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2 - 昆仑篇 归去来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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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以为自己的使命结束，最终尘归尘，土归土，永远不再出现在三界之中。
他原本就是一个小小的法器，经过千年的磨炼，竟然有了神识。
身为法器就要为他人服务，这本就是他的宿命。
于是，他被王母交到杨戬手中，随即被他罩在了华山，他的元神与他连在一起，他能感受到那人的心。他的苦，他的乐，他的幸福，他的忧伤，他想要追求的，想要放弃的，他一丝不落，全都记着。
随即在那一天，他被开天神斧劈裂，在那之前，他明显感受到杨戬法力的流失，一丝一缕，完全消散。钵在人在，钵亡人亡，没想到最终，他还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离子时还有一时三刻，他承受了开天神斧之力，身体碎成了千片万片，扬洒在空中好似流星一般。残存的神识来到他的面前，环绕着他颈上的天眼吊坠，那里封锁着他的元神，仍旧与他互相感应。白衣的道人将他收入袖中，一起带回了玉泉山，他传授给他化形的咒语，让他仔细默念三遍。可谁知，霎时之间，他竟变成了那人的模样，雪色衣袍，银冠束发，与他千年前的外表一点不差。不明真相的众人将他当作杨戬，让他心里倍感不悦，他与杨戬本就不同，他还拥有自己的本心。他虽受杨戬的元神掌控，但他仍旧保留着自己的品行，性格火热，直来直往。他与杨戬共体同心，于是答应了杨戬的请求，替他上得九重凌霄，暂时接下司法天神一职。他于玉泉山底寻得银龙，又从昆仑雪洞找回大印，待到一切事物准备妥当，他便与众人一起上至天庭。王母娘娘果然万般难缠，与她抗争必当耗尽口舌，幸好有玉帝从旁协助，让他获取了司法天神之位。他当时便觉得玉帝可疑，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众人带往神殿，告诉他们千年未解之谜。劈山救母，力挫金乌，西海赤龙，瑶姬舞凤，当千年前的往事重现眼前，竟然也会倍感心痛。杨戬在这一千年里，的确失去了太多太多，除了身边的那条狗儿，没人给予他真正的关心。他想尽力帮助杨戬，替他完成剩余的事情，于是他甘愿披冠戴甲，面对天庭的重重险恶。凡间尘世妖兽横行，天庭武将皆挂帅出兵，他作为司法天神责无旁贷，便也自发下界铲除妖孽。他的武功造诣并不逊色，道法令人啧啧称奇，众人皆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他俨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王母见识了他的本事，便想让他臣服自己，于是便趁他重伤之时，对他与杨戬进行挑拨。王母娘娘的阴谋打算，他自然也想得明白，他跟随王母回到天庭，得知了她的全部目的。他并不想对杨戬出手，所以在手下暗藏后招，偷走了麒麟印与虚迷幻境，不让王母有机可乘。只是他的思想很是单纯，最终让王母钻了空子，在他得知归邪的真相之后，被王母囚禁变成了傀儡。他的魂魄在体内沉睡，直到归邪前来将他唤醒，随即二人携手联合，以五行之法与王母一战。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却还是努力与之抗争，他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生死，由他自己决定。女娲的决策使他心寒，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既然一切都顺着天道而行，他还不如死了这条心。新天条的事情有玉帝管着，王母娘娘也丧尽权威，眼下杨戬还好好活着，他的使命也算是了结了。三界中只有一个杨戬，他不用顶着杨戬的皮相四处搀和，既然活着也毫无意义，不如永远都不要醒来。
只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当他再度苏醒的时候，周围的景致已然大不相同。
他是被银龙拱醒的，那个三只头的小家伙一直陪伴在他身旁，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就这么等了大约十日时间。他起先还很是奇怪，以为这家伙与他一起死了，随后越发觉得不对，既然死了又怎么会有感觉呢？他呼地一声坐起身来，随即又重重跌了回去，后脑磕在石板的床榻上，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银龙在旁边细叫一声，六只大眼滴溜溜地看着他，而他抬手捂住脑袋，有些疼得龇牙咧嘴。“这里……怎么回事？……我……”他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密室，更令他惊奇的是他竟然重获了肉身，他的躯体早在战场上化为飞沙，又有何人会为他重塑真身？银龙跳到荒尘的肩膀，告诉他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而荒尘摸摸它的脑袋，随即默默不语低下眼去。他本该与归邪一般，永远退出历史舞台，可杨戬竟然救他回来，还让玉鼎替他恢复原身。他何德何能呢？王母将他毁灭之时，他体内杨戬的元神也随之消散而去，如今他完全做回自己，就连外表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眼下他身着一抹鹅黄，顶着一副少年的容貌，喜怒哀乐皆显形于色，再也没有了任何束缚。只是他现在万般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好似做了一场大梦一般，睁开眼时一切已是枉然。
