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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前奏 ...

  •   一场大雪,断断续续延续到了这个深冬。

      期末考试结束,程彻成绩还在持续上升,总分547分,英语87。

      林时初看完整张成绩表,磨蹭着收拾好书包,依依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讲台。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个地方了。

      冯斯文在旁边等,总觉得这个学期过得好快:“时初,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要走了,不过我不在尧山,咱们也可以常联系。”

      林时初佯装大方地别过脸去,她从来不擅长跟任何人的道别,这两天老爸在电话里再三催促,说年初九,就来接她回家。

      老爸和程建军通过电话,关于初九离开的事情,程建军和刘云霞早都知道了,她也不确定程彻听说了没有。

      赶着年底,麻将馆的生意反到是不温不火,得等到年初二,才是一年里头麻将馆最热闹的时候,不少人通宵达旦,守着这张麻将桌玩儿到天明,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六。

      正月里客人多,刘云霞提前把瓜子儿花生那些备好,叫人提了两麻袋五香瓜子儿往楼上般,暂且在程彻这儿先放两天。

      等人走了,刘云霞弯腰拍了拍麻袋上蹭到的墙灰:“那个,程彻,你跟林时初平时走得近不近。”

      程彻在边上打游戏,闻言慢了一瞬,不紧不慢偏头:“怎么了?”

      “前两天你爸给林聪打电话,他爸忽然问起来说,林时初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说怎么叫她都不想回去。”刘云霞一直觉得林时初这姑娘挺乖的,很让爸妈省心,“林时初过完年也就走了,别是被镇上有些小男生缠上,有些人别看年纪小,心就不正,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是女孩子吃亏。”

      程彻无声蹙了下眉,淡淡撇下句,“没有。”

      “没有就好。”刘云霞说。

      林木匠在这天夜里辗转反侧,望着狭窄窗口到了天明。

      原来人与人的分别,早有预兆。

      ——小狗永远奔向你。

      -

      分别在即,这条以过年为分水岭的时间线在所有人心中心知肚明。

      她和程彻仿佛在提前适应某种戒断反应,双方都在不约而同地减少联系,聊天次数从每天五次十次,变成隔天,再到偶尔。

      如羽箭离弦前,紧绷到了极致。

      除夕这天下午,刘云霞给程彻发的消息他没回,刘云霞在厨房忙活着做年夜饭,叫林时初去麻将馆儿看看,看他是不是又睡着了,叫他回家来吃。

      林时初去到麻将馆二楼,站在门外敲门敲了好一阵儿,才隐约听见里头拖沓的脚步声。

      红色的木门打开,程彻套着一件宽松T恤,休闲裤,懒懒散散地站在门内。

      状态明显是刚刚还在睡,被她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右边脸上颧骨处,贴了一个卡通创可贴。

      可能因为睡觉,那枚创可贴这会儿皱巴巴地黏在脸上。

      她看了眼说:“你脸上怎么了。”

      “碰的。”

      听着敷衍,却是句真的。

      程彻这两天干什么都魂不守舍,提不起精神,早上开冰箱让冰箱门撞脸上了。

      除夕的一大早上,就磕破了相。

      林时初缓缓抬手,细白指尖还没碰到他,程彻就下意识偏过脸去。

      姑娘悬在半空的手,只好一点点落了下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躲着我呢,你在怕什么啊。”

      她话里有话,不止是刚刚这一出。

      “我让你靠近我了吗林时初。”

      少年声线冷淡,自上而下,“从始至终,就保持一个简单的同学关系不行吗,是我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我了吗。”

      林时初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推开,这些天绷紧的情绪在这一刻快要彻底决堤:“黄茂林酗酒,大刘沾赌,这些我都知道,他们这辈子都出不了尧山,你难道也跟他们一样窝囊地被困在这大山里就高兴了吗?”

      “对,是,你瞧不上他们也瞧不上我,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得过且过,过得挺舒服的。”他呼了口气,沉默地点了点下巴,“我早就说过,我的事情你少管。”

      “你为什么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谁愿意管你啊。”

      “不爱管你就走啊。”

      在之后短暂的安静里,程彻看见姑娘那双清澈圆钝的眼睛里蓄满了湿意。

      少年漆色的眸子动了动,也懊恼有些时候的说话不过脑子,口不择言。

      “好。”林时初忍下那点哭腔,跟他对视着,“你用不着赶我,我爸初九会来接我,这地方我一天都不会多待。”

      “你妈妈让我叫你回去吃饭,吃不吃随你。”

      末了,她撇下这句,转身离开了。

      晚上这顿年夜饭,程彻还是回来了。

      不过餐桌上没人说话。

      程彻和程建军俩人一向不说话,今天大过年的还是少说为好。

      林时初和程彻因为下午吵了两句,这会儿也都低头各自扒着碗里的饭,谁也不看谁。

      客厅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热闹歌舞唱的跳的,全当听个响。只有刘云霞忙着给他俩夹几筷子桌上够不着的菜:“吃鱼吃鱼,年年有余。”

      因为这点小插曲,两个人之间要断不断的状态一直延续到年初八。

      这几天刘云霞几乎全天都在麻将馆儿待着,困了就在二楼沙发上将就睡会儿。

      她时不时的能跟程彻打个照面,程彻也总能听见她说:

      林时初她爸林聪估计初八就开车过来了。

      林聪今天中午到了。

      林聪跟你爸在屋里叙旧,小喝两杯。

      其中种种,程彻都是在刘云霞嘴里听到的。

      包括明天一早,林聪就要带着林时初离开了。

      晚上七点,林时初吃完晚饭从筒子楼出来,刺骨的冷风扑过来,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扯了一下,这几天都没下雪,上一场还是除夕前飘了零星几点,落地上就化了,积不起来。

