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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弼县神罚之地风雨欲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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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想过?
绪蚕光的眸光扫过破烂凌乱的前堂,自然她是想过的。
若是周府搬离弼县,周绣也不会死,阿芷也不会远嫁。以周家的实力搬去韦南,甚至搬去中洲都是可以的,很早以前周家便将生意做到中洲去了。
“看来你是想过这些。”兰镜照从她的脸上看到久违的困惑。
他转身轻抬手取下墙面上的一副画,随着他的仰头与抬手,银色的高冠轻晃,她又看到垂在他鬓角的那些银饰,今日换作了铃兰花。
他将那副画取下,问她:“这画上的人可知道。”
她蹙着眉,答:“是伏月神官。”
守护西方蛮郡一带的神官伏月,是这一带百姓供奉的神祇。
他没有否认,但他也没有点头,这让绪蚕光动摇起来,这难道不是伏月神官的画像?
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告诉她:“这是伏月神官的神使夙夜。”
“大人为何如此确定?”她分明记得周绣曾经说过医馆的画像都是为了供奉伏月神官。
“因为伏月神官尚红,不会着白衣。”他说话间将画挂回原处。
很显然绪蚕光不知道伏月神官座下有哪些神使,更不知道其中一个神使名字叫夙夜。传说里只有神官伏月,传说里不会告诉他们这些神使的事。
绪蚕光顿觉头疼:“大人,那周家怎么知道伏月神官的神使?”
“所以才说周家不一般。”
但可以确定周家与神使夙夜有往来,甚至还达成了某些合作,这背后的答案可能就是周家一直留在弼县原因。
神使大多是人间修为较高的能人,他们虽是人杰但也是凡人,甚至是活了几百岁的凡人。他们的名字不会像他们侍奉的神官那样家喻户晓,如果是几百岁的神使凡间关于他们的过往也早已湮灭,以至于神使往往容易被忽略也不被人提及。
“那大人又是如何得知这位夙夜神使。”她问。
他淡声道:“中洲皇城祭天台有许多天庭的资料。”
她恍然,原来很多事情只是他们这样的凡人不知道也不配知道。
她面上依然是那抹熟悉的淡笑:“周家是给夙夜神使做事的所以才留在弼县,那周家留在弼县是替神使做什么事,大人一直以来对周绣案留心,也是想搞清楚这一点吧,那先生可有结论?”
他早知道她是聪慧的,虽然如今看不出半点修道的资质,但初见时他就察觉到她的神台分外清明必该有奇遇。
他道:“神使与凡间修道之人一样,需要功德需要钱财,也许是为了做生意,也许是为了。”
她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药材上。
绪蚕光:“为了炼丹药?”周府的生意做得不小,其中药材生意独占弼县,甚至四方山附近数县周府也能排到前面,如果说周家为神使提供药材,这倒是合理。
她在弼县十三年,再过几天快满十四年了,周绣正式开始掌家是在九年前。
从他开始掌家起,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离开弼县去外地收账。
只有前年,他离开的时间很长,出去将近半年才回来。
绪蚕光弯腰将脚边的药屉捡起,破败的药屉里静默的躺着一朵干枯的花。
她拿起枯花看了看又嗅了嗅,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枝花。
“雪菡微。”清冷的声音传来,与她脑海里刚想起的三个字重叠。
“大人也懂草药?”她看向他。
“略知皮毛。”
不,他只是从一朵枯花的外形就能叫出名字,绝不可能只是略懂皮毛。
他并不想解释,而是弯腰捡起几个药屉,少顷,他看向她:“你学医多少年?”
她陡然将目光转向他,一脸惊疑,大抵是因为他喊她蚕光,而不是绪蚕光。
他是第一次省略她的姓氏这么喊她。
她故作镇定,答:“断断续续学了有五年。”
他继续道:“想开家医馆吗?”
“啊?”
