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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往事 ...

  •   众人沉默。宫人上前,为众人换上第二泡茶汤。

      何无道就说:“未必。青木国归顺于我翌国,先不说其是否存异心,此事虚无,青木君就算真的起疑,也断不会真的上纲上线。”

      “何大人此话有理,青木国君可以不理,可若是这事传开,传到百姓耳朵里,传到青木国各地呢?”

      何无道便愣住,韩挽萍与温廷裕缄默无言。

      片刻,顾檐礼浅喝了口茶,轻笑,“子卿姑娘一语中的。”

      “我是懂了。”韩挽萍目光深沉,“就算青木朝廷未将此事传出,难保魔教的人不会跑去青木国做手脚。”

      何无道来回看着他们四人,“那这主动权岂不是就掌握在魔教手中了?啊?”

      几人不语。宫人端了时令鲜果上来,温廷裕反倒是变得有些无所谓,叉了水果连吃了几块,才道:“那我们只有等着。等到明日,看那魔教教主知道后作何反应。”

      墨灵晞方才刻意提点了他们一二,心下悠然,面上却是如其他人一般沉重。

      “既是如此,那便通知各国护法军,凡魔教的人,一个也不许放出去。”韩挽萍叹了口气,眸中却是一片果决。

      何无道当即不赞同道:“不可,此举欺人太甚,必会适得其反!”

      韩挽萍不再言语,只是扶了扶发间玉钗,无奈望向远处。

      时辰不早,从观月台向下望去,可以看见湖中养着白鸿鹄,正由宫人赶着归圈。顾檐礼遣散了众人,韩挽萍与何无道如来时一般一前一后地离去,温廷裕也随之告退。墨灵晞则是和顾檐礼一道,下了观月台,顺着小径走到旁边观月阁后的砖影壁旁,影壁中间是琉璃做的暗八仙纹菱形影壁盒子。天色渐沉,落日余晖打在西南边一角的排山勾头上,将那青瓦照得颇有些辉煌。

      二人一路说事,也就没在意行至哪出,到了这里才发现无路可走,顾檐礼就在原地站定,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道:“待青木国事毕,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凛州,届时你可愿与我同去?”

      “君上是打算亲自料理凛州匪案?”自上回在殿上因为凛州江县的事与秦豫对博一局后,众人便忙于青木使团来朝,凛州一事也就暂且搁置。墨灵晞如今听他准备亲自前去,便知他是打定主意要严管。

      顾檐礼没有否认,“凛州情形严峻,连张澄那般人物都被打回来,可见是不能再拖。”

      墨灵晞也没多想,道:“说是不能再拖,不是也拖了挺久。”凛州之事他想必是早有查觉,这才借张澄巡抚凛州道之机令他顺便探查,只是不想张澄竟也拿江县没有办法,方才狼狈回京,引得秦豫注意。

      她说完才发现这话不该说的,正想着弥补一句,顾檐礼却也不怪她点破,只是问:“如果是你,你不拖吗?”

      “自然是要拖一下的。”墨灵晞道。

      顾檐礼就问:“那你是为何?”

      “那些蛇鼠之辈之所以猖狂,自是因为背靠秦豫。江县的事若是在尚小之时便草草了结,那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个江县。若能等其高浮于空之时,再将其狠狠打落,才能让那些人尝到切肤之痛。”

      “既然你也这般想,方才又何必那样说我?”顾檐礼道。

      墨灵晞一怔,她今日有些疲惫,方才那句实是口误。往常他也懒得从这些言语间咬文嚼字,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就一定要和她较真。她想,最近烦心之事多,他许是也同她一样疲惫罢。

      “对不住,君上海涵。”她真诚道。

      “没事,只是这么一来,终是江县人受苦。”顾檐礼这么说。

      墨灵晞就劝道:“江县人自有其福。君上御临宇内,肯为一方百姓辞难亲赴,尽心谋划,江县人当能看到。此前种种,皆是权宜之计,君上不必固执于此,太过劳心。”

      听到“固执”一词,顾檐礼的记忆又飘向久远之处。正巧此时天空中沉沉闷闷地下起小雨来,那雨依旧是缠缠绵绵的,不一会儿就汇成一道小小溪流,顺着瓦当滴流下来,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天。那个时候他在兵部秦豫的麾下,化名顾泽清,身边有两好友,一个是当时的仓部主事温廷裕,一个是工部右侍郎郭闻。

