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问道》风夭夭

2、第 2 章

　　夜幕已经降临，殿内并没有点灯火，但四周成排的夜明珠熠熠生辉，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

　　席间鼠仙不禁感慨，“狐帝果真出手大方，把夜明珠当油灯一样的使。”

　　一旁的药王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看了鼠仙一眼，道：“这排场算什么。也就能唬唬你们这些下界没什么见识的小仙。”

　　鼠仙脸色一变，正要争辩，有侍女袅袅上前，恭谨地奉上佳肴美馔。

　　很快，众宾客面前的白玉桌上便摆满了一盘盘仙果菜肴，水晶杯里斟上了甘泉一样的美酒，泛着半透明的琥珀色。还有不断送上来的沉甸甸的蟠桃，都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寿诞办得很是热闹。饮酒夹菜，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席间一众仙家都很是尽兴。

　　白湚正品着一杯酒。忽然听见身侧似乎有一阵轻微的“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条小青蛇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衣袖里钻了出来，脑袋埋在一堆蟠桃里，正啃得不亦乐乎。

　　白湚有些无奈，这小东西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好像平日里在他的太息宫受了多大虐待似的。

　　并不制止，难得带她出来一回 ，白湚继续品酒 ，不再理会。

　　宴席差不多该结束了，众仙都酒足饭饱，纷纷准备打道回府了。

　　狐帝突然起身，对着白湚道：战神今日大驾光临，着实令我青丘蓬荜生辉，不胜荣幸。只是，本帝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望战神答应。”

　　说完，席中的一位女子款款起身，走到白湚身前，敛袖躬身施了一礼，盈盈道：“小仙昭云，见过神尊。”

　　这女子云鬓高挽，锦衣加身，珠饰华丽，行礼的姿态很是端庄谦恭，微微抬起的一双狭长眼睛大胆地直视着白湚，眼底隐隐透出掩不住的一股傲气。

　　狐帝道：“小女昭云，一直敬仰神尊。我这女儿天资还过得去，本帝又年事已高，可否让她拜在神尊座下，聆听教诲。”

　　狐帝一番话说得倒很是谦恭，可谁都看得出来 ，青丘不过是想借拜师和战神甚至战神的师父上清天尊攀升关系，好让青丘的地位在这四海八荒更无可撼动。

　　白湚放下酒杯，缓缓起身道：“昭云公主身份娇贵，本尊平日里公务繁忙，恐照顾不周。既然公主天资聪颖，即使没有本尊指点，将来也定然前途无量。何况今日在场的，不乏有德高望重的神仙，又何必非拜在本尊座下呢。”

　　“这……”狐帝一时语塞。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神仙心服口服，纷纷点头称是。毕竟他们当中也有不少想和青丘攀上关系的神仙吧。

　　“狐帝的好意本尊心领了。本尊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说完，白湚便先行离开了。

　　走岀了大殿，白湚一抬袖，只觉袖中空落落的，突然皱眉道：“奇怪，那小东西去哪儿了。”

　　无法，白湚只得原路找回去，越找心下越气恼。这小青蛇 ，为何如此不把他嘱咐的话放在心上。

　　青丘宫殿依山而建，殿后是一座花园，里面里处处点缀着奇石假山，铺着萋萋芳草，各种珍奇的花卉争芳吐艳，美如仙镜。

　　到访的女客都喜欢在这后花园里玩，一些仙人也会把带来的灵宠暂时放进去。

　　那小东西难道是跑到哪儿去了？！

　　这样想着，白湚不禁加快了脚步。

　　花园里的一座假山旁，一只九尾白狐正龇着嘴，爪下狠狠踩着一条青蛇，眼睛和露出的獠牙都闪着慑人的寒光，嘴边的点点血迹在雪白皮毛的映衬下，尤为扎眼。

　　那青蛇浑身血迹斑斑，在白狐爪下不住抽动着身子，黑眼睛不服输瞪着白狐，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时不时吐着鲜红的信子。

　　她其实已经能化作人形了，只是修为还不足，每日能化形的时间有限，索性几在外界一直保持着蛇身。若非如此，她今日也不至于被这青丘白狐看做今天的晚餐。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那白狐来不及躲闪，一下子便被扇到假山一侧，虚弱地“嗷嗷”叫唤着。

　　白湚敛了广袖，伸手便将那小青蛇收回掌中。

　　瞧着小青蛇遍身的点点鲜红，白湚皱了皱眉，一甩袖，化作一抹白光，霎时消失在了青丘。

　　太息宫内，白湚把小青蛇放在桌上，细细瞧了瞧她的伤势。

　　青翠色的鳞片内渗出丝丝殷红 ，隐约可见撕碎的皮肉。

　　他命侍女去药王宫取了药酒来，开始给她上药。

　　药酒透过鳞片渗入皮肉里去，伤处很快泛起冰凉的刺痛感。

　　瞧着这小东西忍不住瑟缩着身子，白湚眉目间只微微一动，“嗯，很痛？”

