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校园篇）》桃李杏

3、第 3 章

　　14.
　　升入高三后压力大了很多，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大家也都认真了起来。
　　男生打球的时间少了，女生也不那么在意穿着打扮了。
　　不过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中过了一个月，忽然有一晚能放松大家当然也是很欢迎的。
　　所以今年的中秋晚会前所未有的热闹，天还没黑大家就搬了桌子椅子，围坐一圈，桌面上也摆满了月饼和各种瓜果干货。
　　各科老师都来班里坐了一会儿，还有同学自愿上去表演。
　　不过只热闹了两小时就散了，之后的时间班主任让大家自由活动，想来同学们更喜欢这种形式，一散就三三两两往外走，同桌也和后桌眉来眼去的。
　　苏恬在教室里坐了一会儿，等周围都安静了才回的宿舍。
　　第二天再回教室的时候大家脸上看不出一点昨晚热闹过的痕迹，一切都被掩盖在厚厚的试卷下。
　　如果不是同桌没忍住说了出来的话。
　　同桌说：“恬恬，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啊？”
　　苏恬嘴里含了一颗前晚班里发的糖，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同桌问，“你知道贺熙又有女朋友的事了吧？”
　　苏恬“嗯”了一声，贺熙上学期末就有了女朋友，对方是个高二的学妹，也是同桌告诉她的。
　　同桌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就中秋节那晚，后来我跟我男朋友回教室，然后……看见他们在教室里做……那种事。”
　　苏恬低下头没说话。
　　同桌看苏恬没回复以为她也知道了，“怎么？你知道了？我就说他们太过分了，要做也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嘛，还跑你这里，要不是我男朋友拉着……”
　　同桌话还没说完苏恬就被糖卡住了，一下子咳得不行，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又流进嘴里，又苦又涩，引起一阵干呕，她冲向卫生间，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连糖也早已咽了下去。
　　但喉间那种不适感仍在，有什么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堵得她难受，连带心脏的位置也疼了起来。
　　她手扶着墙壁，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仿佛这样会舒服些。
　　同桌在她往外跑时也跟着跑了出来，看她难受，一直拍着她的背，拍了好一会儿，等她慢慢平静了才说，“吃个糖也会卡住，真是个笨蛋啊！”
　　苏恬自嘲，“是啊，真是个笨蛋。”
　　同桌看她顺着答了又忍不住安慰她，“也没有啦，大家都会的，不是你的错。”
　　苏恬喃喃着，“大家都会吗？”
　　“对啊，不就卡颗糖嘛，咽下去或者吐出来就好了，我刚刚都以为你哭了呢，吓死我了。”
　　苏恬笑了下，“没有，只是堵得难受。”
　　同桌又担心了，“那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苏恬摇了摇头，“不用，过会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苏恬洗了脸，两人又在卫生间里呆了会才出去。
　　到教室门口，苏恬却没进去，她拉住同桌，说道，“我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同桌听了又要陪她一起去，苏恬摇了
　　摇头，拒绝了，“请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苏恬走出教学楼，在学校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转圈，直转到钟楼。
　　她看着钟楼后面的小山。
　　听说小山旁边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到学校后墙处有一个地方比较低矮，能出去。
　　苏恬找了一下，果然有一条小路，她顺着小路走，也看到了那处矮墙，墙上的石头被人扒了不少，轻易就能出去。
　　苏恬站在矮墙前，回头看了一眼学校，又转身走了出去。
　　15.
