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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今天也不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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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晚上,该来的人都来了,闹哄哄塞了一屋子,容父容淇几人的声响隔老远就能听见。
纪屯不太想面对这样的场面,绕了条路下到一楼餐厅吃早餐,边吃边继续刷手机。
她的微博不停跳出新消息,纪屯看着疯涨的粉丝量,忽然想起什么,点开微信找到《余烬》的导演。
上次走之前他还拉着自己,诚恳的希望她能走娱乐圈这条路,因为她是个好苗子,让她想好了随时来找他。
纪屯本来还在考虑,但是容叙的意外醒来已经在无形中为她做了决定。
原先她还可以慢慢来,慢慢规划,至少目前还有一个容身之所,如今容叙醒来了,原著里的容叙是个冷心冷情,特别厌恶被支配的人,对他的描写并不多,但是光这两个设定反复出现过好几回,并且提到他如果没成为植物人,这桩婚事根本不可能成。
如此说来,他一醒来发现自己做植物人的时候被安排着结了婚,应该是会马上将自己打发走的,他们只是名义上的结婚,并没有结婚证,打发起来也方便。
纪屯便迫切的需要一个收入来源,毕竟她的大半身家已经送去纪家还债了,手头没剩几个钱。
那导演姓秦,手头有不少成名作品,还是个编剧,挖掘过不少知名演员,江予淮就是其中一个,跟着他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收到纪屯的消息,他显然有些高兴,一连发了两条长语音,说他手头正好有个马上要开拍的女角色挺适合她,月底开拍,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来试镜。
纪屯斟酌一下:“随时。”
秦导演就喜欢她这种爽快的,哈哈笑两声,“那周六?我这几天还有事。”
纪屯应下了,导演很快发来了剧本。
这次是一部电视剧,名叫《雪域》,讲述了雪域之上的仙尊为大道献身之后,她的两个徒弟一念之差一个成为祸世反派,一个成为拯救苍生的主角的一系列相爱相杀的故事。
而纪屯的角色,就是那个早死的白月光仙尊。
白月光仙尊的戏份只出现在回忆里,戏份很少,但和之前的偶灵一样,是一个激化矛盾的重要角色,演好了非常吸粉,秦导演是有意栽培她。
纪屯三两口扒完饭 ,做了会儿心里建设,推门进去在容家一大家子那里杵着扮透明人。
容家人感情内敛,尤其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容父往三个儿子中间一坐,看起来就像是开股东大会的。
他自己也有些自知之明,多坐一会儿要尴尬的,公务也忙,交代了几句便要匆匆离开,走之前还对着李连枝小声抱怨,问她什么时候跟自己回公司,他一个人很孤单,得到李连枝敷衍的“尽快”二字之后才满意离去。
到了复健的时间,护士过来推着容叙往复健室走,李连枝就挽着纪屯走在最后面说小话。
“阿姨过两天,老大身体状况好点了就得先走了,公司那边太忙了,我得去帮帮。”
纪屯似懂非懂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跟她说这个。
李连枝拉住她的手,又放慢了些步伐,离容叙远远的,才压低声音说:“小屯,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对容叙怎么想的?”
这些天她也看出来了,纪屯虽然对容叙的照顾无微不至,但更像一种责任,或者说一种习惯,没有掺杂私情在里面。
她听信了周科的话,又看纪屯对容叙照顾得细致,先入为主了,这么多天观察下来,却越发觉得不对,她望向容叙眼神纯净得很,既没有对金钱的渴望,也没有爱慕,甚至两人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看着纪屯睁大的无辜眼眸,单纯地像只小鹿,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毫无反应,甚至有些懵,李连枝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无奈笑一下,“我那臭小子没福气。”
她说着,拉着纪屯停下来,很郑重地缓声说:“小屯,你听阿姨讲,这两天发生的事阿姨都知道,抛开那个臭小子不说,我也很喜欢你,这件事我们家也对不起你,但阿姨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这婚就当没结过,反正没领证呢。”
“阿姨收你做干女儿,你如果愿意的话,只管拿我当妈妈看。”
李连枝笑得很温柔,牵着纪屯的手也软软的,垂着眼看她的样子,符合纪屯对一个母亲所有的想象。
心里头有一根弦“噔”一下响了一声,纪屯心被扯着有些难受,这种感觉好像是等待了很久的委屈,来得莫名其妙。
明明她不是原主,她对母爱是没有执念的——应该是没有的。
女人头顶的灯光像是从她身上照出来的辉光,不知是不是太刺眼,纪屯低下了头。
李连枝揽过她毛茸茸的脑袋,按到胸口搓一搓,轻声道:“你要真是我女儿就好了,我做梦都会笑醒。”
“有些人不懂得珍惜的,自然有人会珍惜。”
纪屯咽了下口水,觉得原主的意识在自己心里没散干净,不然为什么此刻心中有些不适,酸酸的,让她想要揉一揉。
纪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点了头,晕乎乎跟着人走。
睡了五个多月,哪怕每天有安排肌肉按摩,容叙身上的肌肉也不可避免的有些萎缩,好在时间并不是很长,并不算太严重。
容叙在护工的搀扶下站起来,能看得出腿脚使不上力,撑在栏杆上喘着气,头上冒出一层薄汗,唇色也苍白的可怕。
护工是个很有力量的中年男性,他托举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站不稳摔下去,也能够让他最大程度地靠自己站起来。
第一天的复健是非常艰难的,纪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外人,不应该去看他这么狼狈的模样,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
两个小时过去,容叙汗如雨下,病号服后背已经被浸湿了,好在运动下来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不错。
李连枝见他换好衣物,将容淇容泽找了个理由赶出去,坐在凳子上静静看着容叙擦汗。
“妈有话对我说?”容叙将毛巾一丝不苟叠好,放到轮椅的扶手上。
“有。”
容叙滚动轮椅的滚轮,调了个方向对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小屯的事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想怎么解决?”
