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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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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晌午,正是困意浓时,武弦惊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假寐,感觉自己就快被暖融融的太阳晒化了。
一片阴凉突然从窗边盖过来,武弦惊迅速出手,一把捏住对方手腕,抬眼狡黠一笑。
“二哥!你怎么来了?”
武荧芝笑着收回手,往房内瞥了一眼,“果然,没有赵先生盯着,你肯定偷懒。”
“这怎能叫偷懒呢,如此春光,辜负了岂不可惜?”武弦惊伸了个懒腰,莹白的脸在阳光里似发着光,俊丽非常。
这模样实在招人喜欢,武荧芝终究忍不住,伸手摸了把少年高高束着的头发。
“我要出京办差,离京前来看看你。”武荧芝笑眯眯地,“你在宫里乖一点,少惹母后生气,我回来时给你和灵溪带些鹤洲的好东西。”
“二哥,你要去鹤洲?”武弦惊瞪大眼睛,“什么时候走?”
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对方嘴一撇,武荧芝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不行。这次我是奉旨出京,要事在身,可不能带你去。”
被猜到心思,武弦惊也不恼,笑着问道:“是为了鹤洲官银失窃案?”
武荧芝点点头,“连你都能听闻,可见此事影响甚大。父皇命我协同御史台查办,今日午后就出发。”
“好吧。”知道当跟屁虫无望,武弦惊也很干脆,“那你记得多带点银子,礼物太少我们可不认。”
“你呀,小财迷。”武荧芝无奈笑道。
事情耽误不得,武荧芝见过弟弟,很快便离开了。
“弦惊,我刚看见二殿下,他似有急事?”
奚正梁拎着书袋进来,尹重岩跟在他后面,手里提个点心盒,嘴里嚼得正香。
“二哥急着出京呢。”
武弦惊接过点心盒,突然灵机一动。
“你们有没有觉得,赵先生最近多有操劳?”
“啊?”奚正梁一脸疑惑,“有吗?”
“哎,赵先生每日得给我们上课,还得为父皇分忧。”武弦惊心有戚戚,“两份差事,一份俸禄,太操劳了,我得给赵先生减减负!”
自家表弟从小就常说些奇怪但有趣的话,奚正梁笑着摇摇头,不以为意。
“哎,重岩,你借个东西给我呗!”
尹重岩正专心吃点心,闻言抬头去看武弦惊,嘴巴蠕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分明是“借什么都随便”的意思。
武弦惊笑眯眯地捏了一把他鼓起来的脸蛋儿,望向挂在尹重岩腰间的令牌。
“兄弟们,我准备干票大的!”
*
春寒料峭,清晨的风吹得急了就有些割人,但马背上的少年郎可不在意这个,他心情好得很。
“殿下,包袱我来拿吧。”
与少年随行的是一名作江湖打扮的高挑女子,骨相有些锐利,但说话间眉眼含笑,便如寒霜化露一般。
“那可不行,我得再多背一会儿。”少年连连摇头,“残机啊,在你眼里这是包袱,在我眼里这可是自由!我,武霄、武弦惊,终于要去浪迹江湖啦!”
柳残机微微一笑,“不知陛下和娘娘现下如何了。”
得意笑着的武弦惊突然卡壳,又心虚地嘿嘿了两声。
“应该不会如何……吧?我可是留了信的,还是拿令牌正大光明出的宫……”
武弦惊略略想象了一下,心虚更甚,干脆甩甩脑袋把担忧甩在脑后。
“哎呀,这出都出来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
武弦惊又得意起来,“幸好我早就把假的身份文牒做好了,残机,你以后得叫我一声‘奚云公子’~”
“是,公子。”
柳残机从善如流,看弦惊如出笼的鸟儿般欢欣雀跃,也跟着笑起来。
*
不过,和逃家撒欢的弦惊相比,皇城里的人就没那么开心了。
“陛下,弦惊实在太胡闹!”奚皇后气得直抚心口。
一旁的武灵溪赶紧侍奉茶水,宽慰道,“母亲,您别担心,还有残机跟着呢,弦惊不会有事的。”
“只带着一个侍女就敢出京,外面何等凶险,他一个小孩子知道些什么?”越想越忧心,正在气头上的奚皇后忍不住埋怨起来。
“陛下!当初就不该让他习武,这才学了多久,一点花拳绣腿就要去那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臣妾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臣妾……”
“皇后,放宽心,我已让人去寻他了。”武帝揉了揉额角,打断奚皇后的话,看着殿中正老实跪着的两个孩子,和蔼道,“正梁、重岩,都起来吧。”
奚正梁和尹重岩虽跪了一会儿,倒也不见委屈,利落起来立在一旁,一个温厚、一个乖巧,看着就是别人家的好孩子。
哪像自家那个皮猴儿呢?武帝暗暗叹气。
“这几日弦惊不在,朕便不拘着你们了,你们在家好好读书,莫荒废学业。”说着武帝看向尹重岩,“重岩你这小子,也多回家看看,别一出宫就泡在石淙寺里,累得你爹时不时就来找朕打听。”
少年们齐齐应了话,又一起出宫去。
武帝终于长叹一声,又揉揉额头,便见武灵溪给自己换了新的参茶,一时心里非常妥帖。
“还是朕的灵溪最乖最贴心。”武帝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小辫子,又去握灵溪瘦削的小手。
“灵溪近日可好?可有好好吃饭?药可认真喝了?”
