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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安全感 ...

  •   雄虫看着面色灰败的西瑞尔,攥紧了自己的拳,指甲深陷在皮肤内,留下了月牙状的痕迹。

      ‘待查到谁是兽族的直属下线,所有涉事者都不会完好无缺地在外逍遥,我不会放过每一个帮凶,不会放过每一个加害于你的势力,他们一个都别想逃!’

      霍根见西瑞尔露出了堪似茫然的表情,便也不敢贸然探出精神力丝线,只好将精神力附着在手帕上,继续擦拭着西瑞尔额头上的血迹。外绽的翻滚皮肉在精神力的引诱下相互贴合,环包住裸露的血坑,止住了流下的血液,只鼓出了一个暗红色的血痂。不过很快,额角的血痂便在持续供给的精神力下干瘪脱落,皮肤又重新变得光洁。

      “雄主……”西瑞尔怔愣了片刻,手帕拂过额角带来的丝丝刺痛都在提醒着他什么。

      ‘这……不是幻觉,可是……为什么没有得到惩罚?没有言语的指责、咒骂,没有肢体上的捶打,也没有告知惩戒所对我进行管教……我差一点就伤了您,您为何要对我如此宽容?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我又怎么配得到您的怜悯?’

      军雌难得迷茫了些许,他的视线缓缓滑落,看着雄虫的眼眸,沉稳内敛的琥珀色如同星辰长河,仿佛能够包容面前军雌的一切。西瑞尔没有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嫌恶和唾弃,雄虫面色平静,好像并没有把刚刚大不敬的举动放在心上。

      ‘雄主做出了与预想完全不同的举动,可是,为什么呢?军雌,从来都是最不配得到关爱的那个,从年少,到成婚再到终末,通常只有自己一个,庸庸碌碌、战死沙场。这个社会没有更多剩余的东西给我们了,更何况是雄主的关爱这种奢侈之物?我们不敢看、不敢想、不敢要……是雄主让我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处容身之所,是可以卸下提防的安全之地,如今却要被我亲手毁掉了……我真的不想失去这样的雄主……我不想失去您。所以,求您,别抛下我,不要这么残忍地对待我,好吗?’

      思绪戛然而止,军雌的瞳孔不可思议地瞪大,温热而柔软的两片贴上了唇。

      轻浅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拍着皮肤,将热度传给军雌,驱散了悲伤的寒意。它像是鼓槌敲击着冰封的心房,均匀的节奏和韵律让表面厚实的冰层开始有了裂痕。雄虫身上的栀子花香随着动作从每一个孔隙钻入内里,如同点燃的一把烈火让温度迅速攀升。

      西瑞尔早已听不见周围的动静,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一切都是静止的。耳边只有轻微的‘啪嚓’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了,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而下,遮盖住了视线。

      蒸腾的热气烘烤着坚冰,不堪重负的冰层在强烈的攻势下咯吱作响,表面明显渗出了一层晶莹的液体,从少量、间断的滴答小点,到最后的瓢泼洪流,待冰层拨尽,胸腔中的赤红色终于挣脱了束缚住它许久的牢笼,随着韵律跳动。

      有炙热的心脏贴近,炎阳烈烈,又何畏寒冬肆虐。

      霍根舌尖一卷,将旁侧的血迹蹭净,抬头去看没了动作的西瑞尔。

      军雌的瞳孔有些失焦,泛白起皮的嘴唇小幅度地颤抖着,这大概是他从军以来最失态的一次。

      雄虫的余光扫向旁边的小树林,那里光影绰绰,斑驳间有影子闪过。霍根见状小心地避开了西瑞尔受伤的手腕,环住了一块还算比较完整的腕部皮肤。雄虫没有理会自己衬衣沾上的脏污,稍稍使了一点力气,牵引着军雌朝飞行器的方向走去。

      西瑞尔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吻,任由他将自己拽走。带着茧的食指随着拉扯的动作剐蹭着雌虫的手腕前侧,带起一丝细密的麻痒。