      路边树下堆起来的冻雪也还没消,混杂着鞭炮纸屑堆在那儿,路过的小孩儿看见,都要过去踩一脚。

      她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直直一条路,下去就是麻将馆。

      她也没想着出门去找程彻,但门前就只有这一条路。

      刚过七点,尧山的天就已经黑透,林时初额头上倏然落上两点水,她伸手摸了下,不知道是雪,还是雨夹雪。

      只有透过路灯才能看见一些细小如尘的水滴,正细细绵绵地落下来。

      林时初稍稍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路边小巷子里,骤然发出一道冷冰冰的声响。

      像沉重铁链垂在地面的拖拽声。

      和她刚到尧山不久时那次听到的,如出一辙。

      林时初刚侧了下头,视线都还没看清,小巷里忽然窜出一个男人扯着她领子将她拽了进去。

      男人比她高出一截,三十多岁,尖嘴猴腮,鼻下冒着青色胡茬。

      要钱还是……

      她没来得及想,男人作势要把手伸向她的衣领,林时初在本能的推搡之间,一口咬在男人手腕上。

      她咬得用力,恨不能生生撕下他一块皮肉来。

      “他妈的。”男人吃痛收了手,反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滚!”

      林时初没听他说完那个滚字就跑了。

      她一路疯跑不敢回头,生怕慢了一步被他追上。

      林时初一路跑进麻将馆,进门就撞上了人。

      她慌慌张张地抬眼,眼前是正准备出去的程彻。

      她原本没想哭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在看见他的这一瞬,眼泪忽然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年初八,麻将馆里吵吵嚷嚷的,特别热闹,也足够安全。

      林时初往前迈了一步,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断断续续的,“程彻,程彻。”

      姑娘的眼泪,像是点滴砸在他心口上。

      烫红了一片。

      程彻看到她衣服上蹭了墙灰,哭着,连身子都在抖。

      良久,林时初抬头,程彻这才瞧见她脸上还有两道明显的指印,这印子他熟悉,就是被人打的。

      程彻皱眉,目光沉沉落下来,“谁打的,程建军?”

      “不是,不是。”林时初抽抽噎噎,说不完整。

      林时初不认识那个男人,她狠狠咬了他一口,男人恼怒打了她一巴掌,除此之外,那人也没把她怎么样,她不吃亏。

      在离开前这最后几个小时里,林时初不想再为那些没必要的人横生事端。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出句完整的话,“我们别再吵架了,程彻,我们和好吧。”

      如果她和程彻在这样的状态下走开了,以后就真的没可能了。
      她害怕,惊慌,所有不好的情绪仿佛都能被他轻而易举的抚平。

      林时初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屋里只有程建军和她爸林聪。

      不是程建军,别的程彻不好再问。

      半晌,程彻动了动唇,却没回答她的话:“我妈在楼上,门锁密码六个0,你先上去吧,我有事儿,出去一趟。”

      他有个屁的事儿。

      程彻所谓的事儿就是去郑东桥跟黄茂林他们窝在网吧打游戏。

      他像个临阵脱逃的懦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说是打游戏,其实就才打了两把,全程他心不在焉,偶尔伸手点两下鼠标,和挂机没多大区别。

      今天晚上林时初的眼泪和她脸上被打的印子,总是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第二局游戏结束,程彻下了号,拎上外套起身走了。

      大刘扭头看他:“刚来就走啊?”

      “困了,回去睡觉。”程彻说。

      郑东桥冬天晚上这个点儿人不多,各家关门闭户,看不着人。

      零星有雨点落下来,程彻在手背上蹭了下,还真被大刘说准了,出不了正月就开了春。

      他洋洋洒洒在路边走着,刚过拐角,耳朵里就窜进几句对话。

      “林聪那人长得贼眉鼠眼的,都不够磕碜的,那闺女能长得那么好看?是亲生的不是?”

      程彻偏头瞧了眼,一个喝醉酒的醉鬼,旁边是个看着没那么醉,戴黑帽子的人,手里塑料袋儿里还拎着几瓶酒。

      黑帽子说:“人林聪老婆好看,那会儿结婚在镇上摆酒你不在啊?”

      “估计是不在,漂亮美人儿我不可能没印象。”男人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不过那也没意思,十来岁的小姑娘才有意思。”

      “哎,喝多了喝多了啊。”

      “我是喝多了,但我又没说胡话。”

      “林聪那闺女,不让碰,细胳膊细腿的,我一巴掌上去她就老实了。”男人伸手比划着,借着酒劲儿开始胡言乱语,“小姑娘,腰细,我这么伸手就能握住,女孩儿我跟你说,尤其是她,肚子是最漂亮的,平坦有型,又细皮嫩肉的,皮肤也白,摸上去跟块豆腐似的,水嫩得很。”

      这厢说着话,忽然眼前人影一晃,猝不及防被人迎面飞踹了一脚。

      男人踉跄退了两步,被戴黑帽的扶着才勉强站稳,抬眼就骂:“你他妈干什么的?!敢踹老子。”

      二人双双看过来,灯下少年挺拔清瘦,比他们高出一截,光线半明半暗看不清脸,瞧着年纪不大,但刚刚那一脚是踹的真狠,疼得他这会儿都直不起腰。

      林时初衣服上蹭到的墙灰和脸上的巴掌印,被刚刚男人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刺激着,每一个字眼都足够点燃少年今晚绷紧的神经。

      “我他妈就该打死你。”
      程彻上手揪着男人领子,像块破抹布似的将他扯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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