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人》深叶之溱

9、三人

　　“木木？”白一扬看见儿子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白屿沐被他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白一扬，心里很不是滋味。再三斟酌之下，他选择了向白一扬隐瞒一些事实，一些或许会让他的父亲更加痛苦的事实。
　　于是白屿沐用尽毕生演技造诣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拼命的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老爸，我想跟你谈一些事。”
　　白一扬挑了挑眉毛，走到沙发旁将外套放下，然后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来，过来坐下说。你难得来一趟，咱们父子俩也好些天没见面了，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白屿沐顺从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吴菱带你上来的？”
　　“嗯。”
　　白一扬起身走到冰柜旁，打开了柜门。
　　“你要喝什么？可乐，雪碧，果汁还是……酒？”他说着转过身去向白屿沐露出一个带有一丝玩弄意味的笑容。
　　白屿沐嘴角抽了抽，刚才紧张的情绪被眼前这个男人的一番话语所缓解，反问道：“你在公司里还放酒？不怕影响到公务吗？”
　　白一扬耸了耸肩，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跟顾客谈生意如果没有酒助兴怎么能行呢？不过你就别喝了，最近喝的也够多了。”
　　白屿沐心下一惊，他偷偷喝酒买醉的事怎么被白一扬知道了？这么说来，张雪梅大概率也是知情的。
　　“怪不得了……”白屿沐嘟囔着，这下就可以解释先前张雪梅的异常表现了。
　　白屿沐看见白一扬最后拿了一大盒鲜牛奶走了过来。
　　白屿沐：“……”
　　哪家的总裁会在自己办公室里放像鲜牛奶这种不常喝又容易变质的东西！
　　“这本来是给雪梅准备的，她最喜欢喝牛奶了，现在就勉为其难的给你喝了吧。”白一扬将牛奶倒入玻璃杯中推给白屿沐，口中还不住的叹息道：“唉，这回又得让吴菱帮忙再去买点来了。”
　　这话就说的好像他有多么不情愿似的，给自己的儿子喝口牛奶都不肯，老婆奴！
　　白屿沐心中暗暗吐槽，手上却还是很自觉的接过的玻璃杯，谁让他最爱的也是鲜牛奶呢。
　　看着白屿沐小口抿着牛奶，白一扬十分欣慰，坐到他的对面说：“好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来谈些正事吧。你应该不介意我先说吧？”
　　白屿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总之意思是不介意。
　　一时间他看到白一扬身上的气场陡然发生了变化，脸上不再带有那种不正经的笑容，而是变得像古代帝王一般肃穆。
　　“你生日当天晚上收到的那个快递里有什么？”这是质问的语气。
　　白屿沐动作一僵，整个人如同雕像般定住了。白一扬定然是发觉了什么。他知道这时候他再怎么掩饰都无济于事。
　　但他不能说出真相。
　　“我……能不说吗？”白屿沐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低着头朝白一扬眨巴眨巴了双眼。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他堂堂◇313冽空竟也有一天要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撒娇。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白一扬还真就这么妥协了。
　　“唉，我就知道。”他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愿说就算了，其实你最近的不对劲我和你妈妈都是看在眼里的，自从你生日以后就又不去上学了，还整天往外跑，东奔西走的，甚至还喝酒买醉。”
　　白屿沐心想，他喝酒只是想要测试一下这副身体的酒量如何，万一以后有需要喝酒的时候，心里好有个底，毕竟好不容易熬到了成年的说。
　　“但是最令我无法理解的是这个。”白一扬说吧起身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
　　白屿沐一眼便认出那是他的游艇驾驶证，竟然被白一扬截获了。
　　白一扬将文件袋甩到桌子上，抱胸看着白屿沐：“前两天你买机票离开闽川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于你而言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飞到外地去做的呢？于是我派吴菱查了你的行程，结果这一查可好，竟然是去考驾照了，还瞒着我和你妈妈，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白屿沐在心里暗暗道，我要是诚心想瞒着，你又怎么可能查得到我的行程。
　　“其实……”白屿沐挣扎稍许，还是决定向白一扬透露一些细节，以防他继续查下去，“你知道的，十三年前发生了很多事，那时的我虽然身体最终回到了你们的身边，但我的意识留在了另一个地方。”
　　白一扬有些震惊：“所以其实对于那十年间的事情你是有印象的，是吗？”
　　“是。”
　　“那三年前陈坎来的时候，他告诉我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白一扬身子往前凑了凑。
　　“是，我那时候确实不知道，可后来我想起来了，三年前的皇家大厦。”
　　白一扬瞳孔震了震，三年前皇家大厦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知道白屿沐当时也在场，亲眼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没想到，竟对他产生了这样的影响。
　　“你都记起什么了？”
　　“我……”白屿沐顿了顿，有些犹豫，“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怕拉你们入局，就一直没说。不过这次，我有预感，当年的事情不会就此结束，所以必须采取行动。只是，放心不下你和妈妈。”
　　白一扬注视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书桌前。
　　“我其实一直都很后悔，当年在游乐园里为什么没有看好你，我到现在还记得五岁的你面色苍白地躺在我们家门口时的画面。那时候我们都很惊喜，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但想着只要你回来了一切都不是问题。谁知我们等来的，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第三张照片，有些怀念道：“这张照片还是你妈妈给我们拍的，你应该看过了吧？”
　　白屿沐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认得出来这中间的那个人是我，我当年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啊，就像现在的你和朝歌一样。左边的是陈坎，我们那时候是好兄弟，但是几乎天天吵架，主要是他这人嘴太毒了，不过为人很仗义，帮过我不少忙，最开始打过几架后就基本上都是我们联手去打别人了。”
　　白屿沐：“……”没想到他这个爹以前也是喜欢打架的主。
　　当白一扬看向照片中的另一个人的时候，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右边这个是你陆宇叔叔，每次我和陈坎吵架的时候，都是他在我们中间调和。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算算时间，该有八年了。”
　　果然，白屿沐心想，时间对上了，陆宇，是叫这个名字没错，他就是八年前倒在血泊中的那个男人。
　　“陆宇和陈坎的关系特别好，他生前是做一些保密工作的，后来惹上了仇家，被暗杀了，他的妻儿也没了踪影。记得我们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坎发誓要替陆宇报仇，所以他才进了异调组，只是后来……”白一扬欲言又止，看了看白屿沐，没了下文。
　　“后来怎么了？”白屿沐问道，他很想知道陈坎到底经历过什么，他直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个男人在他面前那疯狂的笑声，那人眼中的悲恨，他记忆犹新。
　　白一扬看着白屿沐那关切的眼神，轻声道：“我本不想讲这些事告诉你的，可现在，你既已身处漩涡中心，便有知道一些事情的义务。”
　　“陈坎的女儿，陈袅袅，是一个殁人。”
　　白屿沐呼吸一窒，瞳孔下意识地一缩，他只听白一扬继续说道：“五年前的一天，他刚做完任务回到家，家中却是一片狼藉，母女二人皆不见身影，他发疯似的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第三日的夜晚，陈袅袅出现在了他家门口，却已然是殁人的状态。”
　　“和我当年一样。”白屿沐道，“那他的妻子呢？”
　　“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许是已经遇害。”
　　死一般的寂静，白屿沐现在算是明白了，当年他对陈坎说他失忆了的时候，对方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是一个父亲，失去了找回女儿的一线希望。
　　白屿沐透过玻璃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蓝天，那是注定要被禁锢的自由。
　　“陈袅袅的事，我会想办法。”白屿沐道。
　　他选择了回到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只为了更多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