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台春深》含章殿的小老鼠

8、第 8 章

　　侍卫长走了，一个品阶稍低的侍卫上前与庆玉商议游玩的具体细节。

　　萧淳在那里听着，从旁边的盆景里拔出叶子一点点撕碎，碎屑又被她放回花盆里。

　　待这样两三回，那名侍卫终于走了。

　　萧淳拔腿就往屋里走，打算告诉赵旭这个好消息。

　　杂物间内。

　　赵旭听完萧淳的安排，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像萧淳想象的那样称赞她一下或者如何。

　　萧淳有些垂头丧气，赵旭至少应该显得高兴一点。

　　虽然萧淳扫兴，可是她还是很大度的叮嘱了赵旭搬动家具的时候不要弄伤自己，碧岚力气挺大的；还有要在屋里躲好了，让外面的人看见会很危险。

　　赵旭又绽放出了笑容，告诉她不必担心，自己有数。

　　萧淳这就放心了，然后拍拍赵旭的肩膀，一副大哥我罩着你的表情。

　　赵旭电光火石之间心领神会，说：“多亏了娘娘锦囊妙计，娘娘总令人刮目相看。”

　　萧淳委婉地表示才没有呢，然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屋里只余赵旭一人。

　　他所想的可没有萧淳这么简单，自己身上可是一件侍卫的衣服。萧淳来的日子并不久，尼姑们对侍卫不一定都熟悉，自己只要不走远，至少能摸清院内的结构。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还想去庵外摸排一下有没有藏身之所，以防万一被发现，至少还能制定一个逃跑路线。

　　这一切的机会，都是萧淳的聪明才智给给他创造的。不得不说，萧淳是个很有想法的小丫头，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现在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好全，但是底子还是够硬，适度的休息让精力恢复了至少一小半。虽然不敌全盛时期，但是外出探探路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但是如何支开萧淳的另一个侍女，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赵旭认为自己要好好想想。

　　萧淳这次的外出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拖延时间。

　　侍卫长不会让她在外呆很久，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尽量走的远些即可。

　　萧淳进屋去换了一身青灰色常服，又戴上了一顶椎帽和一条狐狸毛的披肩，一应首饰也是齐备的。这样的话，不会失了自己的体面。

　　虽然自己拿得出手的首饰，已经不足十套了。

　　肩舆停在庵前，后面跪了四十几个侍卫，分置两侧，二等的宫娥十人在一边跪着，加上两个年纪轻的姑子也在一边行着礼。

　　虽不及宫中风光，但是在这个穷乡僻壤还是让人感觉挺气派的。

　　萧淳说，想上山下玩玩，自然是所有人都劝。

　　萧淳不听，于是小尼姑就哄萧淳道可以往上走有一个山洞曾有高僧辟谷且风景极佳。

　　萧淳假模假样的斟酌了一下，表现出勉强答应的样子，一行人这才出发。

　　庞青今天没有出去，被留在院里当值。

　　他很想要回那件属于自己的衣服，那件衣服袖口撕破了一点，但是因为他家里穷，每个月的月银他都省吃俭用，没有钱去买新的。

　　但是太后娘娘毕竟尊贵，他自己如何也开不了这口。

　　他站在前院门口守卫，与他同班的一人在那里打盹。

　　他突然看见一个脸生的人从侧面走过。

　　不对。他反手拉住那人的手腕。

　　赵旭一身侍卫服装，脸上的表情凌厉，感觉受到了打扰。

　　“新来的？”庞青问着，然后就看见了衣服袖子上那个口子。

　　“是。”赵旭顺着他的眼光也看到了袖子，就继续胡诌：“是太后娘家的关系。”你休要惹我。

　　可是庞青也不是三岁孩童，他在思考是替太后保密，还是卖了这个消息。

　　“那敢问阁下姓名，在哪个班长底下当值？”庞青知道不管怎样，自己都要问到更多的信息。

　　赵旭看四下无人，用手捏起他的领子，说：“你知道什么？”

　　庞青在胸前摆手说：“都是自己人。”他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想激怒赵旭。

　　“这件衣服是你的吧。”

　　“是太后娘娘向我借的……我（远房）堂哥是侍郎。”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灭你的口。”赵旭拍拍庞青的肩膀，将他放下。

　　庞青嗅到一丝来自上位者的气息，不禁对赵旭的身份进行了大胆的猜测。

　　“你是太后娘娘的什么人？”庞青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赵旭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就顺着说下去。

　　“堂哥。”

　　庞青突然发现如果他真是太后的兄长，一切似乎可以逻辑自洽。

　　庞青心想，不好，自己还是稍逊了一筹，失去了发问的先机。

　　“那，多有得罪，不便多嘴太后的家事。”

