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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面具的崩塌 ...

  •   飞蛾稳稳的落在烛焰旁,扑闪着翅膀,犹豫着要不要靠近这温暖又具有危险的诱惑,最终在它决定的瞬间,人影裹挟着凛冽的寒气闪过,惊得飞蛾骤然跃起,仓皇逃窜。
      “来将军,这便是左将军的尸身。”
      解下兜鍪放入亲兵手中,来护儿伸手扯了扯衣领,在樊子盖不解的目光中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自从听闻左天成战死的消息,来护儿心里便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按说叛军之中除了杨玄感和那个鬼面杀神外,在没有什么骁勇的将军了。
      若说就凭那些仓皇逃窜的余孽布下的埋伏便能轻易杀死左天成,还全歼了他麾下的三百精兵?来护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大军凯旋撤离皇天原已经有五天了,这段时间来护儿一直在思索究竟是什么人可能杀死左天成,直到今日无意间看到被军士们当做战利品佩戴把玩的修罗面甲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当即从他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致命伤有两处,一在咽喉,一在胸口,皆为枪伤。”
      “胸口这一枪迅疾如火,凶猛如雷,仅一击便刺破铠甲贯穿了左将军胸肺,让他彻底丧失了战力。”
      “至于咽喉这一枪,只是行凶者不想左将军走的太痛苦罢了!”
      来护儿说的话让樊子盖冷汗直流,左天成有多少本事他是清楚的,两枪便要了左天成的命,这该是怎样厉害的角色?
      见来护儿不说话,樊子盖也不敢聒噪,他很清楚凭自己的本事是绝对奈何不得那个神秘叛将的,既然来护儿有心插手,自己最好抓住机会把他彻底拉进追击队伍中。
      来护儿号称铁枪大将,在天下高手中排名第十二位,有这样一员猛将在,他心里还能踏实些。
      “莫非,当真是他?”
      脑海中蹦出了移花接木,瞒天过海八个字,来护儿仔细想想,确实只在废墟中找到了一副被烧的变了形状的修罗面具,并没有人亲看到那鬼面杀神的尸体,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并未葬身火海。
      右肩处处传来阵阵酸痛感,来护儿紧盯着左天成伤口的目光,漾起了一层波纹……
      ……
      “杨玄奖,今日你必死无疑,看枪!”
      猩红的眼迸射出仇恨的光芒,长枪如银蛇吐信眼看着就要贯穿杨玄奖的咽喉。
      恰在此时,变故陡生。
      只听一声嘶鸣,来护儿面前竟不知何时多出了匹战马,体态雄健,遍体如墨染,唯有四蹄与马腿相连处有一圈雪白绒毛。
      马背上,带着修罗面甲的敌将,操控战马人立而起,居高临下,长枪如游龙般破空而出,快若流火般直奔来护儿胸口。
      这一招攻其所必救拿捏的时机尤为恰当,逼得来护儿不得不抽枪后撤回护身前。
      两枪相交,金铁争鸣声乍起,来护儿看到,这是一柄用绝品精铁锻铸的宝枪,枪身上镌刻造型古朴的图腾纹饰,枪头更是锋利无比,仅仅是擦着胸前掠过,掩心镜上便留下了深达数寸的裂纹。
      枪刃搅动出星碎的光,萦绕着刺耳的金属嗡鸣,没有因为掩心镜的阻扼展现出丝毫颓势,如狮子扑兔般凶猛地刺向来护儿的右肩。
      “铛!”
      右肩处传来一阵酥麻感,随即陡然轻快,不用看来护儿便知道,右肩上的兽吞必定已经被卸了下来。
      看这一枪气势,来护儿不禁暗暗后怕,若非电光火石间他侧身退步及时退避,这枪卸掉的恐怕就不是他的兽吞,而是整条手臂了。
      ………
      “来将军,您说的他,是谁啊?”
      来护儿收回神思,挫败地捏了捏额头,确实是他疏忽了,当时只顾着击杀杨玄感,倒忽略这个鬼面杀神的存在,若是以他的本领率部伏杀左天成也并非不可能。
      将自己的推测告诉樊子盖,来护儿看到对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说来也是难为他了,一无大将,二无线索,就这么盲目的追击,即便追到了没准也会步了左天成后尘。
      “樊将军莫要为难,本将立刻向宇文丞相请命,随你一同追剿余孽!”
      “哎呀,如此,便多谢来将军了!”
      在樊子盖喜笑颜开的表情下,来护儿眼神稍作停滞,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枚刻有新字的印信交到了亲兵手中。
      “速去长渊,将此物交给新文礼将军,请他即刻动身与我在信阳汇合!”
      山穴中,杨妙贞和姜婉靠着火折微弱的光摸索着前进,通道沿着地势不断向斜下方蔓延,深度虽然不断增加,但两人却并未产生窒息感。
      “你感觉到了么?”
