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城》伍拾一

11、星辰号（二）

　　一个月之后，经过改造的星舰发动机地面测试成功，各项数据令人满意。接着，火星城就紧锣密鼓地准备发射星舰，进行环火飞行测试。改造后的星舰被命名为\"星辰号\"。\"星辰一号\"星舰如期发射并环绕火星运行三天后成功着陆。

　　火星城内的住民知道这个消息后，全都倍受鼓舞。这意味着火星住民已经具备返回地球的可能。

　　威尔逊还没有来得及向地球方面传送这一信息，对方却已经发来贺电，祝贺火星世界首次成功发射并回收航天器。地球方面多年前就对探测火星失去了兴趣，除了例行补给任务之外，不再向火星发射任何航天器。但是，还有两个先前发射的探测器仍在环绕火星运行并且正常工作。所以，发射星舰这样的大动作，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不久，在威尔逊和维兰德的主持下，火星方面又发射了\"星辰二号\"和\"星辰三号\"，对星舰的性能进行全面测试，测试的结果十分理想。这说明改造后的星舰性能稳定，完全能够胜任返回地球的任务。

　　所有人都期望一切顺利，但是当一切真的一帆风顺时，威尔逊又有些不自信了--这是真的吗？可事实摆在那里，又不容他怀疑。

　　与此同时，第三阶段药物临床试验也进行得相当顺利。这种神奇的东西疗效稳定且没有明显的副作用。所有的受试者仍然被蒙在鼓里，深信帮助他们摆脱死神召唤的东西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划时代的抗癌新药。他们对余玄带领的工作团队甚至余玄个人充满了敬意。

　　到第三期试验结束时，距离\"星辰四号\"的计划发射日期仅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余玄只好抓紧时间，生产出一小批药品。

　　当最后一箱药物包装完成之后，余玄长出了一口气。从进入火星城开始，他就一直在忙这件事情。直到现在，连火星城内不少地方他还不知道，更没有去过 。

　　尽管李星楠说，一切俱已完备，她可以带人把这些\"宝贝\"运送到发射场地，做好交接。余玄仍然坚持亲自将东西运到星舰发射场，送交装运。他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想要在成功的光辉时刻向众人展示一下自己的功绩，而是单纯喜欢这种有头有尾的做事风格。李星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点都没坚持，说：\"头儿，既然你非要去，那我可就偷懒了。我都好久没看到孩子了，怪想的。我要约安旭一起去看孩子啦！\"

　　安旭和李星楠来到火星城不久就申请结婚了。结婚前，安旭在8号穹顶的人工智能与计算机研究中心工作，被就近安排在8号穹顶附近居住；而李星楠则跟随余玄在生化中心工作，自然住在0号穹顶附近。为了便于工作和生活，火星城里都是如此安排--生活区尽量靠近各自的工作区。结婚之后，安、李二人被允许搬到已婚区共同居住。在那里，他们拥有了一个仅能容纳一张床并存放少许个人物品的私密空间。火星城中的生活物资完全统一配给；生活配套设施全部公用；无论单身和还是成家的人，都到公共的就餐区去吃饭。这导致火星住民的私人物品极少。因此，配给已婚夫妻的空间虽小，却也够用。

　　半年前，安、李夫妻二人生了个孩子。在火星上，孩子不能像地球上那样主要以家庭为单位进行抚育。由于人口规模完全不能与地球相比，火星人类几乎把除了吃饭、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全部用来工作，才能维持火星城的正常运转和适度扩张。火星人口增长看起来似乎会加剧物资供应和居住空间的进一步紧张。但是，如果从生物学角度上来看，种群数量过小，对整个种群的进化和发展是极为不利的。抛却技术因素，人口的多少决定着生产能力的高低。火星城如果拥有更多的人口就意味着拥有更丰富的劳动力资源，能够生产出更多的物质资料，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从而使整个火星人类种群的生存能力提高。反之，如果火星城内人口停止增长或者增长缓慢，表面上虽然可以暂时维持安稳的小日子，但随时可能因为一个偶然因素而迅速崩溃。

