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告白》一声歌

7、第七章 醋意

　　摔在肖哲旻身上的前一刻，江珣就预感到两人的姿势将会多么暧昧和尴尬，但悬空的状态，找不到支点，只能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任由事态发展到比预想的还要糟糕数倍的地步。
　　身上并不是很痛，除了牙齿，剧烈的疼痛令他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的门牙磕掉了。缓过劲儿后，近在咫尺的俊脸，温热濡湿的触感，统统让他始料未及。
　　缺氧的大脑没有思考应该采取何种行动化解眼下不合情理的处境，反而开始胡思乱想：他会感到恶心吗？他是不是已经和管婷婷在一起做过更加亲密的事儿了？
　　平日里被理智压制的情愫翻涌澎湃，他随波逐流，被滔天的嫉妒和酸楚吞没。
　　无法再自欺欺人，他心知肚明，肖哲旻想和他一起打篮球，但他想和他一起做的不止打篮球而已。
　　不受控制地舔舐他破皮的唇、溢出的血，肖哲旻没有推开他的默许给了他继续的勇气，他变得越发大胆放肆，无休无止。
　　直到不速之客冒失地闯入舞蹈教室，他才惊醒，仓促地结束了这个不合时宜的吻，甚至称不上吻，是他单方面不得章法的舔|弄和啃咬。梦境破碎，而他已经不知如何收场。
　　故作轻松地调笑，不是男朋友吗？毫不在乎地揭过，又不会少一块肉？
　　实际上，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我……”