      “”气流通畅,大概是因为有地下河或者其他出口的缘故。”
      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姜婉明快的话音明显低沉了下去。
      “阿贞,我难道没有名字么?”
      能察觉到,虽然相互定下了闺中昵称,但杨妙贞明显在抵触“婉婉”这个名字。
      对于自家木头的性子,姜婉实在是太了解了,绝对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类型,有的时候必须要逼她一把,否则是绝对不会有进展的。
      杨妙贞愣了一下,看着姜婉抿着樱唇表面上不搭理她,暗地里却不时偷瞄的别扭模样,心里不由得暗叹道:罢了,终归是躲不过去了。
      虽然一直以来杨妙贞极力控制自己回避着不去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每午夜梦回,不觉呓语的内容却尽是这个名字。
      “婉婉…”
      这边姜婉见杨妙贞久久不做回应,还以为对方又想起了那些不快往事,心疼之余正想着说些什么宽慰一下,耳畔便听到了这日思夜想的轻唤。
      还是那清冷的音色,涓如冰泉,冷冽不染尘,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在唤我,我没有听错,是我的阿贞在唤我。
      皓齿紧紧地抵在唇瓣上,血腥味很快在唇齿间蔓延开,娇躯从微怔的状态中逐渐恢复,开始发出微微颤抖。
      “婉婉,你怎么了?”
      察觉到姜婉的异样,杨妙贞只道是自己故作回避的举动让对方伤心了,于是她快走几步追上对方,探出的手就这样停滞在了对方肩膀上方。
      杨妙贞素来是不愿意同旁人接触的,无论男女,唯一能让她生出靠近欲望的,只有曾经的姜婉。
      可现在,她居然想通过肢体接触来安慰另一个女子,即便是她同姜婉样貌相同,但在杨妙贞看来,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当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么,呵呵。”
      苦笑一声,杨妙贞心中天人交战,就在错神之际,面前姜婉突然回过身来,将额头抵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杨妙贞肢体反应下意识的抬起胳膊环住对方的腰身,顿时,幽香伴随女孩儿的体温席卷而来,娇躯绵软,玲珑有致,随着温度的寸寸攀升,整个蜷缩进了她的的怀中。
      “别动,我只是有些冷。”
      “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近乎于哀求的哽咽声最终成了融化坚冰的最后一抹温热,肩膀上传来的濡湿洇透衣衫,一滴,一滴地碰撞着杨妙贞心中的壁垒。
      原本僵硬的肢体逐渐变得柔软,轻轻覆上怀中人的脊背,杨妙贞温柔地安抚着女孩儿的情绪,这一刻,曾经无数次被杨妙贞按耐下的念头冲破束缚,悄然浮现于脑海,一直勉强维持的面具,彻底崩塌了。
      “陌上青青君知否,帘外纷纷细雨初休,梦醒方知香冷梅瘦,独上西楼。”
      “夜风温柔似故人眸,依稀红颜秉烛相侯,半生寂寥身如浮舟,问与谁长相守。”
      清冷的音染上了温度,便不再疏离冷漠,变得温婉柔和,杨妙贞拥住怀中女孩儿轻轻哼唱着,也在试探着。
      当怀中回应出相同的旋律时,水意莹润,终是沁透了盈亮的眸,也浸红了眼角。
      “情至深一人难求,情到浓时入骨封喉。”
      “两情为诺诺为谁守,只一心共白首。”
      “若相思何妨携手,相知相许一世同游,待到梨花落满肩头,相望浅笑道风流……”
      那年春风起,微雾蒙蒙,樱花漫漫,有素荷垂露,滚滚玉珠落青盘。
      湖光山色中,两个女孩儿轻哼着舒缓的旋律,浅笑嫣然,柔声缱绻,她们轻抚着对方的面颊,郑重落下彼此的初吻,用炽烈的爱将彼此融进对方的生命中。
      “真的是你,婉婉。”
      泪水沿着侧脸轮廓划出优美的弧度,双肩轻轻颤抖着,尽力维持平和语调却只是让姜婉更加心疼。
      “是,是我,阿贞,是我,是你的婉婉,我来找你了!”
