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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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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夜色浓厚的化不开,村落中坑坑洼洼的泥石路传来窸窣的声响。忽地一道闪电撕裂了苍穹,也照亮了一个提着刀的臃肿身影。
刘母拿着一把菜刀,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上五官都堆积在了一起,神色逐渐癫狂。
那楼瑾竟敢让她当众出丑,今日她就砍了他。
无父无母又无亲戚的,因着风寒病逝也在情理之中,等人死了下葬之后还不是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刘母已经疯魔了,她在乡亲面前丢了如此大的面子,儿子又落了个残疾,竟生出了与楼玉舟同归于尽的想法。
轰隆隆!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不一会浇湿了刘母的衣衫。
此时已是深夜,小路上人烟稀少,偶尔可闻远处的一两声狗叫。
楼玉舟背对着房门,耳朵微微动了动。
来了!
她唇角勾起,双眼却未睁开。
在昏暗的烛光下,隐隐映出一个身影在窗外张望。
“嘎吱”
木门被打开,发出不堪忍受的呻吟,只不过都被外面的狂风暴雨所遮掩。
看着床上躺着的背影,刘母举起了手中的菜刀,狠狠地砍了下去,眼看就要砍中,她脸上已露出了大快人心的笑意。
倏忽脑中一阵刺痛,刘母的手中的刀停在距离楼玉舟一寸处,不动了。
这场景颇为诡异。若是有人从窗外看来,就可看见一个女子形如恶鬼提着刀僵在原地。
楼玉舟直起身子,眉眼带笑,她看着刘母无机质的双眼,淡淡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原本我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谁叫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半晌,她面无表情,“你拿刀的那只手,别要了吧”
刘母僵硬着脖子,头点了点,缓慢地转过身子出了门。
楼玉舟看着那道僵硬的影子隐入黑夜,复又假惺惺地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闪电划过,白光照亮了楼玉舟鲜红的唇。
人既然全头全尾地从她屋里走了出去,不管是怎么样都赖不到她身上,不是吗?
住在刘家旁边的几户人家在这个晚上都听见了刘家传来剁骨头的声音。
哒哒哒
哒哒哒
即使在下着雨的夜里,那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旁边那几处屋子里的人不由地破口大骂。
“这大晚上的,又在做什么妖呢!”
“怕不是今日当中被戳穿了那蛇蝎心肠,没了脸皮,受刺激了吧!”
“和她计较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怕又是失心疯了吧。”
雨后的清晨沾满了泥土的气息,空气微微黏腻。
“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起,我饿的都……”
刘西打开房门,口中还在不清不楚地抱怨。他一抬眼,镇住了。
床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定睛一看,她的右臂手肘以下已经消失不见,还有鲜血自伤口渗出。
滴答
滴答
床下已积起了一小滩血泊。
刘西睚眦欲裂,被这场景震得跌倒在地。身下渗出黄色的液体,竟当场失禁了。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娘?”鼓起勇气推了推刘母的肩膀。
刘母忽地一动,露出了苍白无血色的面孔。
“啊……死……死人了!”
试了好几次,刘西才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他夺门而出,吓得屁滚尿流。
刘母并没有死,只是当时场景极为可怖,刘西被吓的误以为她死了。
惊叫过后,附近领居一听死人了都赶了过来,才发现刘母一息尚存,若再过半刻钟只怕是真的没命了。
只是刘母失了一只手臂的消息传满了大街小巷。
几位妇人在溪边浣纱,这些妇人的消息最为灵通,不一会儿便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那住在街尾的刘寡妇半夜被人砍断了手臂啊!”
一位小娘子面露惊诧之色,用手捂住了唇,“啊?是谁干的。”
“那刘娘子平日里便仗着她亡夫是当兵的横行霸道,得罪了不少人。哪里知道是哪个看不惯的替天行道呢。”
“不止呢,还有人说啊,这手是她自己砍得。”
这等荒谬之言,自然有人不信,“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砍自己的手臂?”
“谁知道呢!听说啊有人前些天夜里从刘家经过时看见投出来的影子,那姓刘的拿着刀自己砍自己呢,可渗人啦。”
“还有啊,她儿子前些天从楼瑾那回来,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呢,硬生生把手给摔折了。”
“哟,那还得了,刘家可就刘西一个壮丁吧,手摔折了可不是小事,弄不好会落个残疾呢。”
“咱们日后可要擦亮眼睛,选谁都不能选那刘西做女婿呀。”
那群妇人衣裳也不洗了,围拢成一团,“依我说啊,这就是中邪了,亏心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
陈翼一行人正从沧州城快马加鞭赶来。
陈翼是楼刺史的心腹,一般楼家这种世家中的府兵大部分都是选于攀附世家当中的小家族子弟,世世代代衷心耿耿。陈翼统领着刺史府的府兵,武艺高强,是以楼刺史对他颇为信任。以楼峻的身份地位,沧州众多目光都聚拢在他身上,只能派心腹陈翼暗中接回楼玉舟。
陈翼接到指令,立刻马不停蹄地带了三十个府兵赶去安县。
从沧州至安县,寻常马匹需得十几日,纵使是千里马也需要六七日,他们不眠不休终于在出发第五日下午抵达安县县城。
毕竟已过了十几年,虽然楼家一直掌握着刘父的行踪,可具体在丰乡的哪个地方却是不知。倒不如让县令带路,省的有些不长眼的欺辱他家公子!
