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城》伍拾一

14、机甲（二）

　　此时，有十二名地球宇航员暂时生活在火星城内。他们是前两艘额外补给星舰的乘务组。地球宇航员在出发之前已经知晓了火星计划即将彻底终止的情况，对驾驶星舰来火星送货有很大顾虑。其实，DX公司完全有能力将用于送货的星舰稍微改造一下，弄成无人驾驶星舰。但是，星舰被改造之后还需要进行一系列测试，也很麻烦。于是，DX公司答应为送货乘务组增加酬劳，并承诺：待整个补给任务结束后，会单独派遣一艘飞船将他们一并接回地球。政府方面也对此事提供担保。毕竟，将十几个人从火星上接回地球还算不上什么难事。

　　原本，随第一艘额外补给星舰来到火星的六名地球航员抵达火星时，\"星辰五号\"尚未发射，他们有机会搭乘它返回地球。但是，那时候，\"星辰四号\"刚失联不久，\"星辰五号\"能否顺利返地还是个未知数，谁敢坐呀！出于对安全性的担忧，他们选择暂时住在火星城。

　　威尔逊对这些地球宇航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不可以将断供之事说给火星城内的任何人！否则一旦发生混乱，这十二个人一个也回不了地球。这些人当然害怕回不去，所以时刻小心，就怕说漏了嘴。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在火星城内整日无所事事，背地里相互间闲聊时，不小心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竟然被人听到了。消息迅速传播。有人开始向火星执政人员求证消息的真伪。一些激愤者声称，如果这是真的，就要杀掉地球宇航员。维兰德也来向威尔逊求证，并表示：若情况属实，建议将地球宇航员扣为人质。

　　威尔逊被吓得不轻。他亲自通过全民广播系统，向全体火星民众保证：绝无此事。幸好，威尔逊在火星民众中的信任度颇高，那些不安分的情绪暂时被压下了。

　　所以，当\"星辰六号\"出发时，除了载满玄生之外，还将所有滞留在火星的地球宇航员一并载上，返回地球。此时，这些人的返地意愿已经不是一般强烈了。他们一方面是受不了火星城内单调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真怕自己不能活着回去！

　　到第三艘额外补给星舰到达火星的时候，威尔逊望着往来卸货的人群，眉头紧锁。他早就知道这是一艘无人驾驶的星舰--地球方面已经把这一情况事先通报给他了。先前那些地球宇航员差点闹出乱子之后，他就把情况通报给地球。权衡利弊，DX方面最终还是采用了无人星舰送货的方案。尽管如此，威尔逊还是早早地就来到气闸前等候。着陆场内刚刚加压换气完成，他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威尔逊迫切想要迎接的是随舰返回的\"星辰五号\"宇航员。他没想到的是：舱门打开后，没有任何人从舱内出来。驾驶\"星辰五号\"飞往地球的五名火星宇航员并没有按照预定计划随舰返回。

　　回到办公室，威尔逊马上联络地球方面，询问原因。对方的回复是：那五个人临时改变主意，决定留在地球上生活，不想再回到火星了。

　　威尔逊沉默片刻，又委婉地询问了\"保健品\"送出之后，地球人有无使用、效果如何。对方回复：还不清楚。

　　连续多日，威尔逊情绪低落。余玄对他说：\"东西虽然送出去了，但是地球上到底有没有人使用它们，我们还不知道；即使有人用了，他们有没有发现药物的奇妙之处，也是个未知数；即使发现了药物的神奇作用，信息的反馈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这一次地球方面没有反应完全是正常的。\"

　　威尔逊也清楚这一点。他只是忍不住要想、要盼。毕竟，还剩下最后的一次特殊补给。到那个时候，如果还没有消息，就说明他的计划失败了。留给火星世界的安宁已经时日无多！到那时，甭说是理想中的共产主义，就连萌芽阶段的火星社会都会烟消云散。

　　余玄不是一个很会劝解人的人，只能试着开解：\"这不是你的风格呀！不是还有一次补给吗？放心，好消息一定会来的！\'星辰七号\'的货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产能还有富余，我们是不是可以筹划一下，给一部分火星居民配发药品了。经过改进，玄生的药效已经非常稳定。我利用在电脑中建立的生物体模型进行测算，在不考虑疾病的情况下，如果规范服用，理论上，可以将人类的寿命延长到四百岁左右。\"

　　\"天呐！四百岁，这太伟大了！你什么都不要干，继续研究，争取将人类的寿命延长到八百岁、一千岁。\"

　　余玄略带惊愕地看着威尔逊说：\"那是不可能的。受限于人类的神经细胞无法更新，四百岁已经是人类寿命的极限，不可能再延长了。\"

　　\"神经细胞为什么不可以更新呢？将来说不定可以更新呢？\"

