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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疏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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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归城的天空,一到夜里便染上红红的一片,仿若落日的晚霞,只是没有了层次,满目氤氲的红色。不觉凄凉,反是夺目的繁华。四下里也喧闹的紧。
但是,这里,除了虫鸣,安静得一如往日。
纪冉和站在那道半开着的铁门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他,是在家吗?
明明就是来找他的,竟还怕他在家吗?
偏着空隙侧身进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除了外围几盏备夜的灯,房子里却是无半点灯光泄露出来的痕迹。
他,竟不在家吗?
轻松一口气的同时从心底溢出丝丝的失落。
她毕竟是来找他的。
研究了大半夜,她试过就着上次策划案里Eric的签名临摹,试过把那纸上的字给印到另一张纸上。可是无论怎么做,明明只有四个字母的签名,却比写万儿八千字的小说还难。她也想过要找辛辰帮忙,可她都无法的事,辛辰未必能做些什么。想来想去,只记得沈胤荏的字不但是写得一流,临摹更是十写九像。可是,纪冉和,你就真的只剩下找他了吗?又或者,是你又一次违背了你的意愿,你终是这么的念着他,想见他。
眉头更皱紧了些。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至少她不能让小媛不好做人。
然而,现下,半开的铁门开无不昭示着她想见的那个人却不在门内。
不死心地上前转动门把手。门没锁?灯没开?难道……
冉和心里一个转念,暗自吞了口唾沫。该不会是遭贼了吧?
她尝试着迈进那无望的黑暗里,所幸外面有灯光掩映,倒也看得个大概。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进去,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害怕,就算方才来的时候,经过那条幽暗的梧桐大道,都不及此刻来得恐惧。
开关尚未摸到,却不知摸到了什么,咚一下,在这寂静中分外清明。
“谁?”沉重的声音。
是他吗?
“你在家?”她摸索着往房里走去,一阵风过,门啪地关上。冉和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暗里终是什么也看不分明。稍一思量,也不管前面是谁,咬咬牙快步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屋内并不是没有点灯,堪堪一排昏暗的落地灯正被沙发挡着,从门口那个方向看进来确实什么也看不到。这下子转换了角度倒是觉得这光线有几分暧昧的味道。
风过,扑鼻有浓烈的酒味。
纪冉和侧目去看,那人正斜靠着沙发瘫坐在地,面前的茶几上已然摆放着两三瓶空了的红酒瓶,他手里还犹自拿着倒了酒的高脚玻璃杯。
待到看清来的是谁,他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纪小姐还有深夜去别的男人家的习惯?”
冉和一愣,这算是什么道理?她还未开口说明来意,他就这般来嘲讽她了?是想说她没有家教,竟沦落到夜里这个时间了还巴巴地从家里抛出来,就为了见一个本不该见的男人?这到底算是什么道理?他在质问她?
“嗯?被我说对了?”他晃晃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随手又倒了大半杯。
冉和也不回嘴,只走过去,将那份档案表并Eric的亲笔签名和一支笔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来,是想请你帮我做这个?”
“什么?”他不去看桌上的东西,只管盯住冉和,听她来答。
“上次帮我填的档案表,他们说还少一个签名,所以……”
“所以就要我来签吗?”声音突地拔高,字字冷冽,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笑,“纪小姐,你可真会打算盘!”酒还在杯里被他慢慢地晃动,红色的液体映着点点灯光,透出无边的诱惑。
下意识地咬唇,本就知道是这样的对待,不是吗?纪冉和,你本就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你还是巴巴地来讨这份无趣,还巴巴地来受这份责难?就为了那所谓的忠人之事?就为了那所谓的毫无办法了?纪冉和,你真是个白痴,天大的白痴!
脱离了皓齿的下唇生生地疼,“那么,打扰了。”语气清淡。
仿佛他这一问之后就要赶她走,她在这之前便识趣地说告辞。
“你一来就要走?纪冉和,现在究竟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背后有酒瓶互相撞击,掉落在铺地毛毯上的闷声。
她不愿回头,顾自往门外走去。
未走几步,便被强大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一个转身就被逼到了墙边,来人两手撑在她的身侧,挡了她的去路,
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浓重的红酒的味道伴着若有若无的好闻的清香迎面而来。她低着头,喃喃地道,“我要走了。打扰了,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略带沉重的喘息声自头顶传来,“对不起?”那人好似不敢相信般连问了几个对不起,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起?纪冉和,今日的你竟不吝啬说对不起了?对不起?你可知,真正的对不起,不是你忽然闯进我家,礼貌地吐出这三个本就毫无意义的字。若你真的感到抱歉,你就该问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该义无反顾地陪在我身边!对不起,哈哈,真是可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多讨厌这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这是连最后一丝我能怪罪于你的权利都要剥夺!纪冉和,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心竟是铁石做的!
他欺身上去,迫她抬头看他,“如果我说我签,你要怎么报答我?”
报答?他又想怎样?冉和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会说以身相许?”他眯了眯眼,习惯地让脸颊的酒窝沦陷,“这样,是不是太便宜你了呢?”
他撩起垂在肩膀的长发放在鼻子下细细地嗅着,忽地手下加力,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纪冉和,你怎么就那么让人厌恶呢。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那么近的距离,她甚至可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那因喝了酒略略带红的唇,可是就是这张诱惑的唇冷冷地告诉她,她让他生厌,甚至厌恶地反过来质问她为什么。
心底不可抑制地一阵发凉,连着身子都轻微地战栗。
他却似未查,只从冉和手里拿过纸和笔,趴在墙上,迅速地签了个名,塞回到冉和手里,说了句你可以走了,便不再看她,径自回到沙发处,坐在地上喝方才未喝完的酒。
冉和木木地走向门边,退了出去。
屋内,那个男子一把拿过茶几上的酒瓶,就着瓶口一连喝了好几大口,红酒沾染了白色的衬衫都犹自未觉。直到酒瓶空了,才丢下瓶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里却清明的很。
门外,那个女子攥着两张纸,怔怔地盯着远处不可预知的黑暗,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却偏生固执地不肯落下,不肯叫这带了忧伤的泪被无边的大地洞悉。
你可知,我想着喝醉了便可以彻底地摆脱有你的世界,可是我却这么清醒地眼见着你来,眼见着你走。安儿,你可知,这个时刻,我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醒。我是不是应该庆幸那酒没让我醉,却让我更加地理智了。可我倒情愿我是真的醉了。
我竟是那么让你讨厌吗?你分明是醉了,酒后吐真言。在你的心里,我原来是这般不堪?落,你问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哪怕……哪怕,从此你的世界里不再有一个叫做纪冉和的人,更不会有一个叫做季安夏的人。一切,会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