林县令咋一听闻此事,只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乖乖,楼刺史的公子在他们县,这要是受了委屈不就头一个拿他开刀了吗。
他与县丞面面相觑,双方皆是苦笑。
林县令拱了拱手,“陈大人此行辛苦,不如先在此处歇下,贵公子的下落下官还未知,不如先让底下人探查一番,明日再接也不迟啊。”
他自然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的,这楼公子若是受了委屈,他自然可先稍作安抚。这样楼玉舟自然不会怪罪于他。
“不必!”
陈翼拒绝了林县令的提议,眉宇间皆是凌厉。跟在楼刺史的身边,他也耳濡目染懂些为官之道,在沧州即使没有明面上的官职,可实际上却比有些七品小官还尊贵。
此话一出,他立刻明白了林县令肚子里究竟有什么花花肠子,只是他来不及计较。
楼玉舟的安危乃是头等大事,一刻见不到他,陈翼便一刻都不能心安。
只可怜了林县令,一大把年纪还要跟着一起奔波,他嘴上倒是不敢抱怨,只是在心中纳闷,到丰乡可是要大半日啊,现在只能连夜赶去了。
…
翌日清晨,所有在乡中行走的百姓都能看见约莫三四十个身形健硕,行走间龙行虎步的人。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并几十个官兵。
不禁让人咋舌,真是好大的排场,这么多的官兵该不会是去抓人的吧!
这一行人正是陈翼等人。
丰乡人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排场,一些好事者已经偷偷跟了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将来作为谈资也好。
只见那些人停在楼瑾的茅草屋前,自从刘父死后,楼瑾便被刘家赶到这里居住。
街坊看见这么大的阵仗,都纷纷探头张望。楼瑾这小子门前怎么聚集了这么多的官兵?莫不是犯事了吧。
众人纷纷有些兴奋,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热闹。看不出来啊!楼瑾这小子平日里老老实实的想不到背地里还藏着这么一桩呢。
刘西也在其中,好不容易有看楼玉舟笑话的机会,他自然也不会错过。
陈翼有些近乡情怯,这么紧张的情绪他自从当上了亲卫之后已多年未感受到了。他理了理身上的布衣,忙问身旁的陈大,“咳,你觉得我今日穿的这么样。”
陈大有些无语,“大哥,公子又不是女子,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
陈翼:“说的也是。”他只是怕唐突了公子。
不过陈翼有些疑惑,当年乳娘带出了不少银两,公子怎么就住在这简陋的茅草屋中?但他没有细想,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见到楼玉舟。
砰砰砰
陈翼敲了敲门,几乎屏住了呼吸。
公子,会是怎样的人呢?
楼玉舟在树下泡着茶,她少有如此闲暇的时候,前世大多是在厮杀。茶香氤氲,即使是乡野之茶,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她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数十个气韵深厚的脚步声在门外停留,相必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来了!
楼玉舟喝着茶,雾气间眉眼越发捉摸不透。
门被敲响,楼玉舟道了声,“进。”
陈翼等人应声而入,只见一位少年郎身着青衣坐于院内,修长的手指间还拿着一个茶盏。
他放下茶看过来,眉长入鬓,身姿如松柏,在阳光下,皮肤更显白皙,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一头青丝扎于身后。
眉目如画,雌雄莫辩。
可一看他的眼睛,便不会将他的性别认错。那双凤眸带着压迫扫过来,透出几分凌厉,直让人忍不住俯身拜服。
陈翼距离楼玉舟最近,对她的气势也感受最深,在她的身上仿佛见到了那些世家的影子。
纵然先前见过楼玉舟的画像,可一到她的面前,方知这画像不足以画出她的十分之一。
陈翼单膝跪地,俯身抱拳,“属下陈翼,见过公子!”
身后众人纷纷跟随跪地,“见过公子!”
那声音震耳欲聋,屋檐上的飞鸟都被吓到,叽叽喳喳的飞走。
屋外等着看热闹的人颇为震惊,片刻之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刘西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