      姜婉泪眼朦胧,笑中带泪,拥着腰身的手臂愈发用力,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躯体一般发狠,可惜还来不及感受相认的喜悦,却听到了近乎枯槁般颓然绝望的声音。
      “不,婉婉已经不是我的了,婉婉她…婉婉她不要我了。”
      闻言,姜婉身影猛滞,如遭雷击,曾经为了逼走杨妙贞,而刻意制造种种场景浮光掠影般闪过她的脑海。
      故意的冷淡,狠心的话语,默不作声动辄消失,以及那场由自己一手导演的求婚…
      “不是的,阿贞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从始至终,我都是你的,我没有不要你,更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
      霎时间,愧疚,心痛,悔恨,种种情绪再度被勾了起来。
      松开怀抱,姜婉抬头看向杨妙贞,她颤抖着双手拢住对方的面颊,强迫那冷漠的眸子看向自己。
      “阿贞,你听我解释,你看到一切都是假的,因为,我被我妈妈骗了…”
      察觉到那冷漠的壁垒出现些许松动,姜婉嘴角染上喜色,笑中带泪,却仍旧仰着头颅,不愿眼泪留下的倔强模样,看的杨妙贞心痛不已。
      杨妙贞很清楚所有平静不过是伪装罢了,为了伪装自己心里对姜婉的在乎,特别是在相认后,这种伪装尤为更甚。
      怎么会不在乎,这是自己爱了多年,宠了多年的女孩儿啊。
      用衣袖在脸上胡乱蹭了蹭,姜婉重新回到了贪恋无比的怀抱中,柔声娟娟的将那些隐情悉数道来。
      母亲是如何装病的,父亲又是如何威胁自己的,那些违心的话说出口时自己是怎样的心如刀绞,还有那场求婚是怎样潦草收场。
      “阿贞,我答应过你,不会让别人碰我,我也知道你生气了”
      所以她扭断了对方的手腕,打折了对方的小腿,以至于订婚宴当天那个所谓的准新郎是坐着轮椅出席的。
      当然,她是不会和杨妙贞提及有关订婚宴的任何事的。
      “戒指我看过了,钻石是我最喜欢的那颗,苍穹之梦,樱花瓣款式的戒托,好漂亮,好别致,是你亲手设计的对么?”
      黯淡的眸闪过一丝讶异,杨妙贞显然没有想到姜婉居然会知道自己亲手设计的钻戒样式,明明自己已经把那枚钻戒抛到了人工湖里。
      “你…”
      “那是阿贞送给我的,不可以让它们留在冰冷的湖底。”
      那天晚上,姜婉在湖里找了整整一夜,终于在水藻中找到了那枚苍穹之梦,在晨光中,钻石耀出熠熠光芒,与女孩儿的笑脸交相辉映。
      挣扎着回到家的姜婉便很快发了高烧,整整四十度,昏迷不醒,而从始至终,那枚钻戒一直被紧紧握在她的手心。
      只是可惜,没能把它带到这里,不过还能见到阿贞,姜婉已经在心里感铭上苍了。
      “阿贞,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我不求能立刻原谅我,但,至少留给我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好么?”
      她要为自己赎罪,为她的阿贞疗伤,不管多难多苦,要面对怎么样的波折磨难,姜婉永远都不会再放开杨妙贞了。
      “不,不行,不行!”
      短短一刻钟,印证自己得猜测与姜婉相认,了解到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杨妙贞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乱哄哄的,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冲击实在太剧烈,她必须要安静一下,理清思路。
      “我很乱,我需要冷静一下,你知道,从你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起,我们注定不能再和从前一样,即便你留在我身边,我们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对不起,婉婉…”
      挣脱姜婉的拥抱,杨妙贞踉跄着向后退出几步,右手撑着岩壁,表面仍是镇定自若,但姜婉看的出,她内心只怕早是翻江倒海了。
      确实,就如杨妙贞所说,两个人回不去了,即便一切都是假的,即便姜婉有无数个理由,但对于杨妙贞确确实实造成了伤害。
      当姜婉选择为了亲情放弃爱情的时候,便已经把自己彻底推离杨妙贞的世界了。
      诚然她有重新追求杨妙贞的权利,而杨妙贞更有资格说不。
      “没关系的,阿贞,真的没关系,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没事,一切就都不重要…”
      听出对方话音中的哽咽,杨妙贞故意偏过头不去看她,她实在是害怕,害怕自己受不了对方的眼泪,而胡乱做出什么承诺。
      曾经,对于姜婉,杨妙贞确实有恨意存在,恨她走的决然,恨她违背承诺,恨她背叛爱情,可这些恨,无一不是源自彼此间浓烈真挚的爱。
      爱之深,方才会恨之切。
      如今一切误会解除,杨妙贞心绪也随之变化,恨不在了,爱却弥久,何况在整件事情中,姜婉自身也受到了伤害,她又何尝不为姜婉心痛呢?
      可越是如此,杨妙贞越要慎重,因恨虽不在了,却还有委屈,不满,不能因为一时心疼仓促承诺,却忽略这些种种问题,这会为日后两人的关系埋下隐患。
      “嘶!”
      “阿贞小心!”
      腹部骤然勒紧,随着凉意袭来,杨妙贞猛觉双脚一空,接着整个人便被卷到了半空。
      黑暗中探出猩红信子,那冰麟怪蛇被姜婉刺瞎了一只眼,倒也更激发了它的凶性,这畜牲素来机敏狡猾,趁着刚才两人攀谈分神,以黑暗为掩护悄无声息的靠近杨妙贞。
      趁其不备,抓住时机突然现身偷袭,卷起杨妙贞便向黑暗深处遁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面具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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