　　“太后娘娘向你借这身衣服，也是她的垂青。你的堂哥叫？”

　　“庞文焕。”

　　“户部侍郎庞文焕。”

　　“正是。”

　　赵旭惊奇地发现，庞文焕的老师正在自己的门下，也就是说，这个庞侍郎也是自己的人。

　　这个庞青还算有些脑子，行事也颇具章法，不如收归己用。

　　赵旭知道，庞青已经看出他的身份了，但是他也不点破。

　　“他与我同拜谢允礼为师。”

　　庞青立马就明白了，眼前的人是四皇子，自己堂哥是四皇子的人。

　　“那便尊称一句萧兄。”

　　“你我于此地偶遇一事，还不足对你兄长提及。”

　　“那是自然。萧兄，鄙人逢二、五当值，平时都在营里呆着，随时差遣即可。”

　　“多谢，还请庞兄弟给我再借一身衣服。”

　　庞青也不多问，单字一个：“是”。

　　赵旭估摸着碧岚快回来了，快步回了院门。

　　碧岚是去厨房取一些盘子用来乘贡品的，她打着去取水果和糕点的旗号，将盘子留用。

　　还好因为萧淳搬过来的原因，原来的餐具换了一批新的，淘汰的餐具摞在一边落灰也没人管，所以拿走几个人家也不会发现。

　　香炉和香屋子里都有现成的，只需把白玉观音取出来，再挪动一个桌子，一个柜子即可。至于幔帐可以用换洗的窗帘，这个也是直接现成的。

　　碧岚回来的时候，赵旭已经将家具的位置摆好了。

　　“您怎么自己动手了，没叫奴婢一起来做。要是您的伤更厉害了，娘娘可不允许。”

　　“这点不碍事的。”

　　赵旭见人手不够，怕碧岚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来不及，就要去扫地。

　　碧岚一见就要去抢笤帚。

　　“殿下，您有伤，快去歇着吧。”

　　“现在非常时期，不必拘礼。”

　　碧岚只好随他了，希望娘娘不要怪罪下来。

　　赵旭动作很快，屋里一下就亮堂了。其实他平时很多事也是亲力亲为，所以干活很熟练。

　　“殿下，您快歇着吧，剩下的奴婢一个人就够了。”

　　“那好吧，我去外间的书桌借笔墨一用。”

　　“殿下可是要传信？”

　　“暂时不传，只是先写下来。”

　　“殿下，若没有可靠的传信之人，可千万不能在这几天传信。外面乱的很，四处人心惶惶。我怕消息走漏，广静庵就不安全了。”

　　“你且跟我说说外面还发生了什么？”

　　“我倒是很少出门，不过听说侍卫长马上就要换人了，好像是二皇子派来的。”

　　“很好。”赵旭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这个地方不宜久留了。”

　　“那娘娘怎么办？”

　　“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会想办法让她安安全全。”

　　“萧家虽然势力庞大，但是不愿参加朝廷斗争，每次都是以中立保全家族。娘娘想为殿下出力，实属不易。”

　　“我自然知道，你放心，萧家只是一个方面，我现在找到了别的法子。”

　　“那碧岚在此就祝愿殿下得偿所愿。”千万不要让单纯善良的娘娘为您粉身碎骨。

　　“嗯。”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碧岚去查看了一下赵旭的伤口，告诉他晚上需要换药。

　　早上的药是谁换的不言自明，碧岚也不愿意戳破，只是希望娘娘能够识人，不要太过轻信对方，以免万劫不复。

　　谁都能看出来，四皇子不是个老实人。

　　萧淳在外面磨蹭了一会儿，到了山洞，又让小尼姑教她坐禅，山洞里有旧蒲团，她还上去坐了坐，凡此种种，她磨到了太阳快下山之前，才在众人的劝说下踏上了归程。

　　走在路上，萧淳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也不知道佛堂那边布置怎样了，也不见他们派人传个信过来，自己却总是记挂着。

　　自己好像有种过度付出的嫌疑。

　　可是那是赵旭，一个信任自己且自己喜欢的人，况且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萧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唯有向上苍祈祷，赵旭不会辜负她。

　　而且，是时候准备给父亲修书了。

　　然而赵旭会背叛我吗？萧淳对自己说，然后摇了摇头。

　　这不重要，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如果自己这辈子失败了，就祈祷下辈子去个好人家，不必在皇家受苦。

　　萧淳有点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

　　此时后面庞大的队伍都各自回去了，萧淳身后只跟了庆玉。

　　萧淳去里间更换了常服，然后去了小杂物间。

　　门开之后，萧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