      霍根将西瑞尔拉进飞行器内,用不容置喙的力道轻轻地将他摁在了座位上,顺手甩上了车门,衣摆溅出的尘土将黑色的真皮座椅印上了几条粗壮的道子。

      他手腕一挥,拍向了自己身旁的按钮,任由飞行器按着预设好的轨道行驶。

      随后,雄虫迅速扭过头,上下扫视了一遍面前没缓过来的军雌。每一处裂口子中绽开的皮肉、隐约白骨的影子、滑落的血线都被审视了一个遍。

      霍根的视线聚焦在了膝盖那处的伤口,没有了大衣的遮掩,他这才看到三条十厘米的痕迹破开了腿部完整的表皮,直直地撕开表面,呈现着血淋淋的内里。

      他很难想象,西瑞尔是怎么撑着这样的身体还一声不吭站这么久的,于是竟也没绷住,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和我说呢?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霍根蹲下身来,盯着他的膝盖,操控着自己的精神力丝线缓缓接近军雌,试图疗愈伤口。

      车内浓厚的暖意让裸露在外的手指缓缓回温,也激活了茫然的脑细胞。西瑞尔从宕机模式中切换,匆匆扫了一眼自己身处的环境,迅速抹了一把眼睛,看着面色很不好看的雄主,心里一阵难受,‘是啊,伤口这样恶心,怎么能被您看见呢?但是,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万一,万一还有希望呢?万一我还能被留下呢?’想到这里,他朝着霍根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

      试探着接近的小勾子颤了颤,霍根没拦住西瑞尔的动作,一时的气氛冷凝得快要出水了。

      “我错了,别扔下我,别抛弃我,雄主,我求您。”西瑞尔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雄虫,内心酸涩和苦楚就在这一瞬间如同火山喷发般喷溅而出,他最后挺着的劲竟也绷断了,他只想哭诉着请求面前的雄虫不要将他赶离那个暖和的、充斥着栀子花香的小窝。

      ‘为什么我觉得我要扔下你?我甚至觉得他很容易就接受了我和其他雄虫的不同’雄虫紧抿着唇角,手指攥了又攥,可最终还是没攥住似地卸了力气,他盯着西瑞尔发颤的手臂,看着膝盖下面流出的一滩血随着颤抖泛起波纹,强忍着翻滚的情绪听完了雌虫的请求。

      ‘对于这个世界的雌虫来说,律法教条多年的影响控制不是在和我结婚的半年之内能纠正过来的,他刚刚无意识的一个动作打破了伪装坚强的脆壳子,外面的‘温暖、宽容、爱……’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美好了,可是从没有人教过,他值得拥有它们。

      黑暗的人生终于有了一束明亮的光,斜照在壳子的裂隙里,驱散潮湿和阴暗,可壳子内的柔软组织,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沾到外面温暖的阳光后迅速缩回,独自蜷缩成一团,看着沾上的一点暖意重新被黑暗吞噬化作一片冰凉,而他明明离那束光这么近,却却在教条的制约下不敢再靠近,只能贪恋着自己曾经拥有过的,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这不是你的错,’霍根垂眸。

      “不是你的错,宝贝,是我来得太晚了,”雄虫用手背轻轻拭去眼尾的泪痕,却越抹越多,他看着那一处娇嫩的皮肤染上点点红色,扳住了雌虫躲避的侧脸贴了上去。

      “我来晚了,我的错”含混不清的话语夹杂着温热的气息熏着每一块敏感的肌肤,额头、眼睛、鼻尖、嘴唇……每一处都有故事和回忆,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的错。”霍根一下一下点着面前雌虫的嘴唇。

      待到略微肿起的唇瓣终于带上了一点血色,霍根这才放过小口喘着气的怀中人。大拇指放在他的唇上压了压,又发狠似地捻了捻。

      “我没有想过要抛下你,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所以,可以不要让我这么担心吗?”

      抽噎声断断续续,西瑞尔小心地抬头,迎上的却是包容万物的琥珀色眸子和温柔如水的声线。

      霍根搂住西瑞尔的腰,将他带到自己的怀里,摩挲着他后背的肌肤,舒缓着他的情绪,停滞的精神力小勾子也勾起了雌虫最外层的丝线。雄虫试探地扯了扯勾起的丝线,轻声问道:“那么现在,我可以为你治疗了吗?”

