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心》哥舒茗

2、出人命

　　天边渐渐飘来一缕一缕的铅云，慢慢开始遮挡阳光。

　　初秋的午后渐渐变得有些闷热。

　　察觉到大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虎妞不敢哭了，只轻轻的啜泣。

　　虎妞娘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却不知道怎么安抚殷蘅。

　　殷蘅一个小孩子明显比胡阿婆好糊弄，可是话应该怎么说会比较好呢？

　　虎妞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笨嘴笨舌。

　　都怪胡阿婆！整天闲的没事儿做为什么非得乱嚼舌根！

　　人家怎么样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殷蘅演技突然大爆发。

　　她放下捂脸的手，红着眼圈弯腰拿起那最后一版发夹递给虎妞：“对不起啊虎妞姐姐，吓到你了吧？这版发夹妹妹送给你，就当是妹妹和你道歉了，好不好？”

　　话音落下，殷蘅差点被自己茶味满满的发言给熏吐。

　　虎妞已经被吓呆了，愣愣的接过发夹，抽咽着回道：“好。”

　　好什么好！

　　虎妞娘气的月匈口一起一伏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暗黄色。她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小看了殷蘅这个小丫头！

　　好一招以退为进！

　　殷蘅捡起油布，乱叠一气就急匆匆的夹着布跑了。

　　大家不善的眼神再次看向胡阿婆。

　　其实她刚才的话有挺多人听到了。

　　胡阿婆不愧是个脸皮厚的，见大家伙都看着她也不怵：“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错啦？本来就是小老板命太硬才克死她爹的嘛！不然他爹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要不是她爹多事儿捡了她回家，说不定能多活几年呢！”

　　医馆的一个小伙计听了回嘴道：“你胡说！我师父以前给老仵作看过病，老仵作明明是自己身子骨不好才早死的，跟小老板没关系！”

　　和胡阿婆比起来，很明显医馆小伙计的话更让大家信服。

　　胡阿婆眼珠子乱转，满口脏话连篇：“你才胡说，你小子是见小老板好看，想媳妇儿了，所以才帮她说话的吧！”

　　小伙计毕竟才十一二岁，哪是胡阿婆这个活了五十几年的滚刀肉的对手。

　　“还有你！丁不歇，你干嘛非要说那个灾星比虎妞还小两天的话，你寒碜谁呢你！”

　　胡阿婆像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

　　虎妞娘嘴里发苦。

　　胡阿婆看似是帮自己娘俩说话，实际上只是想拖自己娘俩下水，帮她把水搅混好让她自己一个人脱身罢了。

　　胡阿婆甚至连大师都不喊了，而是直呼其名。

　　虽然“大师”两个字是大家调侃丁不歇的，可是女子直呼男子名在这个世界是一件大不敬甚至可以说是伤风败俗的事情。

　　如果男方揪住不放的话，弄不好女方会被沉塘或者被活活打死。

　　这个世界，家族族长的话比县太爷更管用，而且族长是有掌管自家家族里面所有人的生死之权的。

　　丁不歇瞥了胡阿婆一眼，没和她计较这件事，只是一边收拾算命摊子一边慢吞吞的说：“胡老太，你先别急着朝我撒气，我劝你还是先让虎妞娘带着孩子去医馆看看吧！”

　　胡阿婆肯定不会让丁不歇就这样溜走：“你什么意思？你咒虎妞和她娘亖哪！”

　　丁不歇嘴一咧：“这话是你说的，和我没关系。你让大家伙看看虎妞娘的脸，再看看虎妞——虎妞娘突然间情绪失控，导致肝郁化火，肝阳上亢，恐怕会得偏风；而虎妞却被你吓到受惊过度，三魂七魄已被惊走了两魂六魄，只余一魂一魄还在体内，得赶紧找人给她收魂，不然怕是要出事儿！”

　　虎妞娘恍惚间去看自己女儿的脸。

　　虎妞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前方。

　　虎妞娘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我的孩子啊——”