容叙眼皮垂下去,“我有数。”
“你有数个屁,我知道你是最讨厌受人摆布的主,这事也是我糊涂了,当时怎么就由着你爸胡来给答应下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愿意,你......”
容叙忽然打断:“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李连枝都要笑了,这个儿子她最清楚,从小就深沉得很,情绪也不外露,无论高兴了生气了憋屈了都只是笑,越气笑得越开心,表面上看不出,心里的盘算却比谁都要多,她作为他的母亲都很难拿准他的态度。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最厌恶被人支配,感情也最为冷淡,这桩强加给他的婚事他不可能会高兴。
“你最轴,你认定的事根本不可能改变。”
容叙轻轻一笑,“对,不可能改变。”
“所以我也不逼你,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正好一直想收她做干女儿,以后就当是你们亲妹妹,她愿意怎么过都随她高兴。”李连枝轻舒一口气。
男人指尖一下一下打着大腿,意味不明地笑着,“妈,你没懂我意思。”
“什么意思?”
“我有数,你不要插手。”
李连枝都要气笑了,“还能是你喜欢她不成?”
看着男人不置可否浅勾着的唇,李连枝渐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这跟她印象里的儿子不一样,她猜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猜到他是这个态度。
“没有,母亲。”
他很少会叫李连枝母亲,母亲这个叫法往往是带这些庄重的,李连枝也不由正色,淡着神色听他讲。
就见容叙神情里带这些难言的轻松,好像在回忆美好往事,娓娓道来:“在我成为植物人的那些天,我一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只是动不了,将近五个月的时间,我几乎没有听见一点声音,你知道,这是能把人逼疯的安静。”
李连枝瞪大眼睛,听到他继续不急不缓说着:“她陪我说了很多话,带着我去晒太阳,用心经营我们的园子,带着我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散步,晒太阳,唱歌,或者是自言自语。”
“在我醒来的前几天,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到她的触碰,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更无法回应,这很奇妙。”
“我原本以为,我只是喜欢一个热闹,有人声的环境,但你知道,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他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结论,很奇妙,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
他从来都不喜欢热闹喧嚣,哪怕在成为植物人之后,想要听一听声音,但在醒来之后,他依然是一个享受孤独的人。
他依然讨厌喧闹的人群,无谓的对话,只唯独喜欢上了她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样子。
甚至比在昏迷的时候更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她很矛盾,在人前会将所有的情绪掩下,很少说话,人后却能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好似做回了自己。
像一只胆小缩在壳里的乌龟,要很小心,才能哄着多说些话,多表露一些情绪。
容叙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更没如此剖心过,李连枝眼睫颤动着,张了张嘴。
半晌,她轻声说:“那如果,是她不喜欢你,她想要离婚呢?”
此话一出,容叙表情有一刻空白,两人对视着,半天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谁说的?”
李连枝干巴巴回:“小屯自己说的。”
容叙万年不变的笑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咬着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像在笑,又不像。
李连枝:完了这是要气疯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连枝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觉得好笑,但努力收敛住了,她左右观望着,装作很忙的样子。
“那,既然你有数的话,老妈不插手了。”说罢拍拍手,故作深沉地点着头出去了。
容叙虽然脾气古怪,但是从没做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除了气他爷爷…李连枝挺轻松想着,对他还是放心的。
而身后,只剩下容叙一人,静静坐着,微微俯下身,双手架在大腿上,慢条斯理地一下一下掰指节,眼底晦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