      ‘咳,咳咳,’辛辣的泪水随着扬起的脖颈倒灌入喉咙,引起一阵呛咳。

      雄虫见他没有拒绝也没再犹豫,吻去西瑞尔眼角湿润的同时,蓄势待发的精神力便铺天盖地般围上了伤口。

      暖黄色的荧光攀附着西瑞尔身体内每一根神经,接续着断裂的精神丝线,迅速在全身各处游走。小光团推着精神碎片,将它们一片一片地安放回原位,填补修复记忆图层。湿润的春风拂过蜿蜒的冰原峡谷,吹跑了盘积已久的冷气团,重新占据了主导地位,待到雪雾散尽,便是春暖花开。

      ‘雄主并没有厌恶自己,一切的问题都暂时消失了,很轻松,很舒适……’雌虫终于得到了雄主的承诺,精神在极致的拉扯和紧绷之下松了劲,脑袋一歪贴上了霍根的胸口。他听着胸腔内有力的跳动,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昏昏沉沉即将睡过去之时,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响动。

      “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原来是自己的雄主在耳边轻声呢喃。

      ……

      ‘啪,’雌虫跪伏在地板上,看着自己在面前被摔碎的文件夹和散落一地的文件抖若筛糠,他不敢正视主位上凝视着自己的尊贵王者。

      主厅鸦雀无声,侍虫分列两边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此刻成为那只出头鸟,但却是这种静寂让霍根更加愤怒了。

      “这么快就不认识里面的东西了?”霍根尾音上挑,语调却满是森然寒冰。

      “不不不,不,是,是……”跪在地上的雌虫大气不敢出一声,竟然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是什么?说话!”霍根捏住杯盏的手泛白发青,他见雌虫实打实的废物模样,顿觉一股怒火直窜天灵盖。

      ——哗啦

      跪在地上的雌虫闭上了眼,半天没等着疼痛降临,惊疑地向后看去。

      碎裂的杯盏‘横尸当场’,地面上散落的水渍还冒着蒸腾热气,血迹从约瑟夫的额角滴落,右肩的衣领也被浸湿,这位久经沙场的老雌虫面朝着坐在公爵位子上的霍根跪下。

      “是我管教无方,家主恕罪。”约瑟夫没有说什么为自己辩解,面上也无任何不满的神色,只是向霍根请罪。

      “恕罪?你们差点断送他的仕途、害死他的命!你就一句恕罪?”霍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冷哼了一声。

      “行程路线、停留时间,还有一份监控的拷贝……雌君的行动你是了如指掌,这些你都要送到哪去啊?我花了那么多钱,却养肥了你们这一帮吃里爬外的东西。”

      霍根坐在上手,斜睨着下面冷汗涔涔的雌虫,扫过下面一张张噤若寒蝉的脸。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但他只要一想到自家老婆浑身是伤的样子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是纪斯玉?看来他还是没长记性。”雄虫根本就没有给雌虫回答的机会,雌虫脱了力,瘫倒在地板上。

      霍根轻嗤一声,摆摆手让下属将雌虫拖下去:“送到东阁,问问他还知道什么,别让我等太久。”

      “公爵阁下,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了,阁下……”雌虫听到‘东阁’二字,小小的身板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他像个弹簧似的蹦了起来,朝着门口狂跑,却被围上来的彪形大汉无情镇压,他扭动着身躯哀嚎着,嚎啕响彻整个一层。

      “愣着干什么,堵上他的嘴,赶紧带下去,别扰了雌君清梦。”霍根的眼神如刀子般扫过,好像要剜下面前众人的皮和血肉,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呜呜——”雌虫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恐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再来说说你,约瑟夫,他,满口谎话、卖主求荣,罪无可恕,而你,管教无方,玩忽职守,你连自己的属下都掌控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在这个位子上坐着?”霍根步步紧逼,句句诘问。

      “雄父让你辅佐我,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很信任你,但现在交给你的事情你却办成这样。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立场,你自请去北边打理下面的产业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了。从现在开始,你的职位,由文森特接替。”

