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度玉门关》穆天山

28、夏葡萄，你心里还有我吗

　　这是秋怀沛第一次来伊宁的大别墅，也是他第一次拜访夏葡萄的外公外婆。

　　他们的车还没开进院儿里，柯基墩墩和柴犬飞飞就扑到大门上，一个劲儿地刨门，汪汪直叫，它们是在告诉骊珠：赶紧开门，葡萄回来啦！

　　骊珠敞开大铁门，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就停在门口了。墩墩激动地围着车轱辘公转，飞飞围着自己的尾巴自转。

　　夏葡萄一下来就被飞飞扑个满怀。墩墩腿太短，跳不高，只能疯狂摇摆屁股，围着夏葡萄的脚踝打转。

　　飞飞只顾着在夏葡萄怀里上蹿下跳，墩墩看到了站在她旁边的秋怀沛，丝毫不认生，也扒上他的小腿吐出舌头求摸摸。

　　“你家养了两个大黄煤气罐啊！嚯，真重。”秋怀沛一把将墩墩抱起，它两只小短腿悬空，随着秋怀沛的脚步一颠一颠，像两只猪蹄在跳舞。

　　飞飞看到墩墩被人抱了，嫉妒得不行，一下窜到夏葡萄胳膊上，一直嘤嘤嘤地撒娇，也要求抱高高。

　　没办法，夏葡萄只好把飞飞扛到肩上，一口气跑进客厅。

　　外公外婆刚从楼上下来，听见动静马上喊道：“葡萄回来啦！你就是小秋吧？我们早就想见一见了。”

　　秋怀沛放下墩墩，赶紧去扶二位老人，一手一个：“外公外婆，你们快坐！”他顺势就坐在了两位老人中间。

　　骊珠笑道：“今天一睁眼，二老就一直在问你们几点到。上火车了没有？下火车了没有？打上车没有？下高速没有？我就跟情报员似的，一直在跟他俩汇报。”

　　“这不，我说快到小区了，二老忙不迭地跑到三楼小阳台伸长了脖子张望，一定要最先看到你俩。”

　　秋怀沛搂着外婆的胳膊，嘟起嘴：“外婆，我们这次多陪您几天，等端午过完，下周再回去！”

　　外婆摸了摸秋怀沛的头：“好孩子，把葡萄交到你手上，我放心。”

　　外公对说夏葡萄说：“你外婆天天念叨呢，小秋什么样的？个子高不高？性格怎么样？天天瞎操心。”

　　外婆怼他道：“怎么是瞎操心？亲外孙女的对象，不得好好看看？不过今天我一见到就放心了！”

　　外婆握住秋怀沛的手：“周正，挺拔，正经！按照我们的老话说，这个同志是靠谱的。”

　　“外婆，就他还正经呢？”夏葡萄呲了一声，“他心计可多了！”

　　“我哪有？我是外婆的乖外孙。”说着，又把头靠在外婆的肩上。

　　对于秋怀沛自来熟这一点，夏葡萄确实是佩服的。

　　飞飞和墩墩疯了似的在客厅跑酷，从前院追逐到沙发，再从沙发后背转一个圈跑到电视机前，打滚、抢玩具、嘤嘤嘤不在话下。

　　骊珠端上一壶茶，给秋怀沛和夏葡萄倒上，又摆出一大盘各式各样的葡萄——无核白、巨峰、马奶提子、玻璃脆、红宝石……

　　“今早我跟你爸去逛市场，我说买一两种就行了，买多了吃不完，还容易放坏。”骊珠看了一眼在厨房忙活的夏松，笑道：“你爸非不答应，说小秋千里迢迢来新疆，肯定每一样都要人家尝尝啊，我犟不过他。”

　　秋怀沛往嘴里塞了几颗无核白和马奶提子，称赞道：“不愧是新疆原产，这是我吃过最甜的葡萄！”

　　骊珠解释：“新疆夏天日照时间长，所以能积累充足的糖分。”

