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结婚后，发现老公好像暗恋我》焜垚

8、第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正如第一次被关禁闭的时候一般，两名监查一言不发，将他架起，带往一个未知的方向。

　　然后，便是此刻——他被按在冰冷的金属审讯椅上，头顶的白光直射下来，形成一个光罩笼罩住他一个人，程望的手臂和小腹传来阵阵疼痛，他没忍住缩了缩身子，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落寞又可怜。

　　铁门滑开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最终停在他面前。程望说不准什么心情，不过有一种心情他很明白，他在期待，脚步声一下一下靠近自己，随后门口的锁响动几下，他期待着抬起头来，全然顾不上那刺眼的光线，随后程望的视线里，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闯入。

　　是他！是沈昭！

　　心脏在那一刻的对视里几乎要跳出胸腔，混杂着委屈、期盼与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喜。对方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制服，与他记忆中第一次审讯时候别无二致。他手里拿着电子记录板。可下一秒，所有这些情绪都被冻结了，因为他看到了沈昭那种陌生的、淡漠如冰的眼神。

　　欣喜骤然像火一般被浇灭，那双曾在他记忆里闪过挣扎、痛苦乃至……温柔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如同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沈昭那件高领毛衣的顶端，严实地遮住了脖颈。但在审讯室变幻的光线下，领口边缘的织物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丝规律的、冰冷的光。

　　那是……颈环的光芒。程望的希望在此刻显得那么的可笑。

　　“编号142857 。”沈昭开口了，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机器合成的语音，“记录显示，你涉嫌破坏生产秩序，并攻击其他成员。对此，你有什么需要陈述？”

　　程望呆呆地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盘算，在这彻底的、冰冷的陌生面前，碎成了齑粉。

　　不记得了。

　　沈昭不记得他了。不记得那些隐秘的帮助，不记得那个混杂着苦涩与决绝的吻，不记得他们之间那层可笑又可怜的法律关系。

　　“沈……”程望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勉强挤出一个气音。

　　沈昭微微蹙眉，记录笔在板面上轻轻一点，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审讯官编号07。请直接陈述与事件相关的内容。”

　　编号07……

　　巨大的绝望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紧了程望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赌赢了过程，却输掉了最根本的预设——他见到了沈昭，可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被抹去了所有记忆、甚至可能被彻底改造的“审讯官07”。

　　他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那高领下无声闪烁的禁锢之光，一股比小黑屋的黑暗更深沉的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程望的思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混乱，他直勾勾地盯着沈昭试图找寻对方的破绽，但对方回以他的仍旧是那种冷漠的眼神。

　　如果有人发现了他的计划，那么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处理掉，反而是放任自己胡作非为呢？如果没有人从中阻拦，为什么沈昭只是失去和自己的记忆而不是抹杀呢？程望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不断地用大拇指摸索着自己的拇指，指甲的坚硬很快把表皮划破一个血口，但程望顾不上疼了，所有的问题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142857，请回答我的问题。”沈昭的话犹如深夜的钟声，顿时划破了安静的审讯室。
　　程望抬头看向沈昭，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昭借着那一个吻给自己的吃下的药……。可这不是关键，如果忘记记忆连性情都大变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程望再次看向沈昭脖颈间的若隐若现的指示灯，是因为那枚颈环，它控制了沈昭。
　　程望倚靠在审讯椅上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你凑近点，我告诉你。”
　　沈昭没想到程望会说这样的话，他没忍住挑了挑眉，“142857请记住你的身份，并回答你的问题，你涉嫌破坏生产秩序…”
　　“所以呢？你不想听到我的答案吗？”程望打断了沈昭的话，光是气势上，血渍满面的程望竟然比沈昭要强上许多。
　　也许是心境上带着一丝豁出去了，程望松开了攥紧的手，语气和缓了一点，“我很累，没办法大声讲话，所以麻烦编号07号执行官走近一点。”
　　沈昭没有回应他的话，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原地，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下一秒，程望在椅子上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直冲脑门的电流遍布全身。
　　程望咬紧牙关，将呜咽和呻吟都憋在肚子里，很快电击结束，沈昭再次开口：“我不介意再多来几次，现在请直面你的问题。”
　　刚刚忽然的电击让程望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他不顾形象地吐了一口血水，用倔强又挑衅的语气道：“是吗？我也不是很介意，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无功而返的审讯官会有什么下场？”
　　这句话激怒了沈昭，对方垂眸看向程望，下一秒，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身体打下的阴影之下，是一双怒目而视的眼睛，“你可以试试…”
　　程望被迫仰起头来，他扯嘴一笑，猛然抬起自己的双手，朝着对方的脖子伸去，他手中一直攥着刚才拆卸下来的手铐，这点剂量还困不住他，骤然间沈昭的高领毛衣被他撕裂，脖子上那个还闪烁着指示灯的颈环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出来。
　　不等沈昭反应过来，程望拿金属猛然戳近颈环上一处，其实当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东西或许会是控制沈昭的关键物品的时候，一个破解之法就在他脑海里运作，所幸这种东西他还没有忘掉…这是他求学期间必须要学会的东西——机械结构的组装与拆卸。
　　虽然之后的工作是和机器人打交道，但是当人体改造项目提出之前，他便已经被邀请去参加相关的课题了。

