切。
余不为后知后觉这是柴柴在呼救,余光里黑影一闪即逝,只觉有什么东西头脚颠倒被风吹跑,伸手一拽,换来柴柴的哭泣:“裤子裤子!小余,别拽我裤子!要掉啦!”
余不为右手抠住柴柴裤腰带,整个人被柴柴这巨物的重量带的重心不稳,心神一荡。
下一秒,柴柴的裤子离开了它应该待的地方,柴柴整个人如失控的炮弹向外飞出:“啊!!!”
柴柴很快消失不见,只有哭声在风中飘荡。
紧接着,余不为也被大风掀翻,倒飞着消失在黑色的烈风中。
*
临近傍晚,沙漠上的风悄然落下休止符。
某个沙包忽然一阵颤动,从顶端向两边开裂,一个人长了出来。
是余不为。
余不为歪着脑袋,沙子从一边耳朵流出。
等两边耳朵的沙倒完,又鼓起脸,噘嘴,“呼呼”,吐沙。
接着抖抖身体,把附着在衣服表面的砂砾抖掉。
做完这一切,余不为才想起来,还有个人呢?
这时,余不为的目光被十米开外的另一个沙包吸引。
这个沙包是埋他那个沙包的两倍不止。
果然,刨开表面的沙层,露出了底基——柴柴。
柴柴的情况比余不为预想的好一点,呼吸道没有进沙。
把人刨出来没多久,人就醒了。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死了吗?”
“你姓柴名柴,现在沙漠。万幸,没死。”余不为答道,“走了。”
二人的包都被风吹跑,一时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算是好坏参半,好的是不需要继续负重前行,坏的是包里有他们的个人随身物品,比如手机、钱包、银行卡。
柴柴的钱包里夹着初恋女友的相片,一下子飞没了,还没给他留缅怀的时间,“小余等等,咱们这是去哪儿?”
余不为爬上沙丘,示意柴柴往下看。
“有光!”
柴柴兴奋地摇晃着余不为肩膀,“有光就有人!”
余不为他们所在的沙丘下方,似乎是一个沙漠里的盆地,凹陷最深处亮着振奋人心的光芒。
倏地,那光闪烁几下,熄灭了。
“别啊,我光呢?”柴柴撒开手,向下连滚带爬跑了几步,末了发现余不为没跟上来,还站在沙丘上往下方看,神情说不出来,好像带着一点儿警惕?
“小余!走啊!”柴柴在下面喊。
余不为收回视线,“来了。”
方才在沙丘上眺望,感觉闪光的地点不远,实际上远得超出想象。
二人步行半个多小时,也没走到底。
更糟糕的情况是,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最多还有几十分钟,就会被黑暗取代。
柴柴走了一天,体力透支,再加上严重缺水缺粮,几乎一步一踉跄,“我说,该不会又是海市蜃楼吧?”
余不为沉吟几秒,佯作沉思,“很有可能。”
“……我算是知道了,小余,你这人平时说话蔫坏蔫坏的。前两天那个铃铛的事儿就是在捉弄我。”
余不为的黑框眼镜掉了,那张清尘卓绝的脸再无遮挡,此刻眼睛轻轻一眨,颇为清纯无辜:“有吗?”
柴柴哽住:“你柴哥我想送你一句歌词。”
“什么?”
“‘我说算你狠,善用无辜的眼神’。”
柴柴还想揶揄几句,就见余不为迅速正了脸色,“停。”
“怎么了?”
“看沙面。”余不为挪开脚,方才那一脚踩下去,触感明显不对,借着落日最后的光辉,依稀分辨出这处的沙子颜色更深,“湿的。”
“怎么会是湿的?”柴柴累得头晕眼花,一屁股坐下去,手指在沙面上划过,发现并不像正常沙子那样粗粝松散,反而温温热热、湿湿软软的,“我去,真是湿的!难道……前面有水?”
柴柴整个人都被“前方可能有水源”的猜想冲击得找不着北,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前冲。
“柴哥!”余不为拽都拽不住,眼睁睁看着此人如脱缰的野马奔了过去,不得已,只好跟上。
前面果然有水源。
澄明的湖泊隐匿在盆地深处,水质过于清澈透明,白天还能依靠水面的反光发现湖泊,入了夜,没有光,不靠近这儿还真发现不了。
余不为走到水边的时候,柴柴已经脱了上衣外套和鞋袜,冲进湖里畅游了。
“小余,下来啊!水里凉快!”柴柴在湖中心冲余不为喊道。
余不为无奈:“柴哥,马上就要降温了,你小心失温。”
柴柴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知道啦!”随即一个猛扎入水。
余不为沿着湖边慢行,一分钟后,余不为在湖边捡到一个电量耗空的手电、一个睡袋,还有一个旅行包。
想到什么,余不为一顿,立马站直身体朝湖中喊:“柴哥!快上来!这里危险!……柴哥!?”
一秒、两秒、三秒……
湖面上空无一人。
谁也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到底酝酿着怎样的危机。
余不为咬咬牙,深吸一口气,也跳入水中。
*
水很舒服,冰冰凉凉的,给酸痛发胀的肌肉带来舒缓的抚摸。
湖水包裹着全身,就像在母亲肚子里一样,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柴哥!”
“柴……”
谁?谁在叫他?
算了,不去想了,好困。
柴柴双目紧闭,双臂大张,呈大字型,在他脚踝处,缠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正拉着他不断往水底陷落。
脚踩到底了,硬硬的,有些硌脚,是什么东西?
柴柴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具白骨与他贴面而立,从白骨眼睛那两个空洞向外看去,还能看到更多的、
密密麻麻的、
死人骨头。
或许不只是人骨。
“!!!!”
柴柴瞬间清醒,因为惊慌呛了不少水,慌忙中挥舞双臂往上游,奈何脚下还有一股力量在同他抗衡。
柴柴越慌越乱、越乱越慌,肺部的空气本就不多,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和水底的“前辈”一样交代在这儿,却有一双手托住了他的腋下。
柴柴扭头,脖子险些扭断,他却浑不在意,因为在这一刻,他又见到了天使。
“天使”余不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柴柴的腿从白骨堆里拔|出|来。
余不为咬着牙,心想:我哪怕拽一头牛呢,也该拽动了。
余不为张嘴:“咕噜咕噜。”妈的,拽不动。
柴柴瞪眼:“呜呜!”求不放弃。
忽然,柴柴眼睛一亮,疯狂向余不为使眼色,让他看自己下面。
成功接收信号的余不为:“??”
这人有病。
柴柴一看余不为脸色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他摇头,往下指了指。
余不为铁青着脸,顺着柴柴的手指往下,看到了柴柴那双埋进白骨的腿。
再一细看,白骨堆里有东西在一鼓一鼓的。
余不为脑中警铃大作。
就在这时,一条蓄谋已久的藤蔓倏地从后方袭来。
余不为反应足够快,也做出了应对,奈何水下对人的操作限制太大,不过两三下,余不为便和柴柴沦为相同境地。
余不为被藤蔓绑在一具白骨上,与柴柴四目相对。
柴柴:对不住兄弟。
余不为:哈哈,毁灭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