      郭闻酷爱治水之道,每到一处,必去瞧瞧当地的江河湖海,瞧瞧河旁的堤坝,瞧瞧水则碑上的石鱼。

      “泽清,你说的我又岂能不清楚?只是许城那河旁人察觉不出,我却是心知肚明。栈头河福泽一城,万万出不得事。你又不是不知,许城南县土松,文家寨那块正好在河流弯道,水流湍急,侵损多之,每逢夏汛更是如此。也不知先前工部哪个杂种主持文家寨筑堤一事,你没看到,那地方偷工减料的,一瞧就不行啊!文家寨农田广袤,偏生地势又低,那坝一旦被冲毁,河水顺着流下去,不仅是文家寨,方圆不知多少里的人都要跟着遭殃啊!虽说眼下是无事发生,可这治水之事你又不是不知,这哪是三五年就能成的?我这次过去,不仅要把那堤坝重建一番,还得开个备堤河,观水亭还得修好几个,汛期开不了工,冬天那地方又有冰排,土都冻得硬邦邦的,开工更是困难。其中再抛去那些休沐之日,我这一去,恐是得十来年了。这十多年里头,万一那河堤撑不住了,也有我在那儿,总好过我不在不是?泽清,你为何就这么不理解我?”

      “你想的倒好!浚治河流,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大工程,劳民伤财。十年前许城就发过一次水患,险些淹了文家寨,如今文家寨的人方才安定下来,渔樵耕读,好不自在,你现在过去封了文家寨,命那里的人迁出去再找地方安身立命,那就不算折腾了?你跟他们说,他们信你那套吗?是啊,你还要修备堤河,那你就当知那么一大条河占的是谁家的地,那是他们一年四季呵护孩子一样呵护着的农田!你说占就占,说毁就毁?你问问,户部愿不愿意出银子,工部愿不愿意出人陪你去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顾檐礼十分激动,因为与他相熟,言语直白,丝毫不作伪。

      只是郭闻倔强,气上心头又哪能听进他的话去?“那你说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洪水冲垮河堤,淹死庄稼、淹死百姓吗?”

      顾檐礼将手中的剑狠狠丢在褟上,怒道:“郭闻,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固执!许城自有监水台,自有浚治处,你就是去修了个道观,站在他们河边上看了几眼,回来就嚷嚷着各种不行,真把自己当大禹了?当年那个河堤是谁修的,你现在就去把那人找到,告诉他这么一回事,要不要重修自然有人定夺,你做到这儿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去替人收拾残局顶罪吗?”

      “那你就不想想许城百姓吗?”郭闻红了双目,连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些轻微的颤抖,“我本以为,泽清你虽有城府,却心存正道,并非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之辈。谁想我今日才知,你也是那等只论权谋,罔顾道德之人!”

      顾檐礼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走。

      不日,郭闻得到先翌君萧怀古的应允,携工部相关人等前去许城南县。

      他除了研究治水,还酷爱喝酒。平日里忙于修筑之事,事务倥偬,晚间闲暇了便点灯熬油,将自己多年的治水经验提笔写下,称作《水经》。偶遇休沐,他便要叫上几个部下,去栈头河边的栈头酒馆喝酒。

      “大人,您怎的又叹气?”

      郭闻便叹道:“你是不知,当初咱们来得痛快,现在前前后后已一年有余,上京城倒好似忘了咱们一般。我修书回去,户部拖沓,例银迟迟送不来,从工部叫人也是迟迟不到。廷裕在户部没有实权,泽清虽生气,但后来还是遣人送了些银子来。眼看着备堤河就要开凿,采石什么的都是要人银的事,这可愁死我了!”

      旁边的人就也跟着叹气,道:“可不是。您刚来那会儿子,光盘下文家寨的地、遣散走那片的人就不知用了多少银子,就这样,那些人还不满意呢!这城里尽是骂您的话。”

      “他们又说什么啊?”

      “他们说,前些年刚来了工部的人治河,这好好的又派了人来重修,说您定是危言耸听,找个由头赚银子来了!”

      郭闻一听,心中难免生出怒气来,“这样下去哪能行?隔日我去找许城知城说说,还是得把这事给解释清楚了!”

      隔日,南县四处的邸报榜上便贴了治水缘由上去,城中的风言风语也算平息了不少。同年,顾檐礼官至户部左侍郎,户部送来例银,修筑之事尚且顺畅。

      变故发生在五年后,顾檐礼官场失利,治水一事交由当时翌国太子总领,太子与户部工部沆瀣一气,克扣治水例银。郭闻不得已,只得在南县中招募壮丁,前去山中支援采石。采石艰苦,山路崎岖,期间多发事故,工部杂役与壮丁多有伤亡。亡人亲属悲痛欲绝,敲锣打鼓闹上公堂,县里民怨沸腾。郭闻却是常年主持治水,见惯了此类伤亡,只是依例赔了银子了事。当地官府怕事情闹上上京城,便遣了官兵在城中四处巡逻镇压,凡见有论此事者,必要抓去审问一番。如此,郭闻尚且安心地主持着修筑之事,只是再也不敢招募壮丁,只得从每家每户收“水钱”,拿银雇人,将就着日夜赶工,郭闻前后用了九年时间,建立起一道坚不可摧的“拦虎梁”。

      洪水迅猛如虎,故众人给此坝命名为“拦虎梁”,后面的备堤河便命作“伏虎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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