　　颈环闪烁灯停止的一刻，沈昭的眼神猛然清明了一瞬，随后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震惊。他垂眸看到自己手中掐着程望的脖子，而对方浑身是血。
　　短暂的回神，已然让他露出破绽。程望惊喜地察觉到这一点，他急忙握住沈昭想要松开的手，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气问道：“你回来了？”
　　“…”沈昭的眼里不知不觉间被慌乱占据，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全都堵在了嗓子里，只能代替成这深深地一眼。

　　“沈昭，现在告诉我，阻止这一切的办法。”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昭，语气坚定道。

　　沈昭纠结着看向程望，对方眼里的坚定似乎要把自己刺穿，犹豫几秒后，他松开放在程望脖间的手，将审讯室的监控关闭，“走，快跟我来！”

　　他牵着程望的手，一路穿过禁闭室，走过蜿蜒曲折好似没有尽头的走廊，最终两人走到一扇机械门前面，程望不解地看向沈昭，还没等自己开口，对方开口道：“这是整个新希望的电力总闸，我只能关闭它十分钟，所以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清楚。”
　　程望顿时感觉到了紧迫和不可思议，他郑重地点点头，“好，你说。”
　　随着沈昭扳下总闸，顿时整个新希望停摆了。
　　“我所知道的接下来我都要告诉你，程望，你一定要记住。”沈昭没有站在原地跟程望讲述，而是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手电筒，带着他朝着一条漆黑的道路走去。
　　“这只是一个实验，他们把实验标本聚集起来一个一个筛选，目的是清除□□，达到意识永生，所有降落的人是死了，但同样他们获得了永生，重生在一个模拟的机器身上……”沈昭一边说着，一边将程望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这里有着可以控制和停止的心跳。”

　　随后，两人的步伐戛然而止，整个新希望的光重又打下来，硕大的门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是程望从来没有踏足的地方，周围森严的配置都宣示了其中的不简单。
　　程望看到沈昭不舍地看着自己，那表情他从没在沈昭脸上看到过，下一秒，程望眼睁睁地看着沈昭将手伸向了心脏的位置，随后衣服被沈昭撕裂，里面漏出来了肌肉拼接机械的起伏胸膛，程望震惊地愣在原地，可接下来沈昭的举动让程望更加不可思议。
　　只见沈昭竟然徒手撕裂了自己的胸膛，预想中的鲜血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幽蓝色的液体，他面色痛苦地从胸膛里扯出一个方块，“这是，这是能打开中枢系统大门的钥匙，同时也是终止一切的……武器，程望希望你记得我，我……我爱，爱你。”
　　断断续续的话终于在沈昭跪倒在地之前说完，程望的脸上已经不知道挂着的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眼泪顺着他的脸流下，像是刀刻一般。他想亲手摸了摸沈昭的脸，可那只手颤抖着怎么都抬不起来，他剧烈的呼吸着，可最后只是在沈昭耳边轻轻回应道：”我也是。”

　　亲口听到了只有梦里才能听到的话，程望应该是开心的，但是沈昭却死了，为了救他而死的。静静躺在自己手心里的方形芯片还带着沈昭的余温，程望一股怒意油然而生，他将沈昭轻轻地放在一边，为他披上自己的外套，随后打开了这扇隐藏着所有秘密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