　　\"我也正在研究，不过，还没有任何结果。从生物学角度来讲，永生对生物群体的进化和存续是不利的。所以，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无法改变。我们不应该过于贪心。\"

　　威尔逊耸耸肩：\"没关系，四百岁也很好！不过，配发的事情，还是要缓一缓。如果现在就开始配发，就势必要公布药物的真实作用。而如果公布之后却只是部分配发，不但与火星社会的公平原则相悖，说不定还会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恐怕会闹出事情。我看，还是等产能完全具备之后再说。到时候，还需要再搞一个使用规程之类的。毕竟，这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服用的。\"

　　两个人正说着，Grace来找威尔逊。

　　\"威尔逊先生，参与玄生一期临床试验的十八名瘫痪人员申请参加BMC项目最后的测试。这已经是他们的第三次申请了。他们不符合安旭提出的测试条件。前两次，我们拒绝了他们。这一次，他们说如果再不答应，他们就绝食。\"

　　如今，因参与第一阶段玄生临床试验而瘫痪在床的十八个人的癌症病灶已经彻底消失。遗憾的是，他们的癌症虽然痊愈了，但是却完全成为十八个无用的废人。火星上的人还都不知道玄生的真正用途，都把它当作癌症的克星。有一些患者用药后，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年轻化迹象，但都把那当作是用药后的正常反应。关于这一点，他们在用药前已经被打过\"预防针\"了。十八个瘫痪的人偶尔听说了BMC项目的事情，就主动要求参与这项测试。但是，由于他们的四肢不能活动，也就无法测试BMC系统中的外部环境模拟装置。所以，他们的申请被拒绝了。

　　威尔逊想了想，说：\"就让他们参加吧，原来的测试计划不变，把这十八个人算作额外的测试。我看，就把对太阳能发电厂的维护清洁工作当成测试任务交给他们。测试结束后，让他们正式接手这项工作，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新生。\"

　　\"好的。\"

　　\"对了，告诉安，全部测试完成后，生产出的第一批BMC设备优先装备给火星勘探队。\"

　　Grace答应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现在，火星勘探队的重点任务就是寻找可供开采的铀矿。在火星上勘探，比在地球上困难百倍。鉴于火星表面的恶劣环境，火星上的勘探设备都带有密闭的人工驾驶舱，舱内配有复杂的生命保障系统。勘探队员的吃喝拉撒都需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解决。勘探队的工作地点通常距离火星城十分遥远。因此，需要组织运送物资的补给队，在火星城和勘探地点之间往返，耗费巨大。由于勘探人员出舱十分不便，通常只能通过设备对钻取的岩心样品进行观察和分析，效率低下。因使用环境恶劣，勘探机械故障频出，现场维修也极其耗时费力。

　　如果采用BMC系统，勘探人员只需在火星城内通过脑机连线勘探地点的机甲，进行远程操控开展工作，就如同勘探人员亲临现场操作一样。由于机甲可以直接暴露于火星大气中，所有的维生保障措施统统可以省去，耗费大幅减少，效率成倍提高；甚至还可以人歇机不歇，进行连续作战，也方便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矿藏。

　　由于预测到未来的火星城对于BMC系统的巨大需求，威尔逊召集全体政务人员讨论后，决定将地下城向东扩张，挖出一个全新的区域，将其将建成脑机中心，用于安装BMC设备。初期，计划安装200套BMC装置。另外，还需要再单独开辟出一个区域用于机甲的制造和维护。

　　扩建工作由维兰德负责组织实施。威尔逊担心他忙不过来，另外安排人接替了他负责的星舰改造工作。现在，维兰德同余玄一样，是威尔逊的左膀右臂。

　　当最后一次额外补给到来时，\"星辰六号\"的乘员组同样没有随舰返回。没办法，火星城的测控手段有限，还不能像地球那样发射无人星舰。星舰出发前，在挑选随舰宇航员的时候，威尔逊有意选了五名在火星上有稳定伴侣和孩子的人，想的是他们只要还念及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在火星上翘首以盼，就一定会回来。可是，这五个人却断然舍弃了他们。

　　威尔逊沉默不语，随即，又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说：\"这些家伙，如果以后他们知道留在火星上的人可以集体活到四百多岁的时候，一定会后悔的。\"他询问地球方面，原因还是跟上次一样；又问保健品的情况，回答也同上次如出一辙。对于威尔逊来说，后者才是真正让人崩溃的消息。火星上现存的核燃料再加上此次的补给，勉强能够支持两年。以后的时间，火星城将面临极不稳定的电力供应。届时，生产、生活都会受到极大影响；火星城将人心浮动，混乱不可避免。他必须提前考虑应对的办法。

　　余玄理解威尔逊的焦虑。在火星城里，除了他自己之外，似乎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火星计划被取消的秘密。Grace和维兰德是否知道，他虽没有问过，但是从他们的日常反应来看，威尔逊应该没有告诉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