　　天色慢慢暗下来，前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增多，苏恬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各种声音乱入，又什么都没听清。
　　路过一家冷饮店时，她终于停了下来。
　　她想了想，进去买了个甜筒，也不坐，又出来站在路灯下，眯着眼一口一口地吃。
　　她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品着什么山珍海味，但直到吃完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除了一直凉到心里。
　　是和他们吃的不同吗？她想。
　　她曾经站在窗边看到过的，他和那个女生吃着一个甜筒，边走边笑。
　　她想了想，继续往前走，路过街边各种超市甜品店冷饮店时又停下来，进去买一个甜筒，然后站在路边吃完。
　　她就这样重复着，走了一晚上，但一直转遍了附近所有街道，吃了37个甜筒，到底也没有吃出想象中的那种味道。
　　秋天的夜晚有点凉了，她白天穿的衣服少，站在行人又渐少的街头，冷得瑟瑟发抖。
　　看着手里最后一份甜筒也一点点吃完，不知道是太冷还是怎么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可能是吃了太多甜筒，手冻僵了，全身也冷得僵硬，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连抬手擦一下眼泪也不能，甚至连嘴唇也僵住了，喉咙也被冻住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连呜咽一声也不行。
　　不断有出租车停下，问她要不要打车，看她没反应又开走了。
　　也有路人路过，好奇地看了她几眼，又匆匆往前走去。
　　她就这样站在路灯下，无声地流着眼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像是眼泪冲走了一些凉意，她身体没那么僵那么冷了，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她在出租车即将开走的时候上了车，报了学校的名字。
　　出租车停的是正门，苏恬下车后又走到那道矮墙那里，悄无声息地进去，向着宿舍走。
　　她走到半路学生就下晚自习了，她和人潮一起涌向宿舍。
　　之后洗漱上床，阖上眼睛，半点痕迹也看不出。
　　同桌回到宿舍时来看过她，看她已经睡了又自去洗漱睡觉。
　　但苏恬其实没睡着，她吃了太多甜筒，再吹了半天冷风，又刚好是生理期，躺在床上全身慢慢暖起来后腹部的冷意越来越甚，细细密密的痛渐渐涌上来。
　　到后半夜的时候胃也闹起来，她才想起她今天没吃晚饭。
　　后来疼得厉害了，她也懒得下床找药，就双手环膝，蜷缩着身子。
　　这种疼痛渐渐盖过了身体其它部位的疼痛，她也慢慢清醒了些。
　　她想，是她一厢情愿喜欢上贺熙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而她也早就知道了他是这样的混蛋。
　　后来，她终于睡了过去，所有的疼痛也没再扰到她的睡梦。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而她头疼得厉害，嗓子也疼，全身都疼，头重脚轻的。
　　得，苏恬洗漱完，真的去了一趟医务室。
　　感冒加发烧，打了一针，又开了许多药。
　　再回到教学楼时已经是下午，她头昏眼花的，抱着一堆药和一个面包一盒牛奶，面包只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又抱着牛奶边喝边走。
　　直走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苏恬跟班主任说了下之前的情况。
　　同桌昨天帮她请过假，听帮主任说今早又请了一次，所以班主任倒没太担心她，当然也因为她是好学生，压根没想过她会跑出去。
　　说清情况后苏恬又跟老师说了换座位的事。
　　班主任想不通，“怎么忽然要换座位？之前月考后才调过你也没换，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眼睛有点近视了，但暂时不方便配眼镜，想往前面调点。”
　　班主任看她态度坚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她，只在她出办公室前再三强调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老师。
　　刚好下节是语文课，班主任直接和她去教室里换了座位。
　　放学后同桌气呼呼地坐在苏恬面前，“怎么忽然就要调座位，你不是最喜欢窗边了吗？都坐了这么久了干嘛忽然要走？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我做了什么讨厌的事吗？”
　　苏恬之前就想过这种情况，又拿了搪塞班主任的理由来搪塞她，但同桌不是班主任，不令她信服是不会罢休的。
　　苏恬后面被她问得烦了就装病，同桌果然没再说了，但仍然气呼呼地看着她。
　　16.
　　苏恬这一病就病了两个星期。
　　人生病了容易矫情，她也不例外。
　　她在昏昏沉沉间常常想贺熙，想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但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话也没说过一句，所以也几乎没什么可想的。
　　但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所以也知道了些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事。
　　那时候她初识情滋味，中午的时候不好好睡觉，非要跑教室里去。
　　然后在教室里看到了他和其他同学。
　　他们当时在大谈阔谈着去过的各种风月场所，正说到哪里的女人不错价格便宜隐蔽性也好。
　　而她站在门外，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直到贺熙抬起头看到她。
　　她一直不知道当时她是什么表情，但她清楚地看到贺熙是面无表情的。
　　他毫不在意。
　　如果不是他后来换了座位的话。
　　之后他就常常和那些人来往。
　　他成绩还可以的，不像那些人总是吊车尾。
　　他的样子也总是干干净净的，不像那些人头发总五颜六色，胳膊上或者其它地方还总要折腾些图案出来。
　　除了左耳上的那颗耳钉，他完全像是一个好学生。
　　但也只是像。
　　有时候她也想不通。
　　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同学有的喜欢温柔俊秀的学霸，有的喜欢阳光帅气的体育生，有的喜欢博学多才的老师，而她喜欢的是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坏学生。
　　但她又常常想，如果没有撞见他们之间的那场谈话，她会不会也成为他无数的女友之一？或者他的唯一？
　　但其实他是不在意的吧？
　　他只是恰好想换座位了，她只是恰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娇小的，可爱的，甜甜的，像糖一样。
　　而她是高挑的，冷静的，寡淡无味的，像白开水一样。
　　但她仍是无可救药地喜欢着他，鬼迷了心窍一样。
　　至于那天听到的谈话，她从没对外说过。
　　17.
