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如诀梦》语怡霏

21、等待

　　　　机场事件已过去两个星期，这段时间林婉如终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在这两周结束时，林婉如已想好并坚信孟明轩只是在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只要她正常生活，某天当她出公司或回家时，孟明轩定会突然出现给她惊喜，然后告诉她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她。
　　　　林婉如心想：如果孟明轩对这次突然失踪没有很合理的解释，她要惩罚他吵架时永远不准反驳，甘心被她无理取闹、被她矢口训骂、被她手打脚踢。
　　　　此刻林婉如已准备好开始她未知的等待。于是，这日她起床后便一如既往的去上班，中午独自吃饭，到点正常下班。
　　　　这日下班后，林婉如写下第一篇日记。
　　　　 晴
　　　　明轩，今日乍暖还寒，早晨出门内心颇感沉静与苍凉。然而当感受灿烂的阳光时，忽然记起一向坚韧乐观的你，总是对大自然的一切充满热爱与好奇。每次一起散步你总爱观赏路边的花草树木、喜欢体察出现的各种社会事件。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什么事，你总能面带微笑，给予理性、善意的评论。
　　　　于是我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人和事，并细心留意自然中的各种生物。闲暇时多思考生命的隐忍与退让，希望的沉淀与积蓄。顿感生命是如此斑斓，世界是如此多彩。这样一天的时光便在从容、淡泊、静谧、安祥的指尖轻触间静静流淌。我已下定决心努力珍爱自己，过好每一天，安心等你回来。
　　　　此外，我今日有按时吃饭、睡觉、遵守交通规则，白天工作很努力，晚上也看了书。
　　　　 等待第1天
　　　　 林婉如
　　　　次日中午，林婉如与已请假回来的俞心怡一起下去吃饭。
　　　　“我的小如，姐姐请你吃喜糖啦。”俞心怡开心的说。
　　　　“谢谢。”林婉如头也不抬的接过喜糖平静的回答，然后立即开始吃饭。
　　　　“我们结婚在老家办的好热闹啦，赶上过年，来了好多亲朋好友。收到了满满的祝福，小如，你不知道我那天多幸福。”俞心怡开心的继续说：
　　　　“肖鹏去接亲时，闺蜜们准备了很多整他们的游戏，抖抖贴、摸摸盒、喝柠檬水挑战、纸巾不掉落，你不知道真的好有意思，肖鹏的亲戚很多而且都很友好，大家玩的好嗨。小如，你和孟明轩结婚时一定要邀请我哦。”
　　　　林婉如听闻孟明轩三字，触及痛处，内心不禁一阵阵抽搐袭来，她竭力控制不表现出来，始终沉默着埋头吃饭，只想吃完尽快离开那里。
　　　　停了会，俞心怡看着一直沉默不语、埋头吃饭的林婉如，忧心忡忡的问：“小如，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发生什么事了？”
　　　　“没，我很好。”林婉如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回答。
　　　　“小如，你和孟明轩没什么吧？”俞心怡看到这样的她有点担心，再次问。
　　　　“我和明轩很好，谢谢心怡。”林婉如急忙微笑着回答。
　　　　俞心怡不再说话，不禁想：这么多年，尽管林婉如每次说话不多，但她从未像今日这般沉默的可怕。然而多年的友谊已使俞心怡熟知林婉如多将伤痛深埋于心底，独自慢慢消化的性格。因而她明白，于林婉如而言陪伴比任何言语更重要。
　　　　此后一段时间，俞心怡仅仅安静的陪着林婉如，期望她早日自愈。
　　　　林婉如每晚持续写日记告诉孟明轩当天她所经历的事情。很怕记录不够真切，更怕有天孟明轩回来问起自己有没有听话时，这健忘的性格使她什么都不记得。而她深信等孟明轩回来时定会焦急的反复问她：这段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任性、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有没有好好工作。