　　朱雀街上瞬间乱成一锅粥，丁不歇趁机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跑回客栈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雨丝。

　　丁不歇两步一喘的追了上来：“丫，丫头~你~去~去~哪儿~”

　　殷蘅和丁不歇喘的像两条狗一样，丁不歇一屁股坐到客栈门口的台阶上，殷蘅则靠在客栈门口左边的石麒麟上休息。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殷蘅已经没事儿了，丁不歇却明显还没缓过来。

　　殷蘅嫌弃道：“大爷，你不行啊你，看着挺壮实的，怎么这么虚！”

　　丁不歇颤抖着手指向殷蘅，痛心疾首道：“你也太没良心了，要不是我为你说话，你，你有这么容易脱身吗你！”

　　殷蘅呸了一口丁不歇：“你可拉倒吧你！你说那句话是为了我吗？你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被殷蘅戳破心思，丁不歇也不尴尬，只“嘿嘿”一笑，问道：“有兴趣拜师学艺吗？”

　　殷蘅摆手婉拒：“不要，就你这种人能教我什么好东西。”

　　丁不歇急了：“我这种人怎么啦？我不偷不抢的靠自己手艺混口饭吃，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殷蘅吐吐舌头，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但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准则，殷蘅立刻诚恳的向丁不歇道歉：“对不起。”

　　丁不歇被生生的噎住了。

　　这小丫头认怂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要是继续不依不饶倒显得自己小心眼儿了。

　　太坏了，这丫头真的太坏了，要是自己年轻的时候能像她一样能屈能伸，得少吃多少亏！

　　“咕噜噜~”殷蘅饿了。

　　打个哈欠，她转身往自己租的房间走去。

　　“你干嘛去？”丁不歇不开心的问。

　　“当然回去吃饭啊。你不饿？”殷蘅觉得这小老头是不是提前老年痴呆了啊。

　　丁不歇犹豫了一下：“饿。你是要请我吃饭吗？”

　　殷蘅沉默了一下。

　　原来这小老头不是老年痴呆，而是有妄想症。

　　丁不歇紧跟在殷蘅后面上了楼，无视她宰人的目光，硬是把门抵住不让她关上：“你真的忍心看着我活活饿死吗？”

　　殷蘅：“……你是一定要占我这个便宜是吗？”

　　丁不歇不说话，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走了。

　　殷蘅深吸一口气，猛然间大力开门，然后大声哭嚎起来：“救命啊！有人入室抢劫非礼我呀！救命啊！救命啊！”

　　丁不歇没防备，一下子没站稳摔进殷蘅房间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这样的污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要说还是这个世界的人古道热肠，听到“救命”俩字儿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谁，是谁在喊救命？”

　　客栈掌柜的让小二去衙门报案，客栈里面的客人们则纷纷涌向殷蘅的房间。

　　“是我！”殷蘅在自己房间里哭唧唧的喊道：“丁大师发疯了，他要杀了我！”

　　丁不歇被殷蘅的马蚤操作震惊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人，应该是来不及了。

　　“让开让开！”人后有捕快在往前面挤：“喊救命的人在哪里呢？”

　　小二满头大汗的指着房门口的殷蘅说：“在那！”

　　吃瓜群众们议论纷纷：“今儿个这群捕快来得咋这样快？”

　　小二：“嗨！我刚出客栈门，他们恰巧来咱客栈吃饭，面对面碰到了！”

　　“哦~~”

　　捕快们看到丁不歇和殷蘅虚伪的笑了：“刚好要找你们，省的咱哥几个费劲儿到处找了！”

　　丁不歇听了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什么意思？”

　　为首的捕快客气的告诉他：“刚才你们从朱雀大街跑了以后，虎妞和她娘就昏倒了，虎妞爹听到消息赶过去，刚把人送到医馆门口，她们娘俩就断了气。你俩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