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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桃县遇舟伯问周密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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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镜照只是看了屋内一眼,便转身走了。
绪蚕光低着头看到他玄色衣摆上的褶皱还有水痕,直到那衣摆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她缓缓抬头看向风檀,跟着轻轻摇头。
风檀的语气转凉:“傅鸢说你像是病了,我以为你的眼疾犯了。”
绪蚕光正摇头的刹那感受到背后盯着她的目光,她知道是棋师,她没有回头,而是向屋外走去。
从昨天开始她就知道这里面有古怪,可是她选择装作不知情。
风檀对棋师的方向点头一礼,出于礼仪他并没有抬头看棋师,便转身往外走。
接下来院子里进来了很多人,没片刻又都走了。
没半个时辰兰镜照和风檀也离开了。
院中开始落雨,稀稀疏疏的雨,顺着窗前的竹飘进来,落在桌前。
绪蚕光将包袱里的衣物取出来熨烫了一个上午。
直到现在也没有停下。
比起看书背口诀,她似乎更喜欢做这种无聊的事,因为做这些的时候不需要动脑子,而且很打发时间……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傅鸢窜了进来:“绪姑娘,你怎么不去吃午膳。”
傅鸢走过来见她正在熨烫衣物,正想说什么,可一看到那些经她熨烫后仍旧有些皱巴的衣物,不免埋汰起来:“你这手艺……你是从小没怎么干过活吧?”
绪蚕光:“我不是干活,我只是单纯闲的。”
“还有……我从小干过的活可多了。”她说着放下手中的衣裳,抬眼看了看窗外,这才偏头看向傅鸢,“只是我做什么都做不好,也从来没有人要求我一定做好。”
傅鸢怔了怔,叹道:“那你可真幸运,也难怪你的性情这么与众不同。”
“怎么与众不同?”
傅鸢挠头:“就是不紧不慢,天塌下来也不管,但是胆子又不小,不像是边陲小县能养出来的性子,我想养你的人一定对你很好吧,胆量这种东西是需要底气培养的。”
绪蚕光默了半晌,点点头:“确实挺好。”无论是养母,还是周绣一家都对她很好。
之后的几日,庄上来过许多人,直到这月底从中洲来的人到了,绪蚕光从这几人的冠服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中洲兰氏一族的玄道弟子。
到四月,弼县的洪水退了,从弼县逃难而来的百姓陆续离开。
中洲来的玄道弟子们走了,绪蚕光想他们也该返程了。
在离开桃县前绪蚕光想去桃县北边的伏月神官庙一趟。
这日她起得早,当然只是她认为的早,刚推开门就见傅鸢在院中的水井边打水,而对厢的书房里兰大人坐在书案前,前面着风檀和两名士兵。
绪蚕光正想悄声离开,不想被傅鸢叫住了。
她连忙“嘘”了一声,示意傅鸢不要太大声,她并不想那两位大人知道她今日要去神官庙的事。
傅鸢见状走过来小声问她:“你起这么早出门干啥去?”
绪蚕光:“去买布,桃县产的桃布很适合做衣裳。”
傅鸢正想说她也想出去逛逛,却被绪蚕光一句话给堵死了:“我约了一个发小,傅鸢姑娘你可别告诉那几位大人哦,傅鸢姑娘若是想逛,改日有机会的。”
傅鸢:“……”
绪蚕光如愿独自出门,她先去了集市,酒坊老板的表妹在桃县开布店,早和她说过地址这还是头一次来看看,她按照地址找了去。
刚来弼县时布店老板娘还没有出嫁,儿时有一年夏天,她们还约在一起摘过桑葚,说是发小也不为过。
老板娘见绪蚕光来倒茶招待了一番又认真给她选了几匹布。
老板娘笑着将布包好:“你说晚些来取?”
绪蚕光点头,看了看门外,回道:“约莫酉时以前。”
从布店出来,绪蚕光向桃县北走去。
桃县伏月神官庙有近百年历史,她还未上山,山脚下便能见到数个趴匐上山的信徒。
绪蚕光没见过这种场面,不免好奇,可一旁的大娘告诉她:“每个月都有这么上山去的,可若你真问他们山上是哪位神官?或对这位神官知道多少?难保他们一句也答不上来。”
“……”
走了半个时辰,绪蚕光终于见到神官庙了。
这伏月神官的庙旧是旧了点,还挺气派,虽然是百年前建成的,也不比弼县新建的小。
只是这座庙里给伏月神官立了石像,弼县那座在规划时就没有考虑立像。
她还记得兰镜照说伏月尚红,这庙里的石像用红漆染了大半截,衣裳上隐约可见些黑色纹路。
她凑近看了半晌才看出上边绘的是金乌的纹路。
她正皱眉间身后又进来了一批信徒,其中一人道:“你拜完没有,拜完了就让开。”
绪蚕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退着让开路,不料踩着了后面的人,她半转身正要道歉,那人与她四目相对,顿时像见鬼似的往外边跑。
绪蚕光反应过来追了出去:“舟伯!”
