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度玉门关》穆天山

19、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夏葡萄嘴硬，秋怀沛发了狠。

　　沙发上位置不大，秋怀沛施展不开，又将她用毛毯裹起，一把扛去卧室，两人如腾云水珠，一起跌进棉花堡里。

　　她把脸深深埋进枕头，耳畔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焦灼。

　　她如早春时刚刚解冻的叮咚泉水，在大地厚实的土壤中汩汩流淌。

　　终于，他瘫软在她怀里，刚才紧绷的弓弦顷刻间化作绕指柔情，昏暗的房间里氤氲着水润湿气。

　　第二天，秋怀沛起得很早。

　　他下楼吃完早餐，又买了小笼包和茶叶蛋带上来，用碗把其扣住保温，然后给夏葡萄留了信息：“碗下有早餐，冰箱里有牛奶。我今天要去趟公司，宝贝等我。”

　　等夏葡萄醒来时已接近中午。她把早饭当午饭吃，然后坐在秋怀沛的书桌前开始梳理文创店的工作。

　　目前她的文创店有两个：一个是阿梨村的毛毡店、另一个是正在装修的伊宁分店。若以后伊宁分店的效益好，她还想把店开到乌鲁木齐，未来打造成新疆旅游的必打卡网红点。

　　店里的产品大致分成两类。

　　一类是阿梨村村民的手工制品，例如手工雕花柜子、椅子、大型手工艺地毯等等。这些产品成本高，售价也贵，她不打算批量生产，而是先在线下门店试水，目标客户是当地城镇居民。

　　另一类是可以让工厂批量生产的小件产品，例如冰箱贴、明信片、耳环、衣服、围巾、帽子等等。她把代工厂和仓储地都选在浙江，网购直接发货方便。毕竟以后线下门店承担的销售额肯定占小部分，大头还是电商和直播订单。

　　她找了一家起订量和单个报价都比较低的工厂，下午就把秋怀沛的设计稿发过去了。

　　她没有一次性全线铺开产品，而是先生产了耳饰、帽子、披肩和围巾等一个民族系列产品，先探探市场反馈。

　　打样周期在一周左右，这段时间她就在北京等货，并远程指导周禹在伊宁分店的装修工作。

　　忙了一个下午，她煮了一杯抹茶，混了些热牛奶，倒在一起当作自制奶茶，没有加糖，心里能安慰些。

　　她正躺在沙发上，一边喝抹茶拿铁，一边欣赏屋外的雪景，对讲门铃突然响了。

　　她心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看到屏幕上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的大脸，她不认识。她本来想按接通对话，却不小心按成了开门键。那俩人获得授权，直接被电梯送上了六楼。

　　一阵敲门声。

　　“哥，是我啊，开个门呗。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老秋让我跟妈过来专程道歉的。”

　　夏葡萄从猫眼里确认了一下，想必这就是简琳和秋怀霖母子了。她打开门，淡淡道：“秋怀沛去公司了。要不，你们改天再来？”

　　秋怀霖烫着卷毛，鼻孔朝天，还是那副没眼力见儿的样子，见不认识的女人在秋怀沛家，张口就来：“你谁啊？我哥呢？”

　　他一旁的中年女人，虽说已有四五十岁年纪，但能看得出来保养得宜，打扮精致得体，耳垂上坠着一副香奶奶耳环，手里挎着一只马家经典包包，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简琳用胳膊肘推了秋怀霖一把，立即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你是……从新疆来的那位姑娘吧？总听老秋和怀沛提起你，今日一见，真是水灵啊，怪不得我们家怀沛总是记挂着你。”

　　秋怀霖恍然大悟，附和道：“原来是嫂子啊，我们带了好些东西过来，让我们放进去呗。”

　　话说到这份上，夏葡萄也不好拦着他们，遂把他们请进来。

　　秋怀霖带了两箱水果、牛奶、还有几大兜子零食，七七八八都是些哄小孩的东西。这些总共加起来也就几百块钱，换当初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可真是值啊。

　　夏葡萄心想，秋怀沛拉不下脸来跟你们算计，我可拉得下脸来。别跟我玩什么弯弯绕绕，我不吃你们那一套。

　　两人放下了东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跟在自己家似的换了拖鞋，往沙发上一坐，等着夏葡萄上茶。

　　夏葡萄哪有闲工夫给他们泡茶？伊宁那边的店面装修还有一堆事儿 —— 门面招牌材质、室内装潢涂料、地板颜色、展柜陈列等她都要亲自把关。

　　她给他们拿了两瓶矿泉水，想着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完事儿。

　　“姑娘贵姓啊？”简琳喝了一口水，秋怀霖在一旁把他带来的那堆零食包装拆了，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叫夏葡萄，您叫我小夏就行。”

　　“小夏呀，不知道怀沛把他弟弟的事儿给你说了没有？”

　　夏葡萄敛眸敷衍道：“说了一些，细节不清楚。”

　　简琳的红唇微微一勾，微笑道：“这次多亏了怀沛，怀霖才能有惊无险。说到底啊，咱们还是一家人，总是血浓于水的。”她见夏葡萄不响，又接着笑道：“老秋说了，今天晚上他做东，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这不，让我们亲自来接他了。”

　　秋怀霖不像简琳那样逢场作戏，倒是表现出几分不满：“给他打电话也不接，饭店就在家门口，我们从家里过来接他，一会儿再过去，等下晚高峰堵死了。”

