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红》元来乾乾

5、chapter5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就按照这么个口诀，周夜三下五除二完成了这个藏宝阁的开门，裴长熙看着周夜的手势，再加上顺口好记的口诀，在门前各式样的铁片前演示几遍，就算是记住了。
　　周夜又将门关上，裴长熙按照脑中的记忆很快就把门打开。
　　周夜想来应该是大差不差，便继续对裴长熙嘱咐：“若你想要来此学习或者拿东西，需要随我走另一条通道，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
　　“啊什么，可否再说一遍？”裴长熙看着周夜若有所思时微微皱起的眉和思考时的眼睛，眉毛黑若鸦羽，眼眸灵气满满，盛满一汪春华。而周夜周身的气质又让裴长熙想到了海边冬天日出时从地平线飞出的那鸥鸟，不羁且自由洒脱。裴长熙承认，周夜的的确确是个内外兼修、炫目迷人的男子。
　　一时的怔神，裴长熙紧张地搓了搓衣角，脸上有些微微泛红。周夜将她的一切细微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是叫裴长熙跟随他而去。
　　再次进入这个藏宝阁，周夜长驱直入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书架前，随手拿一摞书放在一本厚厚典籍之上，典籍之上的重量发生变化，不远处一个地板弹开，豁然一个暗道出现在眼前。
　　“那刚才为什么要告诉我怎么开门？直接从里面进不就可以了吗？”裴长熙睁着无辜的大眼瞧着周夜。
　　“因为这暗道内有些复杂，我害怕你虽然进入留园却走错位置，仍然可以从外面进入。”周夜耐心解释道，具体暗道会通往另外的何处，没有多言。
　　裴长熙也没多问，跟着周夜下暗道。
　　下了暗道，裴长熙可是长了大见识，三步一小夜明珠，五步一大夜明珠。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东西，在这里，如同沙砾。
　　很难准确表达出裴长熙的感受，她很感谢也很羡慕周夜，自己算是对方心血来潮结交的小友，机缘巧合之下获得这辈子可能都接触不到的资源，反观周夜，却能将此随性给予一个未曾相识的小友，明白了自己和周夜间的鸿沟，那些少女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一些小期待还有小火苗，顷刻间，宛如镜花水月，叮咚一下，消失殆尽。
　　裴长熙悲观地想着这现实，只求好好利用这机会瞧瞧这些书籍。其他的，怎敢痴心妄想啊。
　　可是裴长熙未曾想到，这些书籍可以算上是周夜的把柄，因为这些书籍夹杂着前朝的东西。对于当朝统治者而言，对于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历史而言，是万万要不得的。一旦被发现，就是株连九族，也没有一个人敢出面说话。
　　至于周夜为什么这样做，因为他就是这么个复杂的人，嗅觉很灵敏地感应到这个女子身上尚在封印中的灵性力量，与此同时，那个恩师留下的石头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
　　周夜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这世道的水越搅越浑，越是浑浊，越是藏着变机。如果这个女子当真应了“破局者”的预言，他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
　　周夜也很喜欢这个化名张西的小女子，年纪虽十三四岁，但璞玉仍未雕琢，是个美人坯子。
　　暗道的出口是留园外有些远的一处林子，在观察好地形后，二人回到了藏宝阁。
　　周夜将她送回亭子，叫来女使，就离开了。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再晚些城门宵禁，来不及了。
　　乘马车回到柳城，裴长熙思绪乱糟糟的,这两天的遭遇实在是奇怪，好像干什么事情都格外顺溜，莫非是傻人有傻福？只怕以后都不会有这般的好运罢，世间事大多坎坷易折，命运怎么会时时眷顾？今后更要谨慎言行举止，小心做人才是。
　　将马车还给蒲霸，裴长熙便要与蒲霸“告别”，称自己要离开柳城前往别处，从此山高路远，就是他乡之客。
　　正当裴长熙要将金子还给蒲霸时，蒲霸连忙推辞，道：“难得大哥一点心意，收下便是。”闻言，张某人将堪堪快从口袋里掏出的钱袋子又放了进去。不过，裴长熙还是很感谢他的钱，因为无论何时何地，愿意给钱而不多吹嘘的人，永远是最支持自己的人。如今的裴长熙也学会了坦然接受他人的善意，当初的扭扭捏捏也消失不见。
　　蒲霸心想，羊毛出在羊身上，对于未来的教主来讲，这点钱真不算什么。况且这钱是用来和未来的教主打好关系，实在太值当！