　　　　无情不知多情苦，长相思兮长相忆。
　　　　林婉如开始写日记时只想孟明轩心安，勿因自己的失踪而愧疚，于是多报喜、少写忧。然而等待的时间越长，离别的愁绪越多，忧愁积压成山难以排解且又时常睹物思人，且渐渐明白孟明轩再出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故而内心的从容淡定逐渐被侵蚀，竟不自觉将此情绪注入每日记录中，使得日记的风格由轻快变为伤感再后来转化为哀求。
　　　　林婉如为孟明轩写日记已30天：
　　　　 雪
　　　　明轩，这是你离开的第30天。我今天很早就醒了，看着天渐渐亮了起来，阳光虽微弱却清爽，鹅毛大雪在空中飞舞，迎着凛洌的寒风，我走在路上不禁打了个寒颤。还记得以前每次下雪你怕我冷总会帮我掖上衣，然后我们手牵手缩着脖子快速向前。也许你知道我好怀念那时候的时光，又不能陪我，所以下班时让我看到云层中被分割成一片一片的朝霞，似醉人脸上泛起的淡淡红色与白色相间的点点红晕。还记得吗？你曾说我喝酒时脸上总会出现红晕。
　　　　此外，我今日按时吃饭、睡觉、遵守交通规则，晚上竟也看了书，工作也很努力哦。
　　　　 等待第30天
　　　　 林婉如
　　　　林婉如为孟明轩写日记已60天：
　　　　 雨
　　　　明轩，这是你离开的第60天，今天下了好大的雨。于是一下班我跑到窗户前往下望，没有人；我不甘心又盯着手机，希望它突然响起来，还是没有；然后我又飞快跑到公司门口，也许那里是我的希望，仍然没有；最后我还是飞奔到家里，希望打开门便看到你，依然没有。这种失望的滋味真不好受，你回来了我一定要惩罚你。明轩，我现在很听话，每天带伞哦，所以你别生我气了，赶快回来吧。
　　　　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
　　　　因为一直见不到你，也睡不好，以后没有此外了。
　　　　 等待第60天
　　　　 林婉如
　　　　曾经孟明轩在时，林婉如每日下班总是急切的赶回家，那时孟明轩无论是否在家她都感觉房间是温馨美好的；孟明轩刚消失时，她怕他突然回来等她太久，每日依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如今孟明轩已消失80天，林婉如忽然极其害怕回家，她怕开门那一瞬间的失望感、怕一个人没有希望的等待、更怕希望原本就不存在。
　　　　温暖的并非地方，而是那里的人。
　　　　林婉如为孟明轩写日记已90天：
　　　　 阴
　　　　明轩，这是你离开的第90天，今天我又去你们公司楼下依然没有等到你。我害怕真的把你弄丢了，你吃的好吗，有时间睡觉吗，喝醉了有人给你准备水果、倒开水吗，心情不好时有人逗你笑吗？最近看了什么书，听了什么音乐会，学了什么新知识，每周运动几小时？
　　　　 等待第90天
　　　　 林婉如
　　　　在林婉如等待孟明轩的这段时间，多亏她每日记日记来缓解内心的痛苦，因此至今仍能对身边的人保守孟明轩离开的秘密。然俞心怡颇感等待林婉如自愈的时间已远超出她的预期，且察觉林婉如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
　　　　俞心怡看到林婉如总是萎靡不振，时常状态瞬间变差、情绪起伏不定，反复追问她却问不出结果，因此内心十分着急，又想史亦舒或许知道什么，于是忧心忡忡的与史亦舒微信聊天。
　　　　俞心怡：亦舒，你知道小如和孟明轩发生了什么吗？
　　　　俞心怡：小如近期沉默的吓人，问什么她都说没事，我看她状态差的很，心里好担心她。
　　　　史亦舒看到俞心怡的消息并未立即回复，知道林婉如至今未公开孟明轩已离开她的事实，颇想亲自看到林婉如自欺欺人的谎言被揭穿后有什么反应，于是决定明日约林婉如见面好好聊聊。
　　　　翌日，林婉如前往史亦舒电话说的地点与她会面。一看到史亦舒，林婉如便跑过去。
　　　　“亦舒，你知道明轩在哪里？”林婉如迫不及待的问。
　　　　史亦舒轻蔑的看了林婉如一眼，说：“小如，听心怡说你还在自欺欺人。”
　　　　“你说知道明轩现在在哪里。”林婉如再次强调说。
　　　　“知道啊，我的明轩当然和我在一起了。”史亦舒笑着说。
