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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哥,这能行吗?”沈桐秋仰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有些担忧。

      陈钟手扶他颈侧,端详着说:“你别有太大动作就行,保不齐会裂开。”

      葛鹏等不到陈钟把改天兑现,就主动送上门子了。来前给陈钟发了消息,说武姨刚知道他过来回访,盛情邀请他中午来吃烙馍,还告诉说小陈和他弟也在这。

      可沈桐秋的脖子仍是一片待退去的青黄,特意躲人家也挺不是回事儿的。一时间实在没招,逼得陈钟用油画颜料给他调了个遮瑕。
      陈钟的调色没的说,用平头刷覆上后看着遮盖力还挺不错,就是干了以后很紧绷,说不好哪下扭头就能裂开。

      中午五口人吃饭,武姨把家里的折叠饭桌都打开了,由原本的正方形变成了大了一圈的圆桌。

      桌上已摆放好了四五个菜,五碗面条,一小盆烙馍。沈桐秋想帮着把最后一盘糖醋夹沙端上来时,被武姨顺手拿了过去,关切道:“小沈,感冒好点了?是不是水土不伏啊,一来就病了。

      沈桐秋收回手,僵硬地轻轻点头,心虚道:“啊,没那么金贵,我现在完全好啦。”

      李叔也投来目光,这么些天还是头一回见,笑着问:“小陈,你俩算是表兄弟?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哎,模样倒都是一样的周正。”

      “是吧,我也觉得。”陈钟给李叔添了盅白酒,顺着说道。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来晚啦!”

      是葛鹏抱着个西瓜挑帘进门了。沈桐秋刚挨着陈钟坐下,被吓了一激灵。

      武姨和李叔招呼着他坐下后,葛鹏环顾饭桌——这也没姐姐啊,生脸儿就一挺白挺好看的男生,应该是他弟弟了。

      葛鹏拿着烙馍啃了一口,问:“哎陈老师,我师母不是,我嫂子呢?”

      沈桐秋差点儿让面条噎着,用膝盖碰了碰陈钟的腿后又继续闷头吃面。

      “葛鹏你接杯水去,谢了。”陈钟就只是支使他,也不答话。

      武姨听了这话先要忙着起身,被陈钟拦下了:“您做这一桌菜够辛苦了,反正他最小,让他干去。”

      葛鹏嘴上嘶嘶两声以表不满,但还是照干了。回来他把水递给陈钟后,眼睁睁地看着陈钟直接给放到了身旁男生的面前,又耳语了几句,接着给开始给他夹菜、递纸,一气呵成,末了还把他那碗面条拨了一半到自己碗里。

      “陈老师你吃不饱就说话,抢人家碗里的干嘛。”葛鹏纵观此景后,打抱不平道。

      陈钟让他气笑了,这人点化不明白。

      李叔在一旁听着嘿嘿直乐,说:“就是的,哎,小……小……”

      武姨存心不想提醒,觉得顺便让他动动脑子也挺好。

      结果小了半天也没小的出来,李叔放弃了:“那小孩儿,你够吃吗?”

      “够吃够吃,那个……叔叔,我姓沈。”沈桐秋提醒道,同时点头如捣蒜。李叔奔七十去了,其实他称呼声爷爷也不为过,但还是跟着陈钟一起这么叫了。

      葛鹏看着沈桐秋拿筷子的手有些出神,细窄白皙,说不好还会有些绵软,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沈桐秋吃了个差不多,没好意思先说吃饱了离席,便开始走神。转头又扫眼看到了陈钟眉梢的石料沫,也没多想,直接伸胳膊用手背给他蹭掉了。

      陈钟一挑眉,冲葛鹏笑了笑。

      “啊?”葛鹏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又突兀的疑问。

      仅一个单音节,却好似承载了无限惊异、错愕以及恍然。

      陈钟搁下筷子,微微颔首:“嗯。”

      “你俩嗯嗯啊啊什么呢?赶紧吃饭,待会儿面要浆了。”武姨看着俩人不明所以,提醒道。

      沈桐秋没太多心思,轻轻地碰了碰颈侧的颜料后,只是忧愁地望着眼前的空碗。他用陈钟手机登录账号后申诉无果,基本等于希望落空,板上钉钉。

      还真应了许桥那天的问话——拍到哪天算一站呢?这不就在眼前。当时拒绝许桥邀约的理由幸好没宣之于口,眼看着也渺茫了,怎么再跟人去谈呢?

      思及此,沈桐秋心酸苦闷,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声气,只是刚叹了半截就被陈钟在桌下握住了手。

      “啊!”葛鹏又叫一声。

      他刚弯腰捡筷子意外撞见这一幕,猛地起身后脑门磕到了桌沿,接着抱怨道:“我去,磕死我了。”

      李叔这一顿饭光捡乐儿了,武姨担忧道:“哎这孩子,吃个饭怎么这么闹腾,你慢点儿。”

      走神儿的沈桐秋却有些敏感,他压根儿没留意到葛鹏撞着脑袋,只是在心里感叹葛鹏体胖心宽,果然接受力挺强,但倒也不必如此外放。

      葛鹏定了定神儿后又皱起眉,疑惑地盯着沈桐秋脖子看,差点问出口时,陈钟又给他嘴里塞了个烙馍。

      沈桐秋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用手捂着颈侧。

      “我饱了陈老师。”葛鹏含糊着说。

      陈钟说:“你没有,再吃点儿。”

      老年人岁数大了经不住空调常吹,只在远处立着个扭头时嘎嘎作响的电风扇。

      给沈桐秋热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刚才觉得脖子发痒,忘了颜料那回事儿直接上手挠了两下,结果调成肤色颜料斑驳开裂,半掩着未褪尽的旖旎印痕。

