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方的第一场雪》夏枝杳

2、第 2 章

　　2023年春，美国洛杉矶机场。

　　路夏处理好了工作上的所有事情，做好了辞职，正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带着国外顶尖眼科医生回国。

　　此时一通电话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夏夏，你有一封从国内寄出的信。”

　　路夏一边穿过人群，一边询问道：“什么信？”

　　“一个叫季朝瑜的寄过来，你等等，我打开给你念念。”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开口道。

　　“路夏，前一次你如约而至。

　　后一次失约的是你。

　　路夏，如果能重来，我想我会勇敢，只是别再让我遇见你了。”

　　“对了，还有一份死亡通知书，和一支白玫瑰，死者名叫，名叫季朝瑜。”对面的女孩补充道。

　　一瞬间，路夏的脑子空了，手机也从手机滑落，擦过衣服后狠狠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此时异国他乡的机场里，她听见了一首熟悉的歌，是周杰伦的歌，那是季朝瑜最喜欢的歌手。

　　邮寄出感觉夹一束白玫瑰，

　　你将爱退回

　　我不落泪忍住感觉

　　分手在起风这个季节

　　歌声被人打断了，路夏有些晃神。

　　“Mis Lu，What happened ？”

　　路夏此时才回过神，她连忙从地上捡起手机，强忍着眼泪的说道：“I’m so sorry，The person who needs surgery has died。”

　　“我很遗憾。”紧接着专家从包里掏出了一颗棒棒糖，是草莓味的，于是尘封的记忆再次打开。

　　冰雪消融，这本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惜有人熬过了冬天，却见不到阳春三月。

　　*

　　2012年春。

　　这一年春天，来得不早不晚，路幸川，夏林雪迎来了下岗期，本以为夏林雪的下岗避无可避，二人选择牺牲一人，保全另一人。

　　只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很骨感，在夏林雪签下同意下岗的文件的一个月后，第二批下岗名单出来。

　　路幸川很不幸的在里面。

　　年纪小小的路夏走在房间里写作业，只听见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

　　“赵主任收了我们那么多东西，凭什么还是让你下岗了，我去找他。”夏林雪显然对赵自强的言而无信充满了愤怒。

　　“算了，林雪，找他也没有用，一个推一个，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另寻他路吧。”路幸川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地说道。

　　夏林雪本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只是一家人的生活全在路幸川手里，这样一来，全家就断了经济来源了。

　　路幸川还是安慰着夏林雪，拍了拍她的肩。

　　此后的母亲也和从前不太一样，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找不到东南西北，但是路幸川还是毫无怨言的照顾着她和路夏。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路夏放暑假，当她考完试回到家里，这一次母亲没有喝酒，而是和路幸川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两人脸色极其不好，像是马上就要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爸，妈，怎么了？”路夏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我们要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先坐。”母亲的严肃让路夏有些害怕，她的印象里，夏林雪就算喝醉了酒也不会用这种严峻的语气同她讲话。

　　路夏抓紧书包带子，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这时路幸川和夏林雪推三阻四的想让对方开口，最后还是路幸川选择做一个坏人开口道：“夏夏，我们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我们有个想法。”

　　路幸川并没有直说，而是打起了哑谜，一瞬间，万千思绪从路夏脑海里闪过，最终路夏为了不让父母为难，强忍着眼泪说道：“爸妈，把我送人可以缓解你们的处境那你们就去做的，我都懂的。”

　　此时的路夏有了一种小大人的感觉。

　　路幸川和夏林雪面面相觑，最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夏夏，我们不是要将你送人，而是想把你送回奶奶家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爸爸妈妈也养精蓄锐够了，准备去沿海城市经商。”

　　“但是夏夏，你也知道，有些事情肯定不可能一蹴而就，爸爸妈妈的意思是，你可能会在姥姥家待一段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可能是害怕年幼的路夏听不懂，路幸川又补充道。

　　懂事的路夏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笑着说道：“只要爸爸妈妈记得我就好。”

　　就这样，路夏回到了乡下姥姥家，在路上她才得知原来妈妈喝得酩酊大醉是在为自己找机会，为了让一位叔叔带着他们去做生意，所以才会一改往日。

　　路夏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在路上她很坚强的一滴眼泪没流，一直到父亲的车开远，她才后知后觉的去追赶，却早已晚了。

　　路幸川在后视镜里看见路夏的身影，心也是被狠狠的揪住，三十大好几的男人就这样流下了眼泪。

　　夏林雪怕舍不得路夏，就没去送，这些年，他们无论再苦再累都将路夏带在身边，可是现如今，他们是去做生意，日晒雨淋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就不在忍心路夏跟着他们。

　　*

　　路夏姥姥看着路夏泣不成声的样子，只能紧紧地抱住她，不停地安慰着她，过了很久，大概是哭累了，路夏才沉沉睡去。

　　“可怜的孩子。”姥姥王岚看着路夏满脸泪痕，心疼不已。

　　路夏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透过窗户照在雪白的墙面上，缓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接受已经不在爸爸妈妈身边的事实。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迷瞪瞪的走出门，只见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夕阳下，一个身影忙碌不停，周围也开始传来蟋蟀的叫声。