　　　　林婉如听后立即呆住，停了会强装平静的说：“我不信，除非他来到我面前，亲口告诉我。”
　　　　“明轩早厌烦你了，发现和我才是最合适的，今天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你有什么不信的，你不是很伟大，最喜欢让爱的吗！”史亦舒说。
　　　　“你少骗我。他说过爱我，我就会一辈子跟着他，除非他亲自赶我走。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林婉如倔强的说。
　　　　“真是自欺欺人，不可理喻，自己看吧。”史亦舒不屑的盯着林婉如，并将一本书扔给她。
　　　　林婉如双手颤抖的翻开书皮：
　　　　《简爱》
　　　　致：
　　　　我最爱的小如，愿你一生温暖纯良、自由勇敢、坚韧独立。
　　　　孟明轩
　　　　这本书是孟明轩与林婉如刚在一起时，孟明轩赠给她的书。孟明轩曾说希望林婉如不在他身边时能带着这本书，就好像自己一直陪着她，希望林婉如生活中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要像简爱那般勇敢、坚韧、自立。
　　　　林婉如自得到这本书，每逢离开孟明轩独自回家、出差时都会带着它，有时间便阅读，她喜欢思考，学以致用，每一次读此书都能从中吸收很多思想的精华，人也因此变得愈加坚强。
　　　　这些天林婉如总是精神恍惚，时常慌乱不堪，一直未注意孟明轩走时已将很多东西一起带走。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林婉如依然不愿相信孟明轩已离开她。
　　　　“你说呢，小如，对你如此重要的东西明轩坚持让我扔了的，我只是听说你很重视它，今天特意拿来给你。”史亦舒笑着说。
　　　　“不可能，明轩不会这样对我的。不可能。你怎么可以说谎？”林婉如痛苦的说。
　　　　林婉如此刻心烦意乱，任眼泪疯狂的滴在书页上。
　　　　“小如，够了。明轩那么爱你，可你总是敏感多疑、自私虚伪，又自以为是、任性鲁莽、自欺欺人。你一直只顾自己的感受，从未考虑过他需要什么。明轩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史亦舒看着痛苦的林婉如，继续说：
　　　　“他今年项目压力这么大，你不但没有支持安慰他，还逼他带你回家，和你结婚。”
　　　　“我逼他？”林婉如已泣不成声。
　　　　“不是吗。他去年一直在努力为一个项目拼搏，如果那个项目失败，他便无法升职，此后在公司更是低人一等，你不会不知道事业就是他的全部吧。看看你自己，除了逼他你又给了他什么，你根本配不上他。是你自己将明轩从你身边推开，逼他不得不放弃你们这份感情。”停了会，史亦舒继续说：
　　　　“你不适合明轩，他需要的是事业上能助他成功，生活上有魅力有魄力的女生。这个人只能是我。”
　　　　史亦舒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刻的史亦舒如百忍成金的将士初尝旗开得胜的甘露，内心颇感畅快淋漓。
　　　　回去的路上，史亦舒内心禁不住的想：林婉如，我怎么忍心不往你伤口上抹盐，6年了，你也该尝尝我每日承受的痛苦。只是仅让你痛苦太便宜你了，只有让你意识到是你把明轩推走，是你亲手毁了你们的感情，你才会真正尝到悔恨而自我折磨的滋味，对你这种人悔恨才是导致失恋的伤口无法愈合的毒药。
　　　　这个女孩任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
　　　　饱尝胜利滋味的史亦舒，任脑海最后一次涌现起历历在目的过往：
　　　　孟明轩、林婉如四周年纪念日那天。
　　　　“明轩，你来了。”史亦舒出公司看到孟明轩说。
　　　　“亦舒，小如下来了吗？”孟明轩说。
　　　　史亦舒看到孟明轩一手捧鲜花、一手拿礼物，忽然记起林婉如午饭时曾说今天是她和孟明轩的四周年纪念日。
　　　　史亦舒佯装肚子疼，立即捂着它说：“明轩，我这会肚子痛的无法起来，你送我回家好吗？”
　　　　孟明轩见史亦舒突然蹲下，表情痛苦，紧张的看着她说：“你怎么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这是老毛病，家里有药，你现在送我回家吧。”史亦舒哀求般看着孟明轩说。