　　简琳当着夏葡萄的面，厉声呵斥道：“跑一趟怎么了？要不是你哥哥费心去澳门救你，你能回得来？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秋怀霖当下没再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虾条。

　　夏葡萄心想，这对母子可真行，这回做戏都做到我面前了？奥斯卡不给你们颁个“最佳母子拍档”奖，真是可惜了你们的演技。

　　她正想给秋怀沛打电话，只见房门突然叮铃一声被打开。

　　“当当！”秋怀沛左手捧着一大束裸粉色的卡布奇诺玫瑰，右手提着一个冰淇淋蛋糕，看见简琳母子的一瞬间，笑容凝固了。

　　“哟！这是小夏过生日吗？”简琳忙站起来，“是我们失礼了，连蛋糕都没带，还是怀沛这孩子有心。”

　　夏葡萄也纳闷呢，今天谁的生日都不是。

　　秋怀沛把蛋糕和鲜花放到餐桌上：“谁规定过生日才能吃蛋糕？我就是路过花店，看到花漂亮就买下了。又想起葡萄喜欢吃甜的，所以买了蛋糕。”

　　“哎呀，那小夏真是有福气，我们怀沛太体贴了。”简琳走到秋怀沛身边，跟他重复了一遍晚上去吃饭的事。

　　见他犹豫，简琳又惺惺作态道：“你看，我来都来了，总不能让我这孤儿寡母的再孤零零地回去吧？到时候更没法跟老秋交代了。”

　　夏葡萄嗤笑了一声：“简阿姨，‘孤儿寡母’是指男子死后遗留的孩子和妇女。秋叔叔还健在呢，您怎么就用上这个成语了？”

　　秋怀沛还没笑呢，秋怀霖那个没心没肺的傻小子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妈，你也太没文化咯，还天天说我学习差呢。我看你呀，也是半斤八两。”

　　简琳铁青着脸，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夏葡萄悄悄给秋怀沛使了一个眼色，又对简琳说：“简阿姨，既然是秋叔叔让我们去的，我们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我去换个衣服，请稍等一下。”

　　秋怀沛看了夏葡萄一眼：“我也去。”

　　简琳见两人去卧室，狠狠戳了一下秋怀霖的脑袋：“这个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争口气！居然跟着外人笑话你妈！”

　　“本来就是很可笑啊！你下次可别说成语了，那老家伙要是死了，咱俩就喝西北风去吧！”秋怀霖揉揉脑袋，“你还说我呢？你最跟大哥过不去了，刚才为啥那么讨好他女朋友？”

　　“闭嘴，这还在人家屋里，一会儿上车跟你说。”

　　卧室里。

　　秋怀沛一把将夏葡萄按在衣柜门上，顷刻间吻了上来：“小葡萄，这一天有没有想我？”

　　“没有。”夏葡萄故意撩拨他，将手探进他的衬衣里。

　　“他们还在外面呢。”秋怀沛扣住她的手，从衣衫里拿了出来，“你干嘛答应他们？我是不想去的。”

　　“这对母子你总要面对，逃是逃不掉的。我这次正好会会他们，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你能。”他将她的唇包住，舍不得松口。

　　夏葡萄用力推开他：“留点力气，晚上再发挥。”

　　“嗯……”

　　秋怀沛和夏葡萄、简琳和秋怀霖，分别开了两辆车向饭店驶去。

　　一路上，秋怀霖都在副驾上打游戏，简琳见了斥责道：“一会儿在饭桌上你可得老实点，别打游戏玩手机，拿出点改邪归正的样子来。”

　　“噢，这不是还没到么，我再开一局。”

　　“没想到今天还有额外收获。夏葡萄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分手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找上他，你看俩人好的跟什么似的，估计你哥这次是没跑了。”

　　“也许是我哥找的人家呢？”秋怀霖在游戏里激烈厮杀，顾不上抬头。

　　“不管是谁找的谁，只要他俩结婚，你都捞不上什么好果子吃。”

　　简琳目光锐利地盯着前路，冷冷道：“秋怀沛自己有本事，之前他心高气傲的，不搭理你爸。但是你爸看中他，三年前他管他要一百万，他问都没问直接大手一挥，现在又为了那档子事直接给他二百万，还为了他在新疆开连锁店。以后他要是跟那个女孩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算他不争，那女孩能不争？就算他不为自己争，能不为孩子争？”

　　“他们要是争了，这个家里还有我们母子的地方吗？你爸虽说是比寻常人家富贵些，但是跟那些榜上有名的大富豪还是没得比。他总共也没个三瓜俩枣的，这些年又被你造掉不少，最后能落到我们母子身上的又能有多少？”

　　简琳看儿子一直沉迷在游戏里，根本没听她在讲什么。

　　她又拧了他一把：“我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哎呦，听见了，不就是怕以后爸不给我们钱了吗？”

　　“你还知道！”简琳又是一通训斥，“现在他不给你零花钱了，连我的钱都减半了，以后还够什么用！”

　　“那我就出去找工作呗。”秋怀霖翘起二郎腿，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找工作？被学校开除，连个文凭都没有，你出去看看哪家公司能要你！”简琳厉色对他说，“一会儿我在饭桌上跟你爸说什么，你别插嘴，乖乖答应就是。听到没？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噢，知道了。”秋怀霖并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