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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豺声 ...

  •   秦月晗就阴阳怪气地学她说了一句:“月晗,别闹!”然后道:“兰城不算远,你坐马车,我骑马,应该戌时就能到了。”

      正说着,就听二人身后一阵奔跑之声传来,安怀绮回头,就见李长渊穿着一身道袍,手里提了个竹镂雕漆金食盒,跑地是尘土飞扬。李长渊看见安怀绮,这才赶忙刹住了脚步往这边走来,遂拱手见礼:“安姑娘。”

      “李公子。”安怀绮回礼,又望了望他风尘仆仆的面孔,“公子怎么出城来了?”

      李长渊就道:“先前长渊刚历经礼部一劫,在茶楼里遇见姑娘,姑娘好心提点长渊此前不足之处。长渊方才打听见姑娘今日要走,便赶紧来送送姑娘。这是长渊在如熹酒楼带的些点心,长渊知道姑娘什么都不缺,只好带些糕点来,姑娘路上若觉无趣了就吃些。”

      安怀绮就笑笑,接过他手中的食盒,道:“多谢公子挂念了。”

      李长渊就看了看她,突然就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道:“姑娘路上小心。”

      秦月晗看看二人,这才开口:“李公子,哦不,李大使,你不是刚升了官吗?不好好看着你的广盈库,偷跑出来做什么?”

      李长渊一下愣住,他不认得秦月晗,安怀绮就在旁边道:“李公子,这是兵部秦尚书家的姑娘,秦月晗。”

      李长渊吓坏了,草草收了个场就小跑着回去了。

      秦月晗望了望他的背影,遂转过头来对她道:“你就算落魄了,他也配不上你。”

      “他今日来,是与我永别的。”安怀绮说了这么一句,就又看着她,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在兰城有田产和铺子,还有一个小宅院。”

      秦月晗则用手挽了缰绳牵着马,道:“你应当清楚,有财,却没有守财的能力,是大忌。”

      安怀绮说:“你要让你爹知道了,非得半路派人来追杀我不可,你是还嫌我死得不够快?”

      “我爹知道啊!”秦月晗看了她一眼,“不仅我爹,我娘、我全家都知道。巧得很,我秦家在兰城也有铺子,需要我去管。”

      安怀绮就不再理她,径自钻进了马车内。秦月晗就又翻身上马,随着马车逐渐远去。

      今日天气不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秋日的雨不比夏日,瓢泼一场,下得也痛快。秋雨是断断续续、纠缠不清的,一下雨,湿气上来了,人也难免比往常更困乏些。宣明殿上,辰时的钟声方才敲过,殿内外的朝臣们才从昏昏欲睡转为清醒。

      自这月起,顾檐礼特许了历事监生可以入殿听政,墨灵晞就站在殿中最末处。顾檐礼今日身着缂银丝卷云纹玄色缎服,头束金玉冠,手中缠着一百零八颗砗磲流珠,不紧不慢地摩挲着,穿过众人登上首座。他浅浅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西首秦豫身上稍停了一下,便收了目光,正襟危坐请众人发言。

      温廷裕率先迈出一步,道:“君上,这是秋粮文薄,凛州江县拖欠税米数载,先前遣了户部张澄前去巡抚,责比经催,不料张澄查出凛州匪乱横行,与当地官府勾结。张澄被当地歹人威胁,拼死出了城门,臣特请君上派人前去江县,以平匪乱。”

      文薄呈上,顾檐礼翻看着,不料又一人在此时站出,道:“臣有本弹劾户部左侍郎张澄巡抚凛州道期间,于凛州城江县包庇匪人、收受贿赂,人证物证俱在,还望君上明察,以抚江县百姓之心!”

      未等顾檐礼发话,就又一人站出,道:“君上明察,张澄大人巡抚期间,与江县知县沆瀣一气,欺压县内百姓。一老翁为护其子女,与张澄冲突,竟被活活打瞎双眼!此等恶行,人神共愤。先前臣的题本递上去,却被留中不发,臣心中疑惑,故而在今日朝堂之上请君上明察。”

      后面二人与温廷裕所说大相径庭。凛州城江县临山,又有河道贯穿,颇有水陆交通之便,故在当地设课税局,前几月户部左侍郎张澄被派出巡抚凛州道,巡至江县,探查其拖欠税米一事,见县内粮价高涨,谁想却发现其官府勾结了山上响马贼寇,恶事做尽。当地知县先是大摆筵席,请张澄用饭,又以黄金作礼,谁知张澄不买账,就寻了个空隙向张澄下手。好在张澄会些武功,又带了随从,才浑身是伤狼狈逃出凛州。

      逃到海城,他又遣了人乔装打扮到了凛州祁县,也就是凛州城衙所在的地方,向知城询问此事,可那知城支支吾吾,显然是一副管不了之态。他只得回了上京,谁料他一回来,头上突如其来地被安上诸多罪名。张澄不善言辞,急得头上冒火,也只知跪下说冤枉。

      也有人挺身而出为张澄说话,顾檐礼却是皆不回应,直至无人再言,他才转而看向秦豫,问:“秦卿怎么讲?”

