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浸日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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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温故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下课了，她在楼梯门口转了转，等到下课才迈进去，迎面与林晓秀撞上。林晓秀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被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打断了：“周温故同学，您好，蒋老师让我去统计一下班里学生的家庭环境。”
她说着，递过来一副表。然后垂手静静地在旁边站着，等着周温故填完。周温故顺便扫了一眼，整张表确实只剩下了她的名字。她便接过来一支黑笔，随便放在一张不知名同学的桌子上，折下腰。
她写得很快，快到旁边的林晓秀与王芷欣都诧异。
王芷欣扫了一眼，然后微怔。
父母是否离异：是。
父母其中一方或双方是否已故：是。
是否独身一人居住：是。
是否需要申请救济款：否。
是否居住在孤儿院：否。
……
漂亮的簪花小楷写满大半张纸的“是”，周温故无所谓的靠在桌子上然后转着笔，林晓秀好奇凑过去后就看见了那一串的否，顿时惊讶的“哇”了一声。
周温故虽然不怎么在意这些身外之物，但是这一张好奇与新鲜的打量让她觉得自己想一个动物园里面的黑猩猩在被观摩参访。她有些不耐烦的嗤了一声，指尖微微扣了扣桌面。
然后就看见了呼唤她的林晓秀此刻怜爱与悯然的安慰性目光，周温故有些无语。她给自己立了一个保持心态平衡的良好品质：习惯就好。
……虽然也有可能会反噬主人，而导致气出血。
……
是否有监护人。
周温故略略顿住笔，微怔出神。
我给自己当妈算不算？
她很轻的落下笔，紧紧的盯着那句问题，像是自己也不清楚。她的确不知道，在她心目中惟一可以称得上一句监护人的人，已经去世了。
“周同学，这不是玩笑，请你认真的填。”王芷欣看着她飞速的手速，认真的说了一句，换来周温故一声轻蔑的轻笑。王芷欣愣了愣。
周温故放下笔，无所谓的揉了揉手腕，散漫的靠在椅子上：“认真填了，这就是我的家庭环境，爱信不信。”
周温故实际上不怎么讨厌这位班长，只有她好好的安分守己别来招惹她也不来管她。她没有太大的功夫去分心在他人身上，对于周温故来讲，专注过好自己眼前的生活都足够的困难了。
王芷欣皱了皱眉，却也收了起来。转身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很礼貌的撂下一句：“谢谢配合。”
她刚走没几秒，林晓秀就凑过来悄悄的问她：“阿故，你不喜欢班长吗？”
周温故蹙着眉眼，微微避开了些她的唇所呼出来的热气。她无力的用右手支撑着头颅，摆了摆手：“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有那么崇拜。”
“有时候甚至还很敬佩她。”
“敬佩？”林晓秀有些吃惊：“可是你的表现不是这样的啊。”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填这些乱七八糟的表格。”她看见林晓秀呆愣的模样，心烦意乱干脆换了一个说法：“你可以当做这些东西打搅了我睡觉的时间。”
林晓秀回过神来恍然大悟的样子，周温故掀起眼皮：“你不用觉得睡觉占用我学习时间所以学习才这么差。到后面你就知道了。”
林晓秀不解，却又没有多问。周温故随意的侧过头：“下节什么课？”
“地理。”
周温故叹气。
一年级就是这点不好，乱七八糟的课程堆积在一起。明明在初三的时候还能减掉地理生物这类的，到了高一居然又要重启继续学习，到了高二分科才能够不去受虐一般学习这么多科。
莫名其妙的，她又一次想到了陈戾。实在是佩服的紧了，她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够在学海里面挣扎下来靠的如此之高的。
她便顺嘴问了，林晓秀愣了愣，然后嘟囔着：“毕竟是省第一。”
省第一被分到了一班，周温故在三班。虽然现在没有那么的强调一班就是最好的，但由于那个显眼的家伙被分到了那里因而导致这些评论又开始隐隐议论。
周温故翻开地理书，看着图画只觉得倦怠，恍然又听见老师笑着说：“我们那个时候学地理，强调的还是少数民族服务汉族。现在则变成了人人平等了，变得太多了。”
时代总是在高速发展。周温故希望她和她所在的小巷子都能够慢下来，缓下来，不要那么快的看见时代的尾痕拖过，变成人闲车马慢的怠慢场景是最好的了。她心想。
*
省第一又开始翘课。
这是周温故翻墙出去的第一反应。
陈戾低着头，指尖沾了点面霜类的东西往脸上抹，看见她来了习以为常的点点头后又举着手按压着自己本身冷淡的面皮。周温故想省第一怎么还用这么娘唧唧的东西。
“昨天你见死不救。”陈戾抬眼瞥了她一眼：“这几个地方被打出淤青了。”