“我说你呀，复活了也不开心么？”密室的门外探出半个脑袋，正是那绿衣蒲扇的玉顶真人，见他抱着手臂不语发呆，便走上前去戳他一戳。他原本就对荒尘关爱有加，待他有如徒儿一般，杨戬与荒尘之间的羁绊，他看得清楚，也倍感唏嘘。一切命数皆有因果，荒尘变成这个样子，其实杨戬也有些责任，如今这小子并不想活，他无论如何也看不过眼。“……”荒尘起先并没有理他，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抱过了手边的银龙，看着它的眼睛默默不语。他并不清楚自己活下来有什么意义，所以无所谓喜，无所谓悲，自从他得知天命之后，对自己的生死看淡了很多，反正他也只是一个法器，无所谓死，无所谓生。“你现在没有杨戬的元神，别在这里给我装深沉！”玉顶真人举起蒲扇，啪地砸在那小子头上，“你跟杨戬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他寻死觅活，一点活下去的心都没有，我还能说你什么好？”想起当初杨戬司法之时，翻云覆雨阴谋算尽，最后竟然一心求死，真是让他这个当师傅的哭笑不得，如今这小子也学坏了，说伤便伤说死便死，杨戬呐杨戬，你看你带的好头！“杨戬还亲自上天救你，现在好了，掉到凡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这一伤，你这傻小子再一死，先前所做的事情就全都算是白干了。”玉顶瞥了荒尘一眼，见他立马转过头来，心想这小子果然上钩，随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荒尘的心智十分单纯，可以说是非常好骗，只要抓住这小子的弱点，劝他回头肯定志在必得。
“杨大哥他……”荒尘的话只说了半句，想表达的含义却万般明显，玉顶暗自挑了挑眉，对自己的做法很是满意。
“贫道方才说过，他现在在凡间。”玉顶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神色有些紧张，“或许受了一点皮肉伤，或许眼下安然无恙。”
“……是因为我么？”荒尘缓缓低头，望着眼前的银龙，道，“若是他不去与王母单挑，他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吧。”
“傻小子！”玉顶抬手敲他一下，道一声，“你明明知道杨戬不是那种人，他为了兄弟都可以去死，更何况他与王母有旧仇未了。”没想到他也是尽给自己揽责任的主儿，这点跟杨戬倒是相像，不过这小子秉性不差，稍加提点就应该能够明白了。“杨戬把你当成兄弟，才不顾生死地跑去救你，你若是不领他的情，那他救你又有什么意义？你这小子，哪儿都好，就是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跟杨戬果真是兄弟，贫道这回才算是懂了。”玉顶转头撇了撇嘴，随即复又开口说道：“对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法器，而是重新脱胎换骨，你现在的肉身已然不同以往，到时候赶紧找个机会，谢谢你那大师傅去。”这小子的魂魄与肉身相契合，不可不说是一件好事，他现在的肉身以寒土所造，竟然也与常人无异。“……脱胎换骨？”荒尘起先莫名其妙，他单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居然感受到平稳的心跳，“师傅，这是……？”
“还记得女娲是如何造人的么？”玉顶真人眯眼一笑，将手中的扇子一甩，道，“将生气打入土制的人形中，随即自主化成肉身，女娲以黄土为引，以藤鞭造人，如今你也是相同的办法，将生魂引入寒土之中，假以时日，自当成形。”对法力高强的仙人来说，这种方法等同于借物还魂，主要凭借生魂的存亡意志，其他的根本不算什么。“我们自然有办法将你复活，关键是要看你的意志，若连你自己都不想活下去，我们所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荒尘是个明白人，他应当明白自己的意思，毕竟还有人对他不舍，决然离去未免太不值得。
“……”荒尘起先默默不语，低头看一眼面前的银龙，见它的眼睛一眨一眨，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若是连自己都不想活下去，其他人所作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他也不想离开，只是失去了任何要追寻的目的，没有方向，没有目标，他的心中也只是一片灰暗。
如今若是再坚持，是否会变得更加不识时务？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荒尘摸摸手边的银龙，面上仍旧毫无表情，而玉顶只是挥挥蒲扇，转回头来默叹一声。
尘归尘，土归土？身死神灭，不如归去来兮……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62 - 昆仑篇 归去来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