“父皇放心,儿臣都好好的呢!父皇,您也要好好吃饭哦。”
武帝更觉贴心,满口答应,又看向奚皇后。
“皇后也是,别被弦惊那小子气坏了身子。”
奚皇后轻轻抹了抹眼角,已过了气头,只是依然挂心得很。
“臣妾也被他气习惯了,只是忧心,弦惊从小到大就没出过京,现下说要去鹤洲,一去千里,光路上的苦头都够他吃的。”
“就该让他吃吃苦头!”武帝皱眉说道。
只是话一出口,想到平时幺儿天真烂漫的可爱模样,到底还是心疼。
“我已给荧芝去信,他会一路打点人手,沿途接应弦惊。更何况还有侠令府,他们的人都撒出去,弦惊那小子,估计摸不到江湖的边儿就得乖乖回来。”
虽有武帝的安排,但从正殿出来时,奚皇后依然紧皱眉头。
“母亲,弦惊的功夫其实很不错,残机也是高手,定不会有事的。”武灵溪继续劝到。
“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奚皇后看了看武灵溪,低声叹道:“他要真是个小子,我又何至于此?”
武灵溪不再说话。奚皇后心觉内疚,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就盼着你的身子骨越来越好,健健康康的。”
“嗯。”
武灵溪闷闷地应了一声。
*
武弦惊骑在马上慢慢地进了城,这不过是距离皇城大半日行程的小城镇,想必比不少偏远之地的首府还要繁华些,但对比皇城的热闹已经逊色很多。
武弦惊却左顾右盼看得津津有味。自打出了皇城,他一路看什么都稀奇。
“公子,鹤洲在南边,您为何突然往北边走。”
听到残机发问,武弦惊顿时得意哼了一声,“家里的老头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二哥可还没走远呢,他们俩绝对会沿路设好陷阱抓我回京。”
想了想,武弦惊嘟囔道,“搞不好还有侠令府的人……不过他们的重点肯定都在南边!而我,只不过多在北边绕一圈,再取道向南,他们想抓我可就难了嘿嘿~”
柳残机忍俊不禁,“公子英明。”
“残机,我们就在这里歇脚吧。”
武弦惊抬头打量酒楼,一路走来,就这家的门头做得最气派。
“是,公子。”
两人下马,自有小厮来牵马去后院喂养,柳残机随手给了小厮一块碎银,后面不必吩咐,对方也会更精心一些。
弦惊带着柳残机还未进门,就有眼尖的小二殷勤迎上来。
“小二,我们要个景致好的位置。”
“好嘞,二位客官里面请!”
柳残机在一旁打点,弦惊四处打量。
他虽是逃家,但有残机在,一应行头却是讲究得很,若不是腰间悬着把剑,看上去就是个矜贵的富家小公子。还得是那种颇有权势的豪富之家,才能养得出这通身的贵气。
此时已近傍晚,酒楼里稍有些暗淡,但待武弦惊一进门来,整个大堂似乎都变得敞亮起来,原本细细碎碎的嘈杂声都静了片刻。
柳残机紧跟在弦惊身后,带着寒光的眼睛四处扫了一圈,原本看过来的视线就纷纷收了回去。
“这是谁家的子弟?我怎么从未见过?”
二楼雅座,秦不移探头看了几眼,好奇问道。
跟着他的几个青年人争相看了几眼,也纷纷摇头。
“看着不像是江湖人,可能是哪个富家子出来玩闹罢了。”几人中稍年长的青年随口说着,很不在意。
“师弟,这江湖虽大,但如你这般年少有为的,可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对师兄弟们的调侃,秦不移爽朗一笑,“那可不见得,所谓人外有人。这位小公子行走间步伐稳健、气息绵长,可见是苦练过的。也许是哪家不世出的门派子弟,此番出来历练呢?”
刚刚不甚在意的青年闻言,忙又多看了几眼。那两人被领着往二楼来,跟着少年的女子虽脸生,但其言行举止却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那女子,颇有些侠令府的规矩……”
青年声音压得极低,秦不移微挑眉,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几人照常用膳,快用完时,楼下却突生变故。
原是一桌坐着的几个江湖人,不知何原因突然吵嚷起来。
江湖中人,行事不拘小节,尤其是那些并非师承名门名派的游侠,没太多规矩约束,做起事来惯常冲动,没什么讲究。
这楼下的那桌人便是如此,本只是口舌之争,吵了没几句就各自操起了家伙。大堂里原本坐着的客人眼见有事端,都急匆匆溜出门去。
秦不移暗暗皱眉,正准备下去劝解,却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寒光从二楼闪过,下一秒,楼下对峙的几人就噤了声。
一把寒光凛凛的剑正好隔开两方直插八仙桌,穿过桌面的剑尖将将抵着青石地板,分毫不差。
秦不移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功夫!
“什么人?!”
“要你们破财消灾的人!”
随着话音,二楼的两人已直接飞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