　　因此，火星城实行特殊的抚育政策。这里建有一流的儿童集中抚育机构，对出生在火星的新生儿进行统一抚养。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孩子的父母没有了抚育后代的负担，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科研和生产建设工作中去。二来，火星新生代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养育和教育。只是，这样一来，父母们平时就没有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只能在稍有闲暇时才可以来看望他们的孩子，度过短暂的亲子时光。如果在地球上，这一定会被指责为不近人情甚至是残忍的。但是，在这里实行像地球那样以家庭为单位的抚养模式确实是不现实的。特殊的生存环境就必须要有与其相适应的社会形态，而这种形态使火星社会的家庭关系比地球上要松散得多。

　　李星楠是SNMN项目的核心人员，一直跟着余玄忙于试验和生产，绝少休息过。女人想孩子了，要去看一眼，这很正常。别说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是没完成，余玄也不会不让她去。

　　余玄冲着李星楠摆手，意思是：赶紧去吧！

　　两台小型平板车载着打包好的药品，来到发射场地。

　　威尔逊和维兰德正在检查发射前的准备情况。总体来说，星舰改造和药物研制的过程虽然有波折，但是总算是完成了。就火星上这种缺东少西的条件来说，这已经不能说是\"顺利\"而应该算是\"奇迹\"了。

　　看见余玄过来，威尔逊一脸兴奋：\"yu，你终于来了。李没有过来看看吗？\"他用手亲热地拍着余玄的后背。

　　\"她去看孩子了。\"

　　\"去看孩子？应该的。哦，这些就是我们的\'宝贝\'？\"

　　\"谢天谢地，我总算是不辱使命。\"

　　此时，即将发射的\"星辰四号\"星舰通天彻地般地直竖在场地正中央的升降平台上，其余的星舰已经被移到场地边缘并隔离开了。整个地下空间里仿佛只剩下这一艘星舰，显得异常空旷。这一簇人站在星舰根部，如蚂蚁般渺小。

　　威尔逊吩咐人将余玄带来的药物装进货仓。

　　\"地球人会相信我们嘛？\"余玄问。

　　这一群人中根本没人注意到究竟是谁、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使用\"地球人\"这个词，并且频率越来越高。

　　\"不相信是肯定的。\"

　　\"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了？\"

　　\"yu，人有的时候不能太诚实。如果我们直接说这是能使人长寿的药物，极大概率没有人会相信。凡是药物，多半会有一些不好的副作用；既然不相信它能延寿，又可能有副作用，那么这些\'宝贝\'被丢弃就是一定的了。所以，我会在同地球方面连线的时候跟他们说，这是从我们火星上种植的特殊植物里提炼出来的一种纯天然物质，具有意想不到的美容保健作用。数量有限，只有这么多，给他们试用一下。\"

　　余玄略带愕然。这种策略虽然既不复杂也不少见，却并不是他这样性格的人轻易能想到的。威尔逊却信手拈来。

　　威尔逊继续说：\"即便这样，他们也不会那么轻易上钩。不过我想，对地球人来讲，这毕竟是来自遥远的地外行星的东西，光凭这一点，即使是普通的石头，得到它的人也一定不会随便丢掉。我不奢望有人能立刻相信我们的话，但只要他们顺手把这些\'宝贝\'送给他们的朋友，哪怕他们的朋友再转送几次，终究会有一些人会使用的。那样的话，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知道两年以后，下一次飞行时，他们会不会要求我们再多带上一些呢？哦，对了，yu，两年时间能看出明显的效果吗？\"

　　\"用不到两年，细心的人就会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尤其是那些正在从中年阶段向老年阶段过渡的人。他们虽然不会返老还童，但会明显感觉到原本开始加速衰老的身体重新充满了活力，精力像年轻时一样充沛；男人们会本能地重新对年轻女性投以更多的关注，女性则更具魅力、更加能够吸引男性的注意。这些都是生命体处于年轻时期的本能反应。\"

　　\"噢！他们肯定不知道，这些都是真正的\'仙丹\'。话说回来，yu，你为我们的\'仙丹\'起名字了吗？\"

　　\"还没想好，要不您给赐个名字得了。\"

　　\"不不不，这个是你的重要发明，一定得你来。\"

　　余玄有取名困难症，憋了变天，说：\"要不叫\'玄生\'得了。\"

　　\"玄生？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嗯，那么好吧，就叫\'玄生\'。Yu，等下一批\'玄生\'生产出来，你必须先送给我一些。我的胡子都白了，再不用一点，恐怕就没有机会啦！\"