庙外的人纷纷避让,绪蚕光到底还是追上了,拦住了舟伯的去路。
舟伯拿袖子遮住脸,嘴上告饶:“绪姑娘,你别问我周家的事,我也是受害者啊,因为周密我丢了活,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都没人敢用我了!好不容易才干上了小本买卖勉强养家糊口,求您放过我吧,我可没有干过什么缺德事……”
绪蚕光负手而立:“你既然能从周府大火中逃出来。”
她话音一顿,目光绕了他一圈,才继续道:“还是完好无损的出了,应该是事先就知道周府会被烧。”
“……”舟伯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绪蚕光:“是周密下令你放火的?”
舟伯一听腰都被吓弯了:“阿绪姑娘我对天发誓火不是我放的,但……”
“但什么?”
舟伯:“我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才捡回了一命。”
那天他看到后院堆放的柴火比之前多了三四倍又怎么能不起疑心,在他看到周密往客院方向去了以后便对依袆说有一车酒要送到县外,便带着依袆出县了。
舟伯:“而且说来我还救了依袆那小子一命……”
绪蚕光凝着眉沉默须臾,末了,她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周密在什么地方?或者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舟伯想了很久,才开口道:“我只记得半年前周密说……他有事一定要去一个地方,如果他不在这一带了,那应该会去那个地方。”
绪蚕光:“什么地方?”
舟伯摇头,为难道:“阿绪姑娘这个我是真的不清楚了,那天周密只提了一下,我都没有在意。”
“他什么时候提的?”
舟伯挠了挠头:“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周绣头七前后,具体日子我记不清了。”
按理周密想杀的人都已经死了,从那日周密的话里也可以得知周绣应该是他最后一个想杀的。
那周绣葬礼后,周密说的一定要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绪蚕光暗叹她对周密一点都不了解,猜得出来才奇怪。
她让出道来,看了舟伯一眼。
舟伯双手合十向她作揖后,什么都没有说踉跄而去。
绪蚕光下山时,下起了小雨,四方山一带暮春时常如此,她已经喜欢淋雨了。
走了一半又遇上了上山时那位大娘。
大娘问她:“山上好玩不好玩?”
绪蚕光赧然一笑,摇头。
大娘:“这就对了,如果不是要做生意,我才懒得上来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绪蚕光微愣,等她驻足看向大娘时,却见大娘将她的伞递过来,笑道:“姑娘买把伞吧,等会儿这雨会更大的。”
“……”绪蚕光之前那点豁然开朗化作一阵无语,她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递给大娘。
大娘道:“不用这么多,十文钱。”
绪蚕光数了十文,大娘将伞递过来,嘱咐她下山小心路滑。
绪蚕光撑着伞慢悠悠的走着,也看了一路的风景。
只是,她仍旧不懂神官到底能帮到人们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神官。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际,许久都没有回神。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她察觉到视线被挡住了,有马车在她面前停下了。
她堪堪回神,就看到车帘上映出的那个身影。
绪蚕光蓦然喊了一声:“兰大人。”
他说:“回弼县了,上车。”
绪蚕光道:“大人,我在桃县订了布还没有取。”
“告诉他地址,让他去取。”
绪蚕光顺着兰镜照的目光看向一个士兵。
绪蚕光说了地址,士兵很快离开了。
车上,绪蚕光注意到了车桌上的棋盘,她以前搭过他的车,往日也未见过棋盘。
见她的目光落在棋盘上,兰镜照问道:“你会下棋吗?”
绪蚕光连忙摇头,她是有些害怕他让她下棋的,因为她厌烦记那些招路。
兰镜照莞尔:“我教你。”
绪蚕光觉得他刚刚有眯眸,但画面太快了,她没有证据证明他刚刚有眯眼睛。
她很想说:别教,我不想学。
可那只手已将一罐黑子塞进她的手中。
她愣了一阵,好半晌才问道:“大人为何给我黑子?”
她虽然不会下棋,但多少知道一些,玄道一系里黑子是给前辈或者贵人的。
绪蚕光凝眉,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笑道:“大人很喜欢下棋吗?”既然远赴弼县也有会女官棋师随行,她想他肯定是喜欢下棋的。
兰镜照:“以前很喜欢独弈。”
绪蚕光:“自己和自己下?”
他莞尔,颔首。
绪蚕光再看他,突然发现这人和她有几分相同的癖好,她打小也喜欢自娱自乐……
绪蚕光抱着装满黑子的罐子,呐呐的问:“大人,当一个人把他的对手都打败后,他剩下的最想做的会是什么。”
面前的人神色微凝,唇角扬起的弧度似笑也非笑,绪蚕光突然屏住呼吸。
“绪蚕光,你问了我许多玄道的事。”
绪蚕光睁大眼睛,点头。
“可玄道有玄道的规矩。”他说,“我不教我的学生以外的人,若想继续问,从今以后就得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