　　秋怀沛陪二位老人在客厅聊天，夏葡萄说她要去厨房给夏松打下手。

　　“今天做什么菜？”夏葡萄端了一碗无核白葡萄，倚在厨房门框上。

　　夏松手下的刀不停：“家常小炒：辣子鸡、剁椒鱼头、红烧排骨……”

　　“嚯，这大鱼大肉的，真行。”

　　“都是你妈吩咐的，我哪敢不听。”

　　夏葡萄说是帮忙，实际并没有下手，就是在厨房里陪夏松聊天。

　　“你来之前，你外婆一直在问骊珠，说这次算不算上门提亲。”
　　“啥？提亲？”夏葡萄吃着葡萄差点没噎着。
　　“难道不是吗？”
　　“什么呀！还早着呢，这次就是上门吃个饭。”
　　“噢。”

　　过了一会儿，骊珠也来厨房了，把夏松往外赶：“你去客厅陪陪小秋，这里我来。”说着，把夏松手里的刀接过来。

　　“你来干嘛？我都快搞好了。”
　　骊珠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我有话对女儿说，待会儿下锅叫你。”
　　“噢。”

　　夏松走后，夏葡萄问她：“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骊珠还把厨房门拉上：“没怎么，我也跟女儿聊聊天。”

　　骊珠麻利地将鸡腿剔骨，然后切丁。
　　“他这次是来提亲的吗？”
　　“我去，怎么又来？”夏葡萄长叹一声，摊了摊手。

　　“你爸刚才也问你了？”
　　“是啊。你们别多想了，我们还没打算结婚呢。”

　　骊珠把剁菜的声音放小了一些：“是他还没那个意思？”
　　“不是，我俩还没谈过结婚的事。”

　　骊珠又说：“你别怪我多嘴。你要是没男朋友，我就不催了。但问题是你有男朋友，那我肯定得问问呀，你现在是属于不上不下的中间状态。”

　　夏葡萄苦笑道：“那我结婚之后你肯定又要问我什么时候生孩子，到时候会说我已婚未育是属于中间状态。”

　　夏葡萄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照你这么说，只有进了坟墓才不是中间状态。”

　　“你这孩子！”骊珠瞪了一眼她，“也不知道个忌讳！”

　　骊珠把洗好的鱼头放在盘子里，加胡椒粉、盐、料酒，然后开始腌制。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是不是他家里不同意？”

　　夏葡萄直跺脚：“哎呦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他妈妈早就去世了，家里的继母管不着他，他爸也不怎么管他的事情。”

　　“他也不小了啊！难道是他还想玩玩？”
　　“是我，是我还想玩玩，行了吧。”夏葡萄打开厨房门赶紧逃离，“我先去摆碗筷了啊。”

　　秋怀沛扶着外公外婆上餐桌，给他们铺好餐垫，盛上米饭。

　　剁椒鱼头最后上桌。鱼头张着大口斜倾在盘子里，青绿的香葱与火红的剁椒铺在上面，香辣味已经溢满整间屋子。

　　饭刚没吃几口，外婆突然说：“骊珠，怀沛的提亲，我同意了。你俩也别犹豫了，我是过来人，这样的女婿，是我家的福气。”

　　骊珠听到这话，咯咯咯笑了起来：“我俩可没犹豫，我们家葡萄的眼光，那还能有错？”她又看了一眼葡萄，好像是在说：刚才还推三阻四，敢情是逗我玩呢！

　　夏松也接过话来：“就是就是，你俩年纪都不小了。想什么时候摆酒？在哪摆酒？预备叫多少人？反正我跟你妈也没事儿，能张罗的就帮你们张罗。”

　　外婆接着说：“刚才小秋跟我说，他已经在乌鲁木齐看好了一套房，等他们领证之后就买上，算做婚后财产。”