　　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怜香惜玉不是他的作风，该如何便如何，不管对谁，都向来如此。

　　“你若是平日多花点功夫在修行上，今日也不至在青丘给那九尾狐欺负了去。若是本尊不在，你此刻恐怕已经进了那青丘白狐的肚子。”

　　才从青丘狐狸的口下死里逃生，一身的伤一阵阵地作痛 ，又听见白湚用平淡的口气说着如此不留情面的话，愣是没半句安慰，小青蛇忍不住嗫嚅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委屈了？白湚不以为意，“本尊叮嘱过你 ，到了青丘不准你擅自乱跑，为何记不住？”

　　小青蛇忍不住更加委屈。

　　什么叫她擅自乱跑。分明是你离开宴席时忘了带上她，才会让她被青丘的九尾狐咬伤。

　　白湚不再理会她，上好了药，便将她放在了万灵苑后的一处灵泉里，让她自行养伤。

　　这一日，白湚正在宫中处理公务，抬眼便看见桌边养着的一盆兰花，几片纤弱的花瓣在细长的绿叶间越发显得不胜清弱。

　　他莫名觉得这盆兰花长势不及以前，是太息宫的仙侍近来懒怠了？

　　心头浮起一丝烦躁，白湚便放下公文，走出了太息宫。

　　才岀宫门，便看见古珏迎面走了过来。

　　“神尊。”古珏恭谨地施了一礼。

　　眼见白湚脸色不大好看，犹豫了一会儿，古珏还是试探着开口，“听闻，蘅缇仙子已下凡多日了，至今未归。”

　　话一出口，白湚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两分，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古珏不禁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些。

　　正思量着怎么应对，忽然远远地瞧见一抹青影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那抹青影越走越近，可还没等古珏看清她的模样，那人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下扑进了一旁的白湚怀里。

　　“师父！”那人几乎整张脸都埋在白湚怀里，两只小手搭在他身侧，想抓又不敢抓。

　　白湚脸色有些止不住的难看，九重天上谁敢对他如此无礼？！

　　见缩在白湚怀里的那小女子青衣广袖，绿裙如波，身量也是嫋嫋娜娜，掩映在一头乌发中的面容稍显稚嫩 ，正是修行的灵兽刚刚化形的模样。

　　师父？谦雪？

　　他何时又收了这么个徒弟？除了之前他从惠山带回来的那条小青蛇？

　　前两日他才替她上过药，让她在灵泉中疗伤，她，是几时能化成人形了？！

　　站在一边的古珏瞧见神尊脸色有些晦暗不明，就自行告退了。

　　怀里人儿脸颊还贴着他的胸口，身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着，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乳兽。

　　白湚皱了皱眉。这丫头，莫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再者，他并不习惯与女子如此亲近。

　　瞧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白湚扬起的手终究还是缓缓放在怀里女子的后背上，像是安抚。

　　某棵神树下的一张石桌边，二人相对而坐。

　　谦雪做在白湚对面，小手很小心地接过师父递过一杯来的沉香定魂酒。

　　药酒的气味醇厚而刺鼻，谦雪忍不住皱了皱细眉，还是喝得一滴不剩。

　　见她心神安定了不少，白湚这才开口问道 ：“方才，你去哪儿了？”

　　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即又紧张起来，谦雪只得实话实说：“在万灵苑里待得太久，本来只是想出来走走。”

　　她没有在白湚面前隐瞒的本事，只得合盘托岀。

　　“可不知怎么的，就到了长生海。”

　　“可弟子不是故意擅闯……”

　　长生海是天界专门镇压上古魔兽之地，整片海域冰寒刺骨，寻常神仙若深入海水中，轻则神力消解，修为散尽，重则丧命。因此 ，天界严令禁止随意进入长生海。

　　她并非有意擅闯禁地，只是初成人形，对天界并不熟悉，那日冒冒失失便走到了长生海 ，刚跳进去就被冻得浑身筋骨僵硬，又被那海中镇压着的精怪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眼见白湚脸色难看起来，谦雪越发心虚，说着脑袋就垂了下来，黑幽幽的眸子躲闪着，不敢再为自己辩解。

　　“呃！”

　　谦雪忍不住低吟出声，一直坐在对面的白湚突然间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

　　他不喜欢女子娇怯怯的姿态。

　　修长的两根手指，微凉中带着一丝粗糙，使的力道不轻不重，却教她不敢拒绝。

　　谦雪乖乖抬起头，不敢再躲避他。

　　白湚拂袖起身，“从现在起，留在本尊宫中专心修行。没有本尊的允许，哪儿都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