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难觅有情郎（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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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洵美被月如扶着回到房间，一挨枕头，就喊口渴，要喝水。
房中没有热茶，月如连着倒了□□盏冷茶给她吃，才让她睡下，又听她梦中迷迷糊糊说起胡话。
翌日一早，软娘听闻这件事，急急忙忙派人去买茶点，要去探望。
万灵心有不忿，道：“那六娘子是醉了，又不是病了，小娘你眼巴巴赶上前去探望，让女君知道了，万一牵连到你就麻烦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早晚拔了你的舌头。真等病了再告知女君，我才算摊上麻烦事。”
软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接过仆妇包好的茶点，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顺心了，都忘记这府中究竟是谁做主。”
万灵是跟着她一路颠簸过来的，没什么心眼，脑子还算灵光，道：“主君将六娘子放在咱们院子，不会更加惹女君心里不快吗？”
“女君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看你这小脑瓜是野性不改，跟山上的野兽一样要冬眠了。”
软娘拆开纸包，掏出两块糕点，一块搁在茶碗上，一块塞到万灵嘴里，道：“主君素来疼爱六娘子，不管六娘在哪，女君都不痛快。眼下家中几位郎君都出门在外，将六娘放在女君身边，和打她的脸、给她添堵有什么区别？”
万灵咽下茶点，舔舔嘴角，拎起茶点跟着出门。
她边走边道：“那主君将六娘子送来，也没给小娘你一点好啊。小娘日日盼，夜夜盼，月圆月缺，都见不了主君几面。”
“就你会说。”贫嘴。
走到湖上，看到满池塘的残花败叶，软娘心里叹气，道：“坊中的姐姐们嫁人后，鲜少有善终的，我能跟随郎君，又遇到不爱刑罚的女君，已是最好的了。”
想起那几位扭腰摆胯，逢人就笑的娘子，万灵不再多嘴，心里默默嘀咕：“好好好，什么都好，小娘这性子是照了名字长的，还是名字随了性子？”
她万灵这个名字……好像还不错。
两个人一路沉默，到六娘子房门前，意料之外听到里面嬉闹声。
软娘唇角上扬，全然不见刚才的郁郁神色。
敲了敲门，她朗声道：“六娘子，我拿了东市林家的点心来，你吃过早点了吗？”
木洵美听声音辨出来人，忙叫月如收起坐席上棋子，自己爬回床塌，拢了凭几到身后，抚平毯子。
着急忙慌收拾一通，她才起身开门，道：“来得巧了，我刚醒来，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软娘是不是昨夜钻进我肚子里，不然怎么与我这般心意相通？”
软娘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要真能钻进你肚子就好了，我生怕你暂住在我这，吃不香睡不好，徒叫你四叔父挂念。昨日上街游玩了？遇见什么好玩的吗？”
好玩的？
是想问见过什么人才对吧。
木洵美轻轻笑着，朝月如递去一个眼神，后者领着万灵退出去，只留她们二人在房间。
软娘霎时僵住了神色，再看木六娘子时，眼神中带了几分戒备。
木洵美为她斟茶，道：“我知道四叔父素来疼爱我，惹得四叔母不快；也知道软娘颇得四叔父的真心喜欢，放心将我安置在这里。软娘这么早来，是想问我昨日去过何处，见过何人，对吗？”
茶香袅袅，气味悠远。
软娘轻抿一口，心中的一点不快顺着清香的茶慢慢化开。
“你这样的性子，也难怪女君讨厌你。”她语气不明，隔着袅袅白烟看向六娘子。
木洵美心下稍稍安定。
不管软娘怎么想，既然人愿意留在这里，就说明她猜对了。
昨日在聊聊书斋，她问四叔父要了出门令和钱财，想从后面抄近道去马厩。途径竹丛，她在窗下听到苏公的一番话，有些事情慢慢开朗起来。
“我猜想软娘和四叔父才是真正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只是碍于四叔母的娘家势大，又执掌中聩，只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如今，我既被四叔父藏在这里护着，也是拿捏在四叔母的眼皮子底下。对吗？”
软娘搁下茶盏，凝了凝神。
这话无疑是一把刀，撕开了三个人多年的隐痛。夹在中间的那个人，她步步都走在刀尖上。