　　骊珠放下筷子，“嚯，那可不便宜，我们也得陪点嫁妆，”她对夏松说：“回头去看辆车？你不是天天看汽车频道么，这会儿派上用场了吧。”

　　夏松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这下轮到夏葡萄一脸懵了。她根本不知道秋怀沛提亲的事，更不知道他连婚房都准备好了。

　　这是谁结婚啊？新娘啥也不知道，一家人全给她安排妥了。

　　秋怀沛一直在闷头吃饭，但是他脸上得逞的笑容可瞒不过夏葡萄。刚才在客厅一个多小时的聊天，他已经完全把外公外婆的心给夺走了。

　　外婆给秋怀沛夹了一块鱼，“来，小秋，多吃点。”
　　她又对夏葡萄说：“刚才小秋还跟我说呢，他特别喜欢小孩。说现在年轻人都流行去月子中心，他已经看好了市里最豪华的月子会所，还给我介绍了一通什么品质啊、服务啊、套餐啊之类的东西，我也没大听明白。”

　　骊珠也说：“去月子中心也挺好，半夜不用自己起床喂奶，能好好休息，还有营养餐搭配。反正我不是老观念，只要对葡萄身体好，怎么招都行。”

　　夏葡萄看了一眼秋怀沛。这才哪跟哪呢？月子中心都挑好了？她语气有点不开心：“妈，他要住，你让他自己生完自己住。”

　　“瞎说啥呢？你要是不想住月子中心，到时候请个月嫂也行啊，反正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呗。”

　　夏葡萄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顿饭很美味，但是夏葡萄有点食不知味。

　　饭后，她把秋怀沛叫到小阳台。“今天的事，你怎么没跟我提前说啊？”

　　秋怀沛拉了拉她衣角，委屈道：“我之前试探过你很多次了，你都没给我个准信……下午你在厨房的时候，外婆又问起……”

　　夏葡萄把阳台门关上，低声对他说：“所以你就直捣黄龙，直接攻下我家人？”

　　秋怀沛的眼里闪出一丝落寞：“房子我确实看过，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月子中心是巧了，前几天被一个朋友推荐团购。刚才聊天的时候，外婆问起什么时候结婚，我就顺带说了。葡萄，难道你不愿意吗？”

　　夏葡萄咬了咬嘴唇：“不是不愿意。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文创店刚刚走上正轨，和酒店还有旅行社的合作也才刚起步，我实在没有时间……”

　　“你还有我啊。创业没有终点，也许以后都不会有闲下来的时候，难道以后都不结婚了？我并不着急要孩子，我只是想把我们两个的事定下来。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对于结婚的顾虑是什么。”

　　夏葡萄沉思了一会儿。被深爱的男人求婚，难道不是很开心的事情吗？为什么心里会那么抗拒呢？

　　她确实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结婚酒席有骊珠和夏松帮忙，她不需要操心，只需要去领个证，然后在婚礼当天出现就可以。

　　因为钱吗？秋怀沛的经济实力不用说，她现在也不缺钱。但她原本是打算把赚的钱投入扩大生产的，而不是用在结婚或者新房上。

　　因为感情吗？她仔细想了一下，自从去年重逢，秋怀沛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付出者，从北京到新疆，从夏秋设计到秋韵酒店，他一直在追随她。

　　但她还是怕。

　　她怕时不时发作的焦虑症，让她以后没有办法做一个妻子或者母亲；她怕押上她全部精力的文创店万一中途有失，她做不好她自己。

　　秋怀沛富有的家庭、蒸蒸日上的公司、稳定的情绪、乐观的性格，让她一直感觉自己是在高攀。

　　她怕万一他哪天后悔了，她留不住他。

　　秋怀沛从她的眼里读到了犹豫。
　　他耷拉着眼皮，沮丧地说道：“没关系，我去跟叔叔阿姨说，刚才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让他们别误会了。”

　　夏葡萄拉住他正想说什么，她的电话响了，是周禹。

　　“喂，葡萄姐，你在家吗？酒店的样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