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竟是我自己》忘营营

19、019

　　陈晟本也是玩笑，接过纸随意浏览，看了两眼后神色渐渐凝重，不发一言。最后抬头认真看着翁有清，仿佛要看进骨髓。

　　“这是你写的？”陈晟不复温和，释放出属于帝王的威严，周围无一丝声音。就连春风也识趣地停了下来，不再将枝叶吹得簌簌作响。

　　“是，臣在秘书省学到了很多，随手记录下感想。”翁有清垂着的头抬了起来，不卑不亢迎向帝王的审视。

　　陈晟倏地笑开，周围气氛再度变得暖融融：“现在年轻人真是要厉害得多，你说呢？”

　　曲致家忙附和：“圣人说的是，少年英才辈出。”

　　“明日来紫宸殿拿你的东西。”说着，陈晟将东西随手收了起来。

　　“微臣遵旨。”翁有清恭敬让到一旁，目送圣驾离开。她感受到了陈璋探究的目光，感受到了曲致家莫名的眼神，静静望着他们离开。

　　忽的，头顶传来窸窣声，不远处随之而来急切的脚步声。见她立在此处，顾衡愣了一瞬，抬头张望：“殿下，你不要戏弄卑职了。”

　　茂密的树冠中抖动几下，探出一颗脑袋，陈珠漆黑的眸子盯住翁有清：“皇伯伯叫你去紫宸殿做什么？”

　　翁有清也仰头看她：“圣上有公务吩咐。殿下，上面危险，你快下来吧。”

　　“顾将军，你不能上去吗？”翁有清转头问。

　　“他要是敢上来我马上就跳下去！”陈珠大喊。

　　阿穗也提着裙摆慌忙赶来，额头上渗出细碎的汗珠，焦急道：“殿下，你别玩了，快下来吧。”

　　“我数一二三，就会掉下去，你们可要接好了！”陈珠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转，身子一歪，便真要倒下来！

　　顾衡与阿穗嘴上紧张，真到了此刻却格外冷静，这个场景似乎已经发生过千万次。顾衡瞄准时机，双臂平展伸出，‘扑通’一声，陈珠满身满头树叶地落进他的臂弯之中。

　　阿穗‘哎呀’一声，忙冲上去帮忙整理仪容，咕哝着抱怨：“等下还要面圣，殿下这样如何是好。”

　　陈珠笑嘻嘻跳下来：“怕什么，皇伯伯才不会说我。”

　　“那也是，现在咱们都大了，殿下还总是和顾小将军玩小时候的游戏，他要是接不住了怎么办呀？”阿穗嘀嘀咕咕地掸落裙摆上的树叶。

　　从小陈珠就喜欢和顾衡玩‘接住我’的游戏，从一开始的紧张无措，到现在游刃有余，顾衡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陈珠早已不是当年的小萝卜头，如今已经变成俏丽的豆蔻少女，落在手臂上清香温软。顾衡收回双手背在身后，悄悄低下头掩饰耳根蔓延的红晕。

　　“他不会的。”陈珠回头眨眼，“你会一直接住我的吧？”

　　顾衡一本正经回答：“臣的职责就是护卫公主安全。”

　　翁有清将一切尽收眼底，了然笑道：“公主无事就好，臣先告退了。”

　　陈珠还要进宫，没有多挽留，不过还是说了一句：“你在哪个衙署，回头我去找你玩。”

　　回去时余寒霜正与命妇们交际，正挥手招呼她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齐氏挡住去路，她皮笑肉不笑道：“贵妃想与翁娘子叙话，请吧。”

　　一见此景，余寒霜顿时心焦，马上起身要过来。翁有清悄悄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跟着齐氏走了。

　　齐氏的女儿吴娘子正与吕贵妃交谈，少女娇蛮天真，逗得她屡屡大笑，阁中氛围十分融洽。然而在翁有清踏进来的一刻，空气凝滞，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望了过来。

　　“翁娘子来了，赐座。”吕贵妃歪头浅笑，介绍道，“这是吴娘子。”

　　吴娘子翠围珠绕、丰容靓饰，不复方才的娇笑迎合，眼下眉眼冷冽，仰着下巴目光扫过，微微点头，权当打招呼。

　　“说来也巧，吴娘子与言七郎认识已久，如今翁娘子要与言七郎成婚，想必你们二人也能相处和睦。”

　　这话不说还好，吴娘子眼中即刻冒出难平的怒火，冷声道：“臣女恐怕没有这个福分，翁娘子是女医，在镇上长大，我自幼生长在长安，或许说不到一起。”

　　近乎直白的嘲讽叫吕贵妃乐开了花。陈璋竟然引荐翁有清做了女官，这在她看来已经是赤裸裸的结党行径，既然如此，必须要奋力打击，让她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陈璋究竟抬举了个什么东西。

　　吕贵妃笑容满面转头，试图看到翁有清脸上羞愤难当的神色，还以微笑询问她为何不说话。

　　翁有清本不想回应，可一屋子人目光炯炯盯着，不说不行。她装作困惑：“微臣听说圣上同昭阳长公主在笠山长大，闲时经常跑马猎鹰，不知道吴娘子是不是也说不到一块？”

　　陈晟与长姐陈昂出生时，先帝尚未起事，带着家眷驻守笠山，两个孩子都是在笠山出生。

　　听闻此言，所有人脸色大变，齐氏更是如坐针毡，频频将目光投向吕贵妃。

　　吕华绮哪知这样的陈年旧事还会被翁有清翻出来，无论是先帝还是今上，都崇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最讨厌别人把出身挂在嘴边，搞世族那套。

　　她正欲息事宁人，没成想翁有清不打算就此打住，似笑非笑说：“听说吕大将军幼时家贫，不过十岁便入伍为家人挣取口粮，吴娘子和吕大将军是不是也说不到一起？”

　　齐氏倒吸一口冷气，忙说道：“三娘一时失言，还不快向翁娘子致歉。”

　　要知道翁有清可不是单纯的闺阁女子、后宅妇人，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朝廷命官，若一不小心传出去…圣上宽仁大度，不会说什么，但昭阳长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她真的会提刀上门。

　　虽然丈夫投靠了吕淮中，在他的示意下齐氏也事事尊崇吕华绮。方才就是讨她欢心，齐氏才没有阻止女儿。可再怎么样，齐氏也不想得罪长公主殿下。

　　吴娘子娇生惯养，自觉向翁有清赔罪失面子，紧抿着唇不肯出声。

　　齐氏正焦急之时，翁有清包容一笑：“算啦，齐夫人不要为难吴娘子了。”

　　齐氏勉强微笑，双手紧紧攥着：“多谢翁娘子。”

　　吕华绮见齐氏母女吃瘪，借口头痛发作，将人都赶了出去。

　　翁有清神清气爽，说了句再会，大步离开。

　　齐氏刚想教训女儿，扭头一看，吴娘子红着眼眶恨声说：“阿娘为何要我向她道歉？她配吗？！”

　　二人踱出园子上了马车，齐氏才叹口气：“她是不配，可她现在就是言家少夫人，是言七郎名正言顺的妻子。”

　　“若不是她横插一杠，我与言七郎早就……”吴娘子生性好强，什么都要最好的，夫婿也不例外。她早就几次与言七郎‘偶遇’，自认相谈甚欢。当时他遇刺失去踪迹，她还提心吊胆好一阵。

　　“眼瞧着你们是没有缘分，阿娘会另择良婿，你也不要伤心了。”齐氏还想与她说一说方才言语中的关窍，可吴娘子扭头推开窗子，佯装在看风景，这话是听不进去了。齐氏也就闭嘴，只待来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