      自伊始,秦豫就不发一语,此时被点名,他才微微抬了抬眼,深深拱手道:“老臣看,这样争辩下去也是无果,方才有人提了说有人证,倒不如宣那几位证人进殿诉说。”

      说罢,他垂了眼眸,退回人群中。

      温廷裕心中明白,这凛州之事只怕与秦豫有关。自从安家倒台,凌家又不似其势强,故而秦家一时独大。现下听着,这凛州一事秦豫是早就知道,且有了准备。他看了眼顾檐礼,想必后者也应知道:秦豫这是拿住了张澄的把柄,所求无非是让顾檐礼不要多管凛州的事。

      众人皆知,张澄是顾檐礼旧友,早在先翌君时,二人便相交甚笃。

      温廷裕在心中暗骂此人恣睢,当即出声道:“张澄不过昨日才快马加鞭赶回来,浑身是伤怕被人盯上,不敢走缩地门,途中换了十多匹马。我竟想不到,江县被把控地似铁封一般,那些个要告状的证人不仅能从江县出来,还能同张澄同时抵京,未免太过离奇。”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解释:“温大人,下官既敢上奏,就说明是打听过的。此几个证人与当地一乡宦沾亲,那乡宦就想了办法将他们藏到运鲜船中带出,漕河之上,顺风顺水,比骑马快都说不定。”

      温廷裕便凝眉道:“江县沦陷,官匪勾结,什么乡宦竟也能将人安插进运鲜船里?只怕是有人要构陷张澄,故意捏造了这么一堆人证出来!”

      “温大人,”那官员就叹了口气,道:“下官本不想同您说,您既问出来了,下官也不能不告您。那所谓的乡宦,正是您从前故友白家公子白邢的父亲,也是从前的仓部主事。白小公子在凛州任了个判官,是极正直之人,那群证人就是张大人还为离开之前,他给送出城的。只是不想——那群证人出城不久,白公子所做之事就被人发现,之后就没了音信,怕是遇了不测。”

      温廷裕当即红了双目,心间一片忿恨却无处可发。多年旧友,哪怕是远在凛州,都没能逃过庙堂之上的明枪暗箭。他忍着不落泪,只是狠狠抱拳:“君上,请让臣去!臣无惧赴死!”

      顾檐礼抬手示意他冷静,目光掠过远处的墨灵晞,望向秦豫。秦豫只是叹气,年迈的双目幽深,似是深宫,无穷无尽。

      正待殿内沉默之时,却听得一女子出声:“君上,臣女身体有恙,想外出缓和一二,请君上恕罪。”

      人们就又惊了,纷纷扭头瞧是谁敢行此大不敬之事,瞧见是墨灵晞,又纷纷转了回去。

      顾檐礼迎上她的目光,道:“凌姑娘随意。”

      众臣讶然,唯有秦豫眸色稍沉,开口道:“君上,何不召人证前来问话?若此事不实,也可尽早还张澄大人清白。”

      众臣心中早已明白了七七八八,神仙打架,众人噤声。顾檐礼却是摆了摆手,就那么在座上斜躺下来,“今日阴雨,湿气又重,不仅凌姑娘不舒服,本君头中也是昏昏沉沉,还请诸卿体谅,容本君稍事歇息,再议。”

      说完,他合上了眼睛。

      秦豫只好退了回去,道:“君上保重龙体。”其余人则静立在那里,大气不敢喘。

      许久,墨灵晞才回来,顾檐礼这才睁开眼睛,道:“刘卿,你方才说有证人前来,便唤他们入殿吧。”

      粗布褐衣的几人踏上汉白玉石阶,跨门垂首而入,身形略颤,直至跪伏在织金绒毯上时,便是连动都不敢再动一下了。

      不用顾檐礼发话,凌子翊便上前审问。为首几人所答之语与先前那二臣的指控无异,指认张澄在凛州巡抚期间作恶。正说着,后面却有人突然哭出声:“君上救救草民!君上救救草民!”

      “你有何事,慢慢道来。”顾檐礼道。

      那女子就支起身子,面上已是涕泪交织,“是有人,胁迫草民,胁迫草民构陷张大人!”

      “此话怎讲?”

      “君上,张大人来了江县,从匪人手里夺回好几个被强娶的姑娘,还上街打问江县情况,断不曾行任何作恶之事!是草民一日突然被抓去,被县里狗官威胁,教草民指认张大人。草民害怕,就先顺着他们来了上京。到了这大殿上,草民又岂能对着三清神仙做违心之事?草民说的全是实情,求君上救救我们江县的百姓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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