　　江珣踉跄地爬了起来。肖哲旻紧跟着坐直站起，和江珣隔着一步之远四目相对。
　　“我……”
　　他的表情太过凄惶，肖哲旻尽可能轻快地说：“意外，我懂。”说完，却发现江珣的眼神更加绝望了。
　　“意外吗？”江珣自嘲地笑了一下，“一开始确实是。”他没有看肖哲旻，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他失控的地方。
　　他以前喜欢猫，不喜欢狗，但现在他觉得猫讨厌极了！
　　肖哲旻直觉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开，在他转动门柄，将门朝内打开时，快步走到他背后，向前伸手，“啪”地关上了门。
　　他把人强硬地留下了，大脑又断片似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众多庞杂凌乱的话语里挑了一句最无关紧要的，“……你的手机。”
　　江珣缓慢地转过身。
　　肖哲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撑在门板上，是一个壁咚的姿势，江珣低着头，几乎被他圈在怀里。他连忙收回手，江珣从他的另一只手里抽走了手机，“谢谢。”
　　肖哲旻终于说出了他想要确认的问题：“不是意外吗？”
　　江珣抬起头来，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除了眼角微微泛红的痕迹，平添几分桃色，不见失态的端倪，“是。”
　　肖哲旻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像是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放下，随后又坠入深渊，空空落落。
　　江珣望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呢？”
　　这次他不给肖哲旻任何机会，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动作飞快地打开舞蹈教室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谁都没再提及那日排练的插曲，看似如常地相处，无人察觉他们之间发生的微妙变化。
　　“根据几次统计的结果，我们需要2秒的时间，完成前空翻、拉人起立、准备接球的动作，接球的高度和抛球的高度一样，在1.5米左右比较适中自然。因此，需要4.9米加1.5米的高度，即6.4米。舞蹈教室的高度显然不足。”江珣平铺直叙，语气毫无起伏，眼角泛红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我抛球出手的理想速度是9.8米/秒，超过这个速度，球上升高度过高，下落到离地1.5米的高度时，速度也越快，不容易接住。”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肖哲旻和江珣在草坪上顺利地完成了这个地狱级别的难度动作。理科生的逻辑思维加上数学计算，事半功倍。
　　管婷婷不由鼓掌，“牛逼。”
　　彭伊杰一脸痛苦面具：“虽然但是，可以放过我们了吗？我犯了什么错，在体育课上还要听物理知识？”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
　　肖哲旻哪壶不开提哪壶，“体委，你最近一次月考物理是不是69分？刚好是我的成绩倒过来。”
　　“物理69分怎么了？谁能像你一样，物理考得比英语还高。”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
　　肖哲旻满分150分的英语成绩比满分100分的物理还低，气得他们班的英语老师丁辉吹胡子瞪眼，“你这30分的英语听力只拿到4.5分？耳朵是摆设吗？全部乱填一个选项，正确率都比你高。”
　　肖哲旻挠了挠耳朵，“受教了，以后听力题我干脆就不做了。”
　　全班同学或掩面偷笑，或捧腹大笑。
　　丁辉更气了，“还笑！去掉肖哲旻的成绩，你们听力的平均得分依旧比隔壁班低了足足2分。2分是什么概念？不要认为就是多错了一道选择题，在高考的时候，哪怕只差1分，省排名都可能相差几千名甚至几万名，报不了想考的大学，选不了想读的专业，你们懂吗？”
　　痛定思痛，丁辉与张梅商量后决定充分利用双数日的午休时间，进行英语听力强化训练。
　　“班主任又不做听力，怎么找她商量，都不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午休时间本来就短，这又被占去半个小时，没法睡觉了。”
　　“睡什么觉！碰到上午最后一节课拖堂的情况，中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全班哀鸿遍野，鬼哭狼嚎。更令人发指的是答错的题目超过五道，下午课后还要留下来重听。经过几周的魔鬼训练，全班包括肖哲旻在内，正确率明显提升，不过每次的重听总有他的份儿。这个周六也不例外，有且仅有他没能达标，错了七道。
　　英语课代表郭诗瑶生病请假，管婷婷代劳，分发批阅后的答题卡，“肖哲旻留下，其余同学可以先走了。”
　　江珣也留下了，他要做值日。下午最后一节课，勤勤恳恳、加班加点工作多时的教室电脑终于硬气一回，直接罢工。张梅按了几遍开机键，依旧无法启动，不能放映PPT，只好写板书。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汉字，江珣擦得漫不经心，鼻尖沾了粉笔灰也没察觉，心神全在教室后方的角落。
　　无法播放听力音频，管婷婷坐在他的位置上，拿着一本听力原文，语速飞快地念。
　　江珣感觉肖哲旻这次重听可能会错得更多。
　　“有你这么读对话的吗？一点停顿都没有。Record做动词重音错了！”肖哲旻忍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开始找茬挑刺，换来了管婷婷的“毒打”——她将听力原文扣在肖哲旻的头上，“哪来那么多要求！”
　　江珣收回斜视的目光，突然感到无谓拖延磨蹭的自己很傻。窗外的天色很暗了，就要下雨的样子，他应该抓紧时间去倒垃圾。
　　学校的垃圾堆放点距离有些远，回到教室时，已经不见肖哲旻和管婷婷的身影，江珣简单收拾了一下作业，提前拿出折叠伞，背上书包往外走，果然下雨了。
　　路过教师办公室，管婷婷在门口郁闷地望着阴沉沉的天。
　　肖哲旻没有等她吗？
　　“给，你用吧。”江珣将折叠伞递给她。天气比较热了，淋一场雨也不碍事，就当冲了个冷水澡。江珣正欲一口气扎进雨雾中，衣袖被人从身后拽住，管婷婷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盖住，“一起走吧。”
　　不会别扭吗？
　　会。管婷婷的每个动作和神态都在向他传达这一点，东张西望，面颊发红，局促窘迫，似乎在担心自己和别的男生共撑一把伞的画面被肖哲旻撞见。
　　他的折叠伞不大，管婷婷刻意和他隔开一段距离，他不得不配合地将伞往她那边倾斜。
　　“啊，你左边的肩膀已经全湿了。”管婷婷发现他的迁就，朝他靠近了一些。
　　“没事，本来就要换洗了。”江珣并不在意，说完，又陷入沉默。他不擅长和女生相处，管婷婷也没再开口，和他这种没什么个性和兴趣的人呆在一起想必很压抑，不像肖哲旻，他们之间有聊不完的话题。
　　出了校门，走到第一个路口，江珣不确定她接下来要往哪儿走，“你要去公交车站吗？”
　　管婷婷停下脚步，江珣也收住往前迈步的腿，侧头望向管婷婷，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没头没尾地说：“你可能误会了。我不喜欢肖哲旻，我们也没有在一起。”
　　便利店的自动门向两侧推开，响起了“感谢惠顾，欢迎再次光临”的电铃。
　　“谢谢你的伞，再见。”管婷婷说完，飞快地跑到那名买了一瓶酸奶的女生的伞下。“学姐，麻烦让我蹭一下伞！”
　　“婷婷？你们下周文艺晚会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从开春准备到入夏，相信我，绝对会让你眼前一亮……”
　　她们朝着公交车站的反方向渐渐走远。喧嚣的雨声吞没了两人交谈的话语。
　　那是不宜让少年知晓的少女心事。在滂沱大雨的陪衬下，倾吐没了顾忌，发泄无需克制，哭泣不必隐忍。
　　“他是？”
　　“算是我已经结束的初恋吧。”
　　“是他有眼无珠！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他很好……”管婷婷摇摇头，又点点头，“希望吧。”
　　她想感谢江珣，她的初恋，没有识人不清，没有遇人不淑，是个值得喜欢的人。
　　舞蹈社的学姐抽出一张面巾纸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讨厌的雨滴落到她的脸上了。
　　“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