      “文森特,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别让我失望。”霍根一刻都不想多呆,拂袖而去。

      约瑟夫没有一句怨言,安安静静地领了命令,目送着雄虫远去。

      “往后,大家都应该知道怎么做吧,如有违抗命令、欺瞒主上的行为,一并送去东阁受刑,现在回到你们自己的岗位上,记得给雌君做药膳。”文森特借势轰散了众仆虫,绕到了约瑟夫面前。

      “唉,公爵发火百年一遇,偏偏赶上今天,您这么有经验和能力,这回一走,我们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展接下来的工作了。”文森特使了点力气拽起仍旧跪在地板上的老雌虫,面含悲色。

      “是我的失职,公爵责罚也是很正常的,只后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了,你不要走我的老路,一定要尽心尽力侍奉才是。”约瑟夫又轻叹一声,“我老了,是该把位置让给你们年轻雌虫了,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公爵交给你我也放心。”

      他见文森特还想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工作,自己则在他的目送下,乘着月色从后门离开了。

      ……

      ——走廊里

      “你刚刚做的不错,辛苦了,以后北边的产业就交给你了。”霍根撑着窗台,看着本应该离开的约瑟夫。

      “为了公爵阁下,这些都是应该的。不过,您还是执意要这么做吗?”约瑟夫胡乱地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让自己看得更体面一些,这才询问霍根。

      “我所中之毒还未解开,身体大不如前,西瑞尔失去了军雌引以为傲的自愈能力,这些情况本就不利,再加上克扣军费这件事,这次出征,西瑞尔很可能……。”霍根停顿了一下,跳过了这句话,仿佛是在拒绝说出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唉,届时,政府一派将会失去他们在军中唯一的助力,算是输了一面,那么派系背后就只剩下霍氏集团和它背后众多的附属了。”霍根语气平静,陈述着未来的诸多可能性。

      “可是,即便霍氏如何家大业大,一旦我身体抱恙、毒不可解的事情传出,他们就可以借此事瓦解霍氏集团和其附属势力的关系,逐个击破,动摇我们的领导地位,那时候我们才算真的输了呢。”

      “所以您想离开这个暴风眼,暂避锋芒?”约瑟夫询问道。

      “对,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下他的命。”霍根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风暴中央看似风平浪静,周围却包绕着狂风骤雨……您有想过您会失去什么吗?”约瑟夫只希望这个拥有万贯家财的府邸主人能够想清楚,毕竟每一步都可能会是命运的转折点。

      “即便我离开,霍氏也不会倒,我还有力量能守得住我想护住的他。况且,比起失去什么,我更在意得到什么。我若是真正爱着他,就愿意为他谋划最好的出路,给他一个看得见光明的未来。他活着,这就够了。”霍根反而轻轻笑了起来,看着心情不错,与刚刚随手一挥将雌虫拖进东阁受尽酷刑的血色暴君判若两人。

      “那我便退下了,您保重身体。”约瑟夫见霍根去意已决,也不再劝了,微微一躬身退出了这个空间。

      ——卧室

      霍根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在推开卧室门的前一刻侧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脸色一变。

      ‘有点血腥味,得换一件才行,’霍根堪称敏捷地换下了外套,套上了棉绒睡衣,这才推门而入。

      月光毫不吝惜地倾泻在床上,一片静谧祥和。可床上的雌虫却皱紧眉头,嘴唇微张,吞吐出几句呓语,看着睡得很不踏实。

      “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霍根掀起棉被的一角钻了进去,搂紧了雌虫的腰。

      雌虫好像当真听懂了他说的话,紧蹙的眉峰缓缓落下,霍根这才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皮肤上总有暗色的长线,那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疤痕。不过好在,这次的伤口都被精神力诱导自我修复了,没有留下一点瑕疵。

      ‘如果不是原主的记忆传承,我还不知道原来雄虫的精神力竟也可以用来做疗伤这种事,雌虫在这个社会里过得实在是卑微。’霍根叹了口气,倒在枕头上想着心事,不一会竟也闭上了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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