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夜》》梦里一乔

8、无解毒药

　　宫远徵眉头又皱了起来：“蚀心之月不就是半月之蝇吗？不是无须解吗？”

　　月长老闻言低头浅笑，然后说道：“徵公子，月宫里药材齐全，医书众多，你都可以随取随用，这第二关试炼就开始了。”

　　交代完这些，月长老可是不管夜无寐的死活，背过手，径直离开了。

　　夜无寐心里清楚，月长老早就把毒药换了，三域试炼雪宫的试炼都变了，月宫的试炼又怎么会不变呢？

　　不过，她也知道，月长老不会真的让她死了，但必须要把戏演好，毕竟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宫远徵能通过三域试炼变得更强。

　　宫远徵心中一百个疑问，但是现在没人能给他解答，别别扭扭看夜无寐，眉头总是皱出几道纹：“你……你现在有什么反应，准确描述你的感受，我才能尽可能猜到你中的是什么毒。”

　　“我现在……还没什么反应。”夜无寐抿抿嘴：“也没那么急，坐会儿吧。”

　　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中了毒，淡定地找了地方坐下来，然后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呀”

　　这人……一直都挺奇怪的。

　　宫远徵觉得夜无寐身上藏了无数的秘密，小小年纪，却仿佛经历过人世间的大喜大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也不在意的样子。

　　他从未出过宫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难道人在外闯荡，都会变成这样吗？

　　好像，无心无情一样。

　　他走到夜无寐身边坐下，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也是从小被说没有心的人，如今，却能觉得别人没有心，没有情。

　　“你家……和宫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还能认识月长老，好像你来过三域试炼一样。”宫远徵不想猜来猜去，从那天听到夜无寐意识模糊时说的话开始，他就觉得，宫门隐藏的秘密，不止后山，也不止无量流火。

　　“不是说了吗，闯过三域试炼，你就知道了。”夜无寐唇角微微翘起弧度：“你现在还不能算是闯关成功，第二关还没闯过去呢，就想知道宫门机密了？”

　　“听起来，你挺了解三域试炼的。”宫远徵道。

　　闻言，夜无寐移开看着宫远徵的目光，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等到宫远徵闯过第三关，就能知道宫门的所有秘密了，那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她与宫门的渊源。

　　沉默了很久，月宫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种寂静里显得十分沉重，夜无寐开始觉得身上有些无力，她并没有强烈的反应，但并不剧烈的甚至可以说是微弱的疼痛感让她意识到，那颗毒药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了。

　　她觉得身上有些燥热，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嘴里有些咸腥味儿，嘴角到下巴有些温热，听到宫远徵在喊她夜姑娘，到她一点劲儿也使不上来。

　　她呕血了。

　　宫远徵有些慌，因为不知道夜无寐能不能说出她现在的感受，不不了解毒药的症状，他没办法对症用药。

　　“夜姑娘？夜无寐？”宫远徵接过身体瘫软的夜无寐，轻轻抱在怀里：“你现在还能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吗？身体有什么反应？”

　　“五脏六腑有灼热感，有些疼痛，但是是可以忍受的程度，身体四肢无力，刚刚我还能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儿，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味觉了，我、我的眼睛好像有点模糊，有些看不清楚东西了……”夜无寐用力把嘴里的血水吞了下去，说道：“我现在意识还算清晰，但是身体……五感……不太行……闻闻不到气味儿了……听力也在下降……”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宫远徵忽然想到，所以中毒反应就是五脏六腑有微弱的疼痛和稍强的灼烧感，然后直攻五感。

　　那……那毒药里面一定有七仙罗和寒冰莲池里的雪莲，七仙罗七分，雪莲三分，这样才会中和一些灼热，导致内脏有这样的反应。

　　那其他的是什么……五感……风麻草加五步蛇毒会让人迅速丧失五感，可是……这只是四味药，一定不止这些。

　　“月长老，月长老！”宫远徵大声喊着，的确把月长老喊了出来，他冲到月长老面前：“给我一颗毒药，我必须知道身体的确切反应。”

　　“你要自己试毒？”月长老眸中清亮了一下：“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宫远徵摊开手心：“快给我，留给夜姑娘的时间不多了。”

　　月长老微微一笑，又掏出一颗褐红色药丸放到宫远徵手里：“你可慎重，这可是毒药……”