　　　　“可是今天。。”孟明轩还未说完便被史亦舒打断。
　　　　“明轩，你快送我回家吧，我肚子痛的受不了。刚下班出来时，我看到小如已经回家了。”史亦舒面部极其痛苦说。
　　　　孟明轩看史亦舒这么痛苦，担心她真的出事便立即打车送她回家。
　　　　待将史亦舒送回家安顿好，然后喂过她药，孟明轩便起身准备离开，此时史亦舒忽然起身抱着他。
　　　　“明轩，不要走。”史亦舒说。
　　　　“亦舒，放开。”孟明轩愤然推开她。
　　　　“明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史亦舒流着眼泪说。
　　　　“亦舒，我心里一直只有林婉如，我真的很爱她，希望你能理解。”孟明轩看着她说。
　　　　“你让我怎么理解，一直以来，我们都是默认的一对。”史亦舒哭着大声说。
　　　　“抱歉，亦舒，之前是我做的不好，以后我不会单独见你了。”孟明轩说着准备离开。
　　　　“明轩，既然这样，今天你为婉如准备的礼物留给我好吗？”史亦舒看他坚定离开的眼神，继续说：“当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我的离别礼物。”
　　　　孟明轩想起以前，考虑到自己没注意分寸，让史亦舒产生这种感情，心中对她颇感愧疚，便答应了她。
　　　　“过些天我要离开公司，需要搬家，你能来帮我吗？”史亦舒继续拦着孟明轩问。
　　　　“我们以后不会单独见面了。”孟明轩坚定的看着她说。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一个女孩子，东西太多。明轩，如果小如知道，也一定会让你帮我的。”史亦舒请求他说。
　　　　孟明轩想到他与林婉如一起时，林婉如看到别人有困难总让他帮忙，于是答应史亦舒帮她搬家。
　　　　史亦舒搬家那天。
　　　　“明轩，一起吃饭吧。”搬完家，史亦舒说。
　　　　“我该走了，小如还在等我。”孟明轩说，即刻准备离开。
　　　　“明轩，再陪我吃顿饭。”史亦舒突然拉着他的手说。
　　　　孟明轩生气的甩开史亦舒的手，说：“亦舒，以后绝不许这样。”然后立即离开那里。
　　　　签合同那天晚上。
　　　　孟明轩接到史亦舒报喜的电话后，立即去与她汇合约见客户。
　　　　喝酒期间史亦舒看孟明轩不停看向手机，故意问他：“在等小如的信息吗？”
　　　　孟明轩未回答她，只是不停的喝酒。
　　　　“听说近段时间小如与周辰雨时常在一起，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在开心的聊天。”史亦舒说，并看了孟明轩一眼。
　　　　孟明轩今晚因看到周辰雨拥抱林婉如，郁结满腹愁绪，无处释放，以工作之名畅饮酒水方得排忧。现又听史亦舒这番话，内心痛苦倍增，只觉酒似白开水千杯亦不足以解愁。
　　　　告别客户，史亦舒望向烂醉如泥的孟明轩，嘴角浅浅一笑。次日头痛欲裂的孟明轩挣扎着从梦中清醒，身边伊人娇容绝貌，然他惊愕的全身冷汗几欲昏愦。
　　　　孟明轩推开史亦舒，立即从床上起身。
　　　　“亦舒，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孟明轩慌乱的说。
　　　　“明轩，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史亦舒看着孟明轩，温柔的说。
　　　　“我心里只有小如，对不起。”孟明轩说并准备离开。
　　　　“明轩，我不在意你心里一直有她。求你不要抛下我。”史亦舒紧紧抱着孟明轩说。
　　　　“对不起。”孟明轩说完，立即离开。
　　　　史亦舒眼神邪恶、面目狰狞的微笑着想：孟明轩、林婉如，我今天终于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该有的代价。今日后，我史亦舒将心无旁骛的开启属于我自己的新生活。
　　　　几人欢喜几人忧，孤灯夜下独自愁。
　　　　此刻起，林婉如亦开启了自己持久的自愈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