他随手指了指眼尾与唇角的地方，隐隐约约的凑近了看能看见些许的痕迹。不得不说有钱人家的孩子用的面霜就是好，成功的遮住那些疤痕，甚至连周温故都没看出来。
“我看你也没死。”
周温故也不客气，将满嘴跑火车的省第一噎了回去。
“什么课，敢光明正大的翘？”陈戾慢条斯理的盖上盖子，然后随手放在口袋里，周温故坐在低矮的断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什么课？”
“班主任的英语。”
“年级主任的物理。”
好巧。
两个人面面相觑，周温故勉强的扯了扯唇。第一次为她那种不值一提而一文不值的运气祈祷不会遇见陈戾的班主任，或者是他们年级主任亲自来抓逃课学生。
周温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换个角落还是能撞见这个姓陈的骗子，她身后是一群摇曳而被风轻轻吹动的狗尾巴草，前面是江南特别的黑砖白墙的房屋，一拐就是一个小巷子，寂静而无声。
这个点没什么人，而又是学生翘课专去处，陈戾就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饶有兴趣的抬起头看着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下的周温故。陈戾扯起来一个不像笑的笑容。
“过来，到这里来。”他说：“你应该站在这里。”
周温故懒慢的抬了抬眼皮，轻嗤一声：“真不好意思，我是社会共产主义接班人，跟你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灰色地带的人截然不同。”
陈戾：“……”
他很想把刚才周温故说的那些话糊在她脸上。他很想知道，周温故是怎么面不改色而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一番话的？
明明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人。陈戾想到这一点就莫名欣喜，也变得无奈。
怎么刚好就是周温故呢？
看她无以言表的惫懒摆在明面上，这么不着调的样子，陈戾叹了口气。
怎么会是周温故？
周温故抬眼看了一下他：“你又在这里唉声叹气什么？”
陈戾：“我只是在想还有几秒钟年级主任会到达战场。”
周温故：“？”
她撑着墙跳下来，正好落到杂草从里，皱着眉拍掉那些杂七杂八的草堆。然后一个闪身趁陈戾走神躲到了他后面。正好一片黑暗，陈戾还没反应过来周温故就屏住呼吸小声说：“来了你就替我挡挡。”
陈戾：“？”
你是不是一个人？
“省第一。”周温故：“别那么小气。还是个男的么？”
陈戾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就这么小气。骗子就是小气而自私自利的，你不是也觉得我是个骗子么？”
“你怎么知道？”
陈戾让了让身，灼灼而温和的骄阳照晒在他身后的人的身上。她不可能被黑暗完全的吞没，陈戾一直觉得周温故这种人，触碰一下似乎都要融化。但是她骄矜而傲慢，至死都不会被完全的湮没。
“你的目光这么说。”
他难得没有说谎。
周温故靠着墙，冰冰凉凉的触感从单薄的脊骨处传来，似乎要深入骨髓。白墙大概是用漆涂上去的，她没有说话，陈戾便也没有挑起话题。很浅淡的河水声是船夫摇桨的滑动声，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从他们旁边的那堵墙围着的校园传来。
他们之间很安静。
“为什么觉得我是个骗子？”陈戾反问她：“是因为谣言么？”
“你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就很不真诚。”周温故顿了一下：“非常轻佻，像个登徒子。”
陈戾微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江南的风向来都是柔的，带着点湿润的水汽。许多同学上学过程中都能看见乘船打捞垃圾的老爷爷——或许不是许多人，而是少部分人。周温故恰恰侧目看见，莫名其妙的，她以为对方在打捞诗意。
“浸日巷的桂花要败了。”
陈戾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周温故偏过头看他。
“你不知道么，不应该的。”陈戾说：“浸日巷，就是你住的那条巷子，种满了四季桂。”
“……”周温故真不好意思说她一直叫浸日巷叫桂巷。
“以前巷子初建的时候，瑰丽的阳朔从天而降，簇簇的悬在砖墙瓦片之上。那是夕阳，如整条巷子浸透在了太阳里面，所以取名为浸日巷。”陈戾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怎么记得？”
陈戾垂着眼睛，周温故看不大清他脸上的神色：“看过传说。”
传说？
谁家闲得无聊记传说，还是年岁靠的这么近的传说？
周温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吐槽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浸日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