      像是众目昭彰,又欲说还休。

      葛鹏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赶忙起身说要去切西瓜。

      “我去帮忙。”沈桐秋怕被长辈看出来什么,也随葛鹏离开饭桌,一旁的陈钟也跟上了他俩。

      转到厨房后,切西瓜的人是陈钟,葛鹏和一旁沈桐秋面面相觑。

      陈钟递给沈桐秋一片西瓜,咬下去是脆沙瓤,甜蜜蜜。

      葛鹏在镜片后来回观察,而后放低声量打招呼:“嫂子好。”

      沈桐秋听完差点被呛着,随后也给他递了一块,说:“咱俩应该差不多大,叫我名儿吧,沈桐秋,小沈也行,都行。”
      陈钟没干涉,闲的在给盘子里的西瓜摆造型。

      葛鹏看着他点了点头,边吃西瓜边消化这事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了然道:“怪不得我们女同学给陈老师表白都无情被拒了,我当时还说他郎心似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沈桐秋端着吃了一半的西瓜看陈钟,也不言语。

      “不是都说了么,我拒绝了。”陈钟无辜道,接着把盘子递给葛鹏说,“你先把西瓜拿过去。”

      等人走后,沈桐秋酸溜溜地说:“哥,你还挺有魅力。”

      陈钟理所当然:“我知道。”

      “以后别给我弄印子,麻烦死了。”沈桐秋听完气儿不顺了,还是第一次跟他抱怨这个。

      陈钟笑了:“行了,这也是个事儿?人家能看得上我是人家的事儿,我什么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又没说这个。”沈桐秋不承认。

      陈钟本来都要回去了,听了沈桐秋这话又在门口停下。

      他个儿高,头顶快抵着门梁了,陈钟回身后稍稍偏下了头,说:“那你以后可以说,我服管。”

      今夜明月如霜,晚风如水,李叔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乘凉。

      陈钟拎个马扎坐在李叔对面,将手里的砚台递了过去:“叔,我来交活了。”

      院儿里没掌灯,只有冷冽的月色映在地面上,再加之前后窗户透出的盈盈暖光,倒也够用。李叔挂上了脖子上的花镜,把这块石砚举起又放下,细细端详。

      这块砚所用的绿洮石纹细腻如发丝,丝丝缕缕飞逸飘动,质地凝润、绿得清丽。跟他当初雕坏了当烟灰缸的那块料子相同,但刀法构图完全不同。

      陈钟没有太规整这块石料的形态,只是将边缘稍加打磨,端在手里显得无形无边。砚堂平滑微凹,技法以浅刻和浮雕为主,偶尔穿插深刀,千雕万琢后只绘就了一片流云纹,没有其他更多的变形纹路或是常见山水。

      可看过去却如随风吹水,碧波荡漾。

      李叔来回端详,松不开手似的:“小陈啊……”

      “您说。”陈钟应着他。

      李叔久久地凝视着手里的这块石砚,却没再说话了,只是又把目光移到了远处。那情态好像望砚兴叹,又望月伤怀一般。
      刀过留痕,岁月无声。陈钟看着李叔的白发,想到还没有提到他年轻时的故交方礼声已殁一事。

      “随形施艺,成了。”李叔回过神,把砚台递给他,“小陈,我总觉得你哪一下的笔锋很熟悉,但我这脑子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陈钟也淡然,只是有问有答:“方礼声是我老师,可能您见过他的画。”

      李叔没有追问,看似这事儿也没了印象:“嗯,听名字是熟悉。”

      刀过是留痕,但刻不进在一天天退行中宛如死水微澜的中枢神经。

      “叔,有您说成了那句我就放心了,您也放心,这手艺丢不了。我们明早回去,往后就不来常住了,这些日子打扰您和武姨。我买的药您记着吃,电器也别舍不得用,都是节电的,蹦不了几个字儿。”陈钟也不做解释,跟他道别时又开玩笑,“但主要还是得听武姨的指示。”

      李叔遥望疏朗的夜空,笑着说:“哎,行,放心放心。你也该不常住了,年轻人哪有天天跟这村儿里死学傻学的,就这回跟你弟来才见你多了点儿笑模样。往后没事儿就回来吃饭,但千万别再叫老师了啊,咱俩可算是忘年交,不论师徒。”
      跟方礼声一个德行,从他退了休就不让陈钟喊老师了,这位也是一样。

      陈钟应着:“我早改了不是,我是学艺的,该叫什么您说了算。”

      此时,对面屋的窗户向外推开,沈桐秋探出个脑袋,晃了晃手上的胡琴问:“李叔,我能拉琴吗,吵不吵您和武姨?”

      沈桐秋忘了手机但想的琴,虽说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录的必要了,但并不妨碍。

      李叔还不知道他有这门子才艺,忙点头:“哎,好好,你武姨可喜欢听。来一段儿,反正咱们这房子挨得远,也吵不着别人家。”

      沈桐秋听了李叔的话,拉琴时窗户依旧敞开着,旧蓝色的窗帘随风向外飘动。

      只听得过门时奏响了几个利落有力的顿音,曲子是《夜深沉》,在京剧舞台上《霸王别姬》《击鼓骂曹》里都有应用。但过门定腔定调,也渲染人物性格,这几个音更像是虞姬的果决。

      武姨放下手里的事出了门,站在李叔旁边一起听着。随窗户里急促的快板放缓,弦音如泣如诉。

      没掌灯的院儿里只有一轮明月照四方,树影婆娑、万物沉静,琴声回转其中,划开时光的裂缝。好似真的见到了虞姬就在这月下舞剑一般。

      琴声未完,陈钟接了个陌生号的电话。

      他问了声你好没人答话,刚打算挂断,只听得对面的女声开口后微颤,把俩字儿说得都像走了调:

      “陈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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