　　看着那个身影，路夏看了看身旁，突然看见了一个小背篓，她连忙背在肩上，朝着远处忙碌的身影跑去。

　　大概是因为下午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地面有些湿润，路夏的白色小皮鞋沾满了稀泥，再经过一个小斜坡时，脚下一滑，她整个人摔倒在地，背篓被挤在一旁，剧烈的痛疼让她一下子哭出来声。

　　可能是姥姥离的太远，她没有听见，再加上小斜坡的下面长满了草，姥姥没有发现。

　　此时，路边一个男声突然传入路夏的耳朵里。

　　“哟，谁家大小姐摔了？”男孩也不是想嘲笑，而是在他们这里，没有人会因为摔倒就赖在原地哭个不停，大多数人都会自己爬起来。

　　路夏一听，心里觉得更委屈了，原本停顿的哭声一时间又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雨点不停的落下。

　　“哎哎哎，我开玩笑呢，你这人怎么不识逗！”男孩见他哭得更大声，心里顿时慌了，它从前也喜欢这样去逗其他的人，但是没有一个像路夏这般，三秒钟不到，眼泪再次落下的。

　　男孩放下背上的东西，麻溜的从小斜坡滑了下去。

　　“别哭了，这是我妈给我的糖，给你吃。”小男孩递过去颗阿尔卑斯的棒棒糖，那是他努力干活，外婆给她的奖励。

　　路夏抬头停止哭的看了看，随后直接抢过来，撕下包装，一把塞进了嘴里，男孩看着那颗棒棒糖进了女孩的嘴里，虽然心里不忍，但还是很庆幸，至少她不哭了。

　　草莓味瞬间在嘴里爆开，路夏一下子也没那么难过了，她慢慢的抬头，随便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只见对方那个男孩穿着一双比自己脚大很多的鞋子，一条洗的褪色的裤子，还有一件皱巴巴的短袖，再往上，男孩紧紧的盯着路夏嘴里的棒棒糖，还咽了咽口水。

　　“怎么？你想要？”路夏故意把棒棒糖拿出来晃了晃。

　　“不想要。”男孩故作傲娇的将头转向一边，两三秒过后，他的傲娇气消散了几分，他再次盯着那颗棒棒糖，咽了咽口水，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路夏看着他的样子，自己有些得意，她将棒棒糖再次往他面前凑近了几分，嘴里得意的说道：“送人的东西可不……”

　　她话还没说完，男孩的身影突然往前一凑，路夏下意识的将眼睛一闭，结果没有下文了，她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小男孩的嘴含住了那颗棒棒糖。

　　路夏没见过这种画面，吓得手一下子松了，小男孩就这样将糖拿了回去。

　　“你！”路夏有些气急败坏。

　　“你放心，等我姥姥下次给我钱，我一定给你买一颗。”路夏看着他真诚的眼神，选择相信他，见女孩神情不那么凝重了，他才开口道：“你好，我叫季朝瑜。”

　　“不过你看起来不像我们这个地方的人。”男孩有些自顾自的说道。

　　“为什么？”女孩不解。

　　“因为你长得像一个洋娃娃，不是，我是说你穿得像洋娃娃。”男孩意识到说错话，脸颊有些红晕。

　　路夏被她逗笑了。

　　年少的暗恋从夕阳落幕时的那一刻开始，直到太阳的再次初升。

　　“为了补偿你，我决定带你去抓鱼！”男孩有些内疚，他故意不去看她，心里却期待着她的回答。

　　“好呀。”路夏对乡下新奇的东西充满了好奇，正好缺个玩伴。

　　*

　　吃完晚饭，路夏就和姥姥坐在院子里，姥姥一手摇着蒲扇，一边给路夏讲故事。

　　路夏看着空中的满天繁星，听着姥姥的老故事，路夏那一刻，觉得无比幸福，正沉浸在故事里的路夏突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她坐起来一看，发现是季朝瑜。

　　“给你。”男孩手里拿着一颗棒棒糖，粉色的包装似乎在告诉她，这个和白天那个是一样。

　　“给我干嘛？”

　　“补偿你的。”季朝瑜不去看她，倔强又执拗。

　　“我不要。”

　　“为什么？”季朝瑜视线看向了她，有些不解的问道，他心里想：她是不是不想原谅我。

　　紧接着，路夏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提出一个超级大的袋子，然后摊开给季朝瑜看。

　　“你有那么多的零食，为什么还吃我的棒棒糖！”

　　“我愿意。”路夏将自己的零食口一捏，季朝瑜只有眼巴巴的看着。

　　看着他有些渴望的眼神，路夏偷笑了一声，随后松开了手，让他自己挑。

　　季朝瑜最后只是选择了一袋薯片，匆忙道谢后逃走了，这时姥姥走了过来，她有些开心路夏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

　　“夏夏，有时候分享也是一种美德，特别是对朋友的分享。”姥姥一手摇着蒲扇，眼睛弯弯的，这样的场景刻在路夏脑海里很多年。

　　“好，姥姥。”路夏将自己的头伸进了袋子里，随后在里面挑挑选选，最后选中了一个罐头，她知道，姥姥爱吃甜的。

　　“姥姥，这是最甜的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