　　余玄被他给逗笑了。

　　\"星辰四号\"的发射日期定在两天之后的上午十点。

　　威尔逊和维兰德在监控室里指挥发射。有不少人在后面观看。

　　地下空间减压过后，隆隆的机械声隔着屏幕传来。从监控上可以看到，发射空间顶上的巨大盖子徐徐打开，载有星舰的发射平台缓慢地向上升起。在另外一个监视器里，地面上出现一个圆形的大洞；星舰头部的尖状物出现在圆洞中央。随后，整个舰体才慢慢升出地面。发射日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天气很好，没有一丝风，不会将火星表面的灰尘吹入地下。当发射平台恰好把圆洞严丝合缝地填满之后，星辰四号就孤独地矗立在荒凉的火星表面了。

　　\"星辰四号报告，距离预定发射时间还有1分钟，一切正常。

　　\"收到。星辰四号，可以按计划时间发射。重复一遍，可以按计划发射。\"

　　\"星辰四号明白。\"

　　火星世界还没有像地球那样的经济实力，测控系统还很不完善，不具备远程测控能力。星舰的发射和控制完全由星舰上的乘务组通过舰载电脑执行。

　　其实，发射过程与测试时并无二样，只是这一次发射任务真正肩负了返回地球的使命。发射完成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离开监控室，威尔逊和余玄都感到些许轻松。他们很想庆祝一下。可是没有酒，就连廉价的饮料也没有，哪里还有庆祝的氛围？他们一起走向餐厅--庆祝不成，饭总还是要吃的。

　　一进入餐厅，他们就远远地看见安旭和李星楠已经坐在那里正要开吃。那两个人也看见了他们，站起来打招呼。

　　威尔逊和余玄领了食物，坐到安旭他们旁边。

　　\"孩子看过了？\"

　　\"嗯。\"李星楠说。

　　\"怎么样？\"

　　\"挺好的。还是这里好，生了孩子不用自己养，想了还可以去看。美！\"

　　威尔逊转向余玄：\"yu，有一件事，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什么事情 ？\"

　　\"我想把李调到人工智能与计算机中心去工作。\"

　　\"您是主政官，这件事完全在您的权利范围内。您尽管安排就是了，无需征求我的意见。当然，您非要征求我的意见，那我可是不同意的。她走了，扔下的活都得我来干。\"

　　\"我这个主政官，没什么权利，就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么说定了，李从明天开始到人工智能与计算机中心，去配合安的工作。\"

　　\"原来是去配合安，那我必须支持了。不过，李不是搞人工智能的，为什么非要调她过去呢。如果是秘密，就算了。\"

　　\"这没什么可保密的。安正在主持研究一项非常有实用价值的技术，需要李的配合。实际上，她们已经在私下里进行了小范围的相互协作。\"

　　\"哦，那是什么技术呢？\"

　　\"脑机技术。\"

　　\"原来是这个，安的确是这方面的能人。不过，脑机接口技术不是早就有了？如果只是想改进一下的话，不用大动干戈吧？\"

　　\"没错，这项技术很早就有了。人们可以用意念开、关家里的电器；可以用电脑打字，或者操作一些简单的机械。但是，这都需要经过事先训练，而且效率非常低。所以，除了一些残疾人之外，这项技术一直没有在其他领域得到广泛应用。而安所做的，不是简单的脑机接口技术，确切的讲，应该叫做脑机深度结合技术，简称BMC技术。安，是这么叫吧？\"

　　\"是的\"

　　\"所以，我们将这个项目命名为\'BMC项目\'。如果这项技术研究成功，将会使正常人无需经过训练就可以熟练地操作机器进行复杂的工作，应用前景十分广阔。这将会大大促进火星城的发展。\"威尔逊说。

　　\"有这么厉害？那需不需要我也过去呢？\"余玄说。

　　威尔逊连连摇头说：\"不不不！当前，我们工作的重点还是要放在生化中心。BMC技术虽然重要，但是慢一点搞，也没事。\'玄生\'可是我们目前的救命稻草，只有你在生化中心我才放心。\"

　　\"头儿，你这边要是忙不过来，就说一声，我再回来帮你。\"李星楠说。

　　\"行。\"

　　当天下午，李星楠就做好了工作交接，第二天正式到人工智能与计算机中心配合安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