　　裴长熙愉悦地找了一家裁缝店，订了几身伪装成小郎君时撑得住场面的衣裳，别看裴长熙今年才十三四岁，身量却是很要高于一般同龄人。
　　“小公子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老板娘看着顾客衣服穿得精神十足，出手也大方，一次同时拿好几件，自己也高兴。
　　“多谢夸奖！祝老板生意越做越火爆！”在这几天的经历后，裴长熙总算是懂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之道——互相戴高帽。对方夸自己，可不能先着急回绝，一定也要更高的一顶帽子再戴回去。
　　老板娘一听裴长熙这番话，顿时神清气爽，结账时还给裴长熙抹去了零头，裁衣制衣都更加带劲儿，更加仔细。
　　对于有好感的人，裴长熙总是愿意以更加美好的状态出现在人前，出城走过暗道就有可能见到周夜，这是属于两个人独有的秘密，想到这里，裴长熙就不自觉地有些欢呼雀跃。
　　周夜于裴长熙而言，就相当于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有一天，突然一个人大喊一声“有人吗？”，不期而遇，可是那声音，震耳欲聋。
　　裴长熙接着回到客栈，退了上房，换回自己的衣服，像一个没事人镇定地带着几块固体回了家。
　　家，裴长熙的家，柳城当地几家当铺和药铺的当家人便是裴长熙的母亲——裴娇。裴娇是独女，父亲疼爱又寄予厚望，当做接班人培养，像裴长熙这个年纪时，裴娇便已经管理家里几间铺子的账目。身为女子的裴娇，那经商的手腕，男子也难以相比，女子有多不容易？个中的苦楚只有当事人懂得。
　　按照裴娇的说法，裴长熙的父亲是个负心汉，当年跑了。具体原因裴长熙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些年裴娇给她的爱，无与伦比。
　　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看到女儿总往老头子那里跑，裴娇便懂得女儿是个好学的。大力支持，不在话下，在裴长熙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许多。得知女儿是块材料，当母亲的裴娇心里更是骄傲得不得了。裴娇的愿望很简单，女儿平安喜乐就好，嫁不嫁人也无关紧要。
　　回了家，裴娇早就在厅堂等待。三十出头的年纪，气质不怒自威，一看就是治家管人的一把好手，在看到裴长熙时，盈盈笑意，细心询问。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几天家里进账总算是舒展开了，铺子里伙计们的工钱结清，快坐，今天都是硬菜。”
　　热腾腾的饭菜，夜幕渐临，嬷嬷点亮烛火，裴长熙与家人闲坐，聊着家常和趣闻。无论在哪里鬼混，裴长熙只要回到这里，烦躁和心乱都被暂时搁至一旁，橘黄色的灯火一点一点燃烧着，都显得亲切可爱。
　　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不好再去找老头子，裴长熙回了自己的房间，盯着窗外被照料得很好的向日葵，笑了笑，何必自己写个“遗嘱”，总有人会记挂。伴着虫鸣，看着满月，思绪飘得很远。
　　我会到何方？
　　我是谁？
　　死意味着什么？
　　过了很久，飘走的思绪才收回。裴长熙拿出夜明珠端详，没看出个什么，再拿起那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黑石头，除了会发光，形状没啥特别的，莫非是夜明珠的初级形态？就叫它夜明石好了。
　　藏好两个石头，裴长熙便沉沉睡去，等着明天去给老头子交学费。
　　正当裴长熙进入梦乡与周公开会时，那块黑石头发出了如同那天走廊通道一样的玫瑰金色的光芒，只是被裴长熙藏了起来，在黑暗中，无人发现。
　　是梦——
　　远处高山之上，是一座神庙，干云蔽日，巍然耸立。在裴长熙的视角来看，只见其大致形貌和难以忽略掉的气势，而裴长熙所在之处，是一片由浅黄棕大石块堆砌筑成的城邦。
　　即使是身在梦中，身边的细节依然清晰深刻。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裴长熙站在一队人之中，队列整齐秩序井然，男子女子统一身穿白衣佩戴金饰。裴长熙看见自己裸着的双手手臂佩戴着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臂环，站的位次，同样不同寻常。
　　队伍的前方，是一个由二男二女抬着的轿子，轿子通体乌黑，描金装饰。轿子前，一个穿着彩色布条衣服看不出性别的人像跳大神一样乱舞着，队伍就这样绕着庞大紧促的石头城邦挨家挨户地巡回，裴长熙看不见石头屋子里的内景。
　　裴长熙就站在那个描金黑轿子的正后方，没有任何阻挡。抬头望天，大天四亮，没有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