“若想就跟来吧。”他说话间已转身向外走去。
……
宝山神官庙旁有一大片空地,因为建庙的缘故这里的地皮许多都已被县里的富户盘下。
当马车停下,兰镜照撩开靛青色车帘,问她又似并不是在问她:“此地建座医馆如何。”
绪蚕光怔然许久,不敢说话,或者她只是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这里自然是极好的,甚至宝山上可以就近开药田,这里的土壤也适合种药材,当初周绣想在宝山买地一直没有机会,因为这座山是弼县官府的地,前面几任官府一直没有开发这里。
兰镜照一手支着头,目光看着车窗外,似笑非笑:“你若再不说话,便将此地卖给其他人了。”
绪蚕光:“大人,此地甚好,只是我没有钱买下或是租用这里。”
她也自觉没有能力经营好一座医馆。
“你只需告诉我,这里如何。”他淡声再道,听不出情绪,眉目也看不出变化。
她抿唇点头,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安的聚拢又松开。
几个月后,宝山上林立的酒楼客栈旁不仅多了一家医馆,还多了一家书楼。
“真快,庙都没建完,这条街都出来了。”
“几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空地呢。”
路过的人议论着。
不管怎样,这宝山是日渐喧闹起来了,想当初还有传言说宝山被洛南王某个亲戚看上了要拿来做陵地。
若是真做了陵地可没有今日的热闹了。
“绪姑娘,你们医馆订做的柜子放这里了。”年轻人将柜子搬下车。
绪蚕光从屋内出来,此时风檀骑马而至,正好看到这些新打的药柜。
其实这是第二批订做的了,上次的规格大了些,他家公子只说了一句“过大不够雅致,不合适”便要求重做。
对此风檀是心有介怀的,往日中洲兰府内打造医阁也没见公子评价那些药柜……
所以此时风檀面对这些药柜不过片刻,已连翻好几个白眼。
绪蚕光:“听说神官庙快建好了。”
“不过几百步路,绪姑娘你不会亲自去看看?”风檀冷嗤。
绪蚕光:“前段时间不是才去过,希望落成后不要再出差池,比如被烧。”
风檀有些头疼,苍白无华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给我住口,你个乌鸦嘴。”
他二人说话一直是这样,却也像多年的好友。
风檀眯眸看向外边,医馆的窗子能看到书楼,这女子还不知道那书楼是他们公子的地盘吧。
那书楼只是仿了寻常书楼的样子,里边其实是道阁龙楼陈设,公子建此楼便是为了镇住神罚之地的几百年煞气,保神官庙不受摧残。
这不神官庙如今也熬到快收工了。风檀素来相信若有公子出手,事情一定能成。
“对了,兰大人在哪。”绪蚕光忽然看过来。
风檀:“怎么,你想见他?”
绪蚕光:“有事禀报。”
风檀想到了什么,扶额:“他么的不会还是周绣的案子吧?”
但凡他听到她说有事禀告,都会和周家有关。
绪蚕光摇头,看向屋外:“最近天气太奇怪了。”
“下雨有什么奇怪的,得亏一直下雨这庙别人想烧也……”风檀说到此停了下来,“呸”了一声。
绪蚕光却道:“再这么下下去,弼县都要淹了。”
这是宝山上稍微好一些,她昨天下山去酒坊时街道上都是排不出去的水。
“你肯去山下酒坊,也不愿走几步去庙门口看看?”风檀苍白的脸上满是鄙夷。
“有什么好看的,图纸上都看过很多次了。”她淡淡道,转身坐下。
绪蚕光:“我可是和你说了,这降雨奇怪。”
“如何奇怪?”
绪蚕光皱眉:“感觉。”
其实在周绣出事前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后来很久才发现。
“别以为跟着公子学了几天玄道就通天晓地了。”风檀,“怎么,最近眼睛不疼了?闲得发慌?”
绪蚕光唇角微扯,手轻轻抚上眼睛,疼是不疼了,只是会识物模糊,有时持续的时间很短,有时片刻也不得恢复。
只是她早有准备,对她来说没瞎已经很好了。
风檀离开的时候对她说:“要见公子等天黑以后去书楼,他这几日都在。”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风檀大摇大摆的离开。
绪蚕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书楼。从她搬来这里,书楼的正门就没见打开过。
大雨下得闹腾,天刚黑绪蚕光便关上了医馆的门,坐在窗前煮茶,也时刻盯着书楼外。
只是撑着下巴打盹的片刻,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在惊喜中起身拉开门,即使只看到来人模糊的轮廓,她也知道是兰镜照。
她正伸手想揉眼睛,却被他的手拦下了,他微凉的手指只在她眉心一点,视物便逐渐清晰。
“兰大人?”
他只是勾唇浅笑,在踏进医馆时一面解下披在肩头玄黑的披风。
她接过他的披风搭在一旁的屏风前。
他坐在茶榻前看着刚桌上煮好的新茶,也没着急喝茶,似乎是闭眸感受了一下新茶的清香。
少顷,当他再睁开那双如画眼眸。却道:“你从来没有问过安海王的事。”
“啊?”如果他不提,绪蚕光都快忘了那位安海王殿下,毕竟九个多月没有见过了,难道那位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他回中洲了,我以为你会问的。”他面色如常,只是语气稍冷。此时,他才缓缓端起面前的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