虽被戳了痛处，她丝毫不慌，挂起浅浅的笑容，道：“你固然聪明，可婚嫁之事尚未经历，内里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猜到的。我与你四叔父确实两情相悦，情不作假。对你，自然也多多照拂。既然屏退了两个侍婢，单独留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软娘爽快！”
木洵美顺坡下驴，道：“我想让四叔母知道，昨日我悄悄去林家的万宝书斋，和林家七娘子相谈甚欢，还遥遥看过林家郎君一眼。”
话一出，软娘脸上的冷静终于寸寸龟裂。
她有些失神，过了会儿才问道：“你是从何处知道林家的事情，女君可没有到处张扬。”
木洵美：“……”顾恩都知道了还不算张扬？
……时间久了倒是忘了，除了光明正大谈论，那家伙还是个偷听惯犯。这消息八成也是在某处偷听来的。
惹上这种老鼠屎，想想都嫌弃。
她随便敷衍道：“府中下人乱嚼舌根，叫我听去了。”
“既然是嚼舌根的废话，就该拔了那人的舌头，好好惩治，整顿府中风气，你怎么会听风就是雨呢？”软娘语气急促，不自觉眉眼间带了几分责备。
木洵美愣了愣神。这副焦急的模样，倒是久违了。
从懂事读书起，木家同辈中无人能出左右，她渐渐和长辈们站在一道，没有人会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没有人敢跟她急，说她的不是。
“无碍。无碍。”她连着说了两遍。
软娘缓和了神色，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我也不好插手。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打算。照这样下去，女君绝对会顺手推舟，成全了这桩婚事。你真的愿意嫁到林家？”
打心底，她是不相信的。
郎君早就知道此事，到现在还绝口不提，有一半的原因是顾及六娘子的性格；如今她见识了六娘子的本事，更觉得郎君的担心不无道理。
林家那锅碗瓢盆大的地方，容不下六娘子。
从一开始，木洵美就没有吃茶，如今茶冷了，就着糕点吃下去，还是冷的。
吃完了两块糕点，一盏茶，她又续上一杯，才悠悠说道：“我如今名声已毁，婚事于家族无益。林家家财丰厚，能给足聘礼，未来阿兄们成亲，家中也不会有太多负担。林郎君已有一嫡子，我依傍着四叔父的官职，未来的日子不会太差，这样的婚事，难道不好吗？”
“……照六娘子的看法，这样的婚事，的确再好不过了。”软娘轻声道。
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解释。明明是和六娘子说话，她却有种坐在女君身边的错觉。
当初女君商讨这门婚事的时候也是这般说辞，甚至，一字不差。
名声，家族，家族，子嗣，脸面……
“小娘。”万灵上前，扶着她的胳膊，神色紧张地提醒道：“当心脚下，木桥下有个台阶。”
看清眼前枯败的风景，软娘方才察觉自己已经出来了。她慢慢找回神，抓住万灵的手腕，问道：“万灵，你觉不觉得六娘很像女君？她说话做事的样子，和平时的女君是不是差不多？”
“女君？当然不像。”
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可看小娘的神色又不是，万灵心里忐忑，慢慢说道：“六娘子继承了其夫其母的好样貌，和女君一点都不像，而且，女君之前维持府中开支，不像六娘子读了十几年的书，有种文儒之气。”
这些话，软娘一字一句听进去，仍旧心神不宁。
她总觉得，女君身上的文儒之气更重一些，六娘子的说话做事总给她一种不安的熟悉感。
等两人走远，月如才从花丛后面缩回脑袋，转身回去，关上门。
“娘子为何让软娘传话？若是告诉女君，事情怕是会麻烦一些。女君向来不喜欢娘子，未必会让娘子称心如意。”她边说，边收拾桌上的残渣。
木洵美已经摆好凭几，躺在床塌上了。
闻言，她翻个身，面朝里，道：“四叔父喜欢我，是因为我自小会读书，就像勾栏瓦舍的知己一样，相识于才，止步于礼。婚嫁之事，还得要我四叔母操心才好。”
“娘子怎能自降身份，把自己和那些人作比！”月如说的是气话。
没想到床上忽然传来动静，她扭头一看，竟然直接和六娘子两两相对。
“怕什么？”六娘笑了笑，无所谓道：“我读了十几年的圣人典籍，从没见过有哪位圣贤著书专门教人如何谈情说爱，倒是那些痴男怨女的戏本子，广为流传。可见，世间小情小爱和那些戏本子差不多。夫妻，亦是知己。”
月如一脸佩服，搁下手里的茶盏，跑到床塌边，道：“娘子说得有道理，那下次娘子可以给月如讲讲那些戏本子的故事吗？月如不识字，也没机会去茶馆听人说书。”
木洵美：“……”她还没看过，都是梦里的“经验”之谈。
“我也没听过说书，下次，我们出门去听人说书，下下次，我在讲给你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