　　话没说完，宫远徵已经把药丸吞进肚子里了，月长老见此状笑了，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门又上了锁，宫远徵慢慢身体也有了反应，五脏六腑有有灼烧感，身体发烫虚弱，却怎么也没有五感尽失的反应。

　　他开始疯了一样翻医书、毒谱，忍着身体的不适疯狂研究，终于找到了和夜无寐症状相似的解毒之法，可煎出来的汤药喝下去，不仅对自己无用，对夜无寐更是无用。

　　时间在不断流逝，宫远徵已经出现了四肢麻痹的反应，已经无法正常走路了，而夜无寐呢，第一天是吃东西时发现味觉已经完全丧失，第二天夜里，眼镜也完全看不到了，第四天下午时，嗅觉也彻底没了。

　　宫远徵意识到，自己吃下的那个药丸，根本不是夜无寐中的这种毒，他吃下去的是蚀心之月，无须解，只不过初期症状比较难熬罢了，可是夜无寐不是，自己找到的解毒之法没有一个能和她中的毒完美匹配。

　　她的听力也变得很差，嗓子也时常干得咳血，说话声音沙哑无力。

　　宫远徵拖着麻痹的腿和胳膊，还在继续翻书，他整个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干枯，眼里布满红血丝。

　　不可能，他是医毒天才……他不可能救不了夜无寐……不可能的……

　　“徵……公子……”静默的月宫里，夜无寐说话让宫远徵听着格外清晰，他翻着医书的手猛然停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爬到夜无寐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我一定能救你，你是我第一个药人，你是第一个愿意给我当药人的人，我不会让你死的。”宫远徵抹去夜无寐嘴角的血，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呕血了。

　　看着夜无寐油尽灯枯的样子，宫远徵彻底绷不住了，大吼一声：“你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要给我当药人！”

　　保护不住自己想保护的人，是最失败的宫门子弟。

　　“徵公子……别救了，这药，无解。”夜无寐手臂轻轻抬起，抓住了宫远徵的手腕：“徵公子……或许你不记得我了，我……我十三岁的时候，来宫门后山参加三域试炼……经过前山的时候，我看到……看到年少的你，跟在角公子身后，模仿着角公子的仪态……你知道吗，我、我那时候，好像看到了我和我哥哥在一块儿玩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你跟着你哥，我跟着我哥，我在想……我们两个……都是很幸福的孩子……”

　　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们两个，早就见过了。

　　宫远徵没有追问为什么夜无寐十三岁的时候可以和哥哥进后山参加三域试炼，他这个时候才明白有些事情在某些情景下是没有办法追问对错是非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前不理解的东西如冰一般，现在却在一点一点融化。

　　“夜宫……夜宫……”夜无寐抓着宫远徵手臂的手又紧了几分：“我们夜宫，自古以来就有不可逾越的规矩……得吐纳心经真传的孩子，必有一人，要为宫门，为对抗无锋……舍生忘死……我们……我们参加宫门三域试炼，闯过了三关，还能活，三域试炼未过者，回到夜宫会立即处死……我和我哥哥闯过了三域试炼，我们二人之间，必有一人要离家去对抗无锋，生死由命，我父亲，让我和我哥哥抽签，谁抽到长筷子……谁就即刻离家……”

　　也许是人之将死，夜无寐怕自己心中执念的痛苦再无人知晓，把宫远徵当成了最后诉说的人：“我哥说，他看了，左边的筷子是短的，让我一定要拿……左边的筷子……可是……徵公子你知道吗，在他之前，我已经看过了……两根筷子，都是长的，其实……我父亲让谁先抽签，就是要让谁牺牲……当他喊我让我先抽签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直到夜无寐说出了这些，宫远徵才知道，为守护宫门而牺牲的，不只宫门里的人而已，他们的宁静生活，是很多人为之战斗而得来的。

　　宫远徵以前只会为了宫尚角心痛和流泪，可如今，却因为将死的夜无寐流下了眼泪。

　　“我……我离开夜宫太久了……”夜无寐眼皮沉重，渐渐合上：“我、我这些年，一直都挺想来看看你的……我想看看……当初和我一样，爱黏着哥哥的宫三先生……如今是不是不像我……早就没有庇护自己的人了……现在看来……你还是被哥哥照顾得很好……我……我好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