　　新同桌是个真正的学霸，平时话少，除了讨论问题几乎不说话。
　　要不是之前的小同桌还会经常跑来找苏恬八卦的话她几乎也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不过幸好小同桌不停为她带来各种消息。
　　听说，贺熙和之前的女生没多久就分了，仍然没有人知道原因，他们分了也没复合。
　　听说，贺熙又找了个女朋友，是以前的学姐，就在本地读大学，学姐经常会来找贺熙，给他买零食买礼物，他还会分给宿舍的同学。
　　听说，贺熙和学姐女朋友也分了。
　　听说，贺熙又找了个高一的女朋友。
　　……
　　高一的女朋友苏恬倒是见过，在他们拍毕业照那天。
　　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贺熙身边，乖得不行，贺熙拍毕业照的时候她就站一旁看着，仰着头，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不过高一还要上课，小公主没多久就走了。
　　毕业照拍好后大家就各拍各的。
　　苏恬仍在帮小同桌拍照，不过以前拍她一个人，现在是拍她和她男朋友。
　　之后也帮其他人拍。
　　还拍了不少贺熙的，因为班里很多人要跟他拍合照。
　　苏恬一边拍一边想，如果她要跟贺熙拍合照的话贺熙会不会答应？
　　想来是会答应的。
　　他那人看着冷，但一次也没拒绝过别人。
　　但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她想。
　　所以她最终也没去。
　　照片整理好之后她给大家发了一份，相机里的也没删。
　　之后是高考。
　　然后狂欢，真正的狂欢。
　　除了苏恬。
　　18.
　　苏恬整个青春最后一次见贺熙是填志愿的时候。
　　那天天气不好，但只是阴着，没下雨。
　　班主任已经提前讲过填志愿时的各种注意事项，所以真正填志愿那天大家三三两两的，并没有一起来。
　　苏恬填了志愿和以前的小同桌还有她男朋友一起往校外走，走到一半小同桌说有东西忘在教室里了，要回去拿。
　　她男朋友有急事要先走，苏恬就又陪着她回去。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话，不过苏恬话少，只偶尔回应一下。
　　走出楼梯，走过走廊，走到教室门口。
　　然后苏恬站在门边，等同桌进去拿东西。
　　教室里却是有人的。
　　苏恬看向教室。
　　是贺熙。
　　他坐在座位上，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终于，他站起身。
　　他长得高，站在教室里没有任何参照物也看得出来很高。
　　他穿着白T，牛仔裤，小白鞋。
　　他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看起来有点冷。
　　他头发不长不短，刚好露出了眉毛和耳朵。
　　他微微凝眉，拿起一个盒子。
　　他左耳上有一颗耳钉，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芒。
　　他长腿一迈，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狭长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她看到他微微垂下视线时睫毛在眼部投下的阴影。
　　她看清了他的眼神。
　　她走到她身边。
　　他越过她。
　　他走出了教室。
　　他走上走廊。
　　苏恬缓缓地，缓缓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消失在转角处的楼梯口。
　　这个过程用了整整五秒。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眼神。
　　他的眼里没有她。
　　不，他从来就没有看过她。
　　苏恬想，贺熙，如果你曾看过我一眼。
　　如果你曾看过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我也有勇气向你表白。
　　如果你曾看过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我也会为你唱歌，我也会对你笑，我也会和你去酒店或是教室或是其它任何地方，我也会给你买零食买礼物，我也会乖乖地跟着你，我也会骄傲地看着你，就像看着高贵的王子，而我，是你永远的公主。
　　如果你曾看过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我刚才也会毫不犹豫地抱住你，不让你走。
　　她扑向栏杆，看着楼下的出口处。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而贺熙没有任何停顿地走进雨幕里，只用手稍稍遮着盒子。
　　苏恬想，贺熙，如果你现在回头看我一眼，我仍会从四楼飞奔下去，扑进你怀里。
　　哪怕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混蛋。
　　但混蛋之所以是混蛋，是因为他从不会为任何人回头。
　　苏恬扑在栏杆上，看雨幕越来越厚，看贺熙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再也看不清。
　　19.
　　后来，苏恬上了理想中的的大学。
　　听说贺熙补习了，第二年也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学校。
　　而她关于贺熙的那场暗恋从不曾说出口过，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贺熙。
　　至于她需要多长时间放下贺熙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又或者他们之间会不会再发生点别的故事，除了时间，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