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婚》童婳

37、年会

　　“一到年关，好多人咨询办年会。”傍晚的翡月湖酒店，前台小姑娘放下电话跟同事聊着。

　　“大公司早都订好了。除开咱们这儿的，我知道元恒集团包了市体育中心，龙豪地产在顿伯爵酒店，泰阶卫星在HY酒——”

　　“泰阶在哪？”路过的俞司哲突然停住脚步。

　　“HY酒店，好像就是今天。”

　　俞司哲嗯了一声，朝旋转楼梯走去。他拒接夏染所有电话，但却突然又起了另外一层心思。

　　半个小时后，他开车径直前往HY酒店。

　　而俞司哲前脚刚走，向晓鸥后脚就拿着辞职单来找他签字。

　　“俞经理已经下班了。”秘书告诉他，“离职表给我，工牌交给莉姐就行。”

　　“好的。”

　　向晓鸥办好一切后，拎着运动斜挎包默默出门，突然瞧见俞司贝缩在门童身后朝他勾手指。

　　“你来啦！”向晓鸥顿时很高兴。

　　“走走走，免得被我哥看到。”她拽着向晓鸥就拖。

　　“他已经下班了。”

　　“完美！”俞司贝开心起来，“我们去吃牛排吧！”

　　“好啊。”向晓鸥回头望望酒店，忍不住叹口气。

　　俞司贝明白他的心思，“你打算再去哪里工作？”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向晓鸥已经意识到若再经家里关系去上班，他妈妈会继续到单位骚扰。

　　“要不我帮你递简历？”俞司贝琢磨。

　　“去你们单位？”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俞司贝当初也是经由妈妈各种托关系才拿到现在的工作，“不过我在泰阶有熟人。”

　　“你哥前女友？”向晓鸥问。昨晚俞司贝跟他打电话科普到半夜两点才说清俞司哲的八卦。

　　“不是，就咱们看电影遇到的那个哥哥，他也在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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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天黑得早，七点窗外已漆黑一片，而年会大厅内却灯火辉煌。

　　舞台上，数据六组和姿轨控制研究室的六人歌手在深情高歌《单身情歌》。

　　台下摆着十几张坐满人的圆桌。今天只是分部小年会。整个集团的大年会在一个星期之后。

　　大糕疯狂地鼓掌，势必要让气氛高过男扮女装的同事穿着四十二码高跟鞋出现时的热闹程度。夏染则吃着冰淇淋，扭头看向侧前方，然而对面五大三粗的肌肉男同事正好遮挡住宁恩勤的背影。

　　“在找谁？”

　　夏染惊得猛回头，看到宁恩勤端着酒杯笑盈盈看着她。宋宇跟在他背后，一脸莫测。

　　“我和宋宇代表姿轨控制研究室给各位敬酒。”宁恩勤和大家碰杯，“今年大家辛苦了。希望接下来我们继续合作愉快。”

　　“客气！”老韩喝酒上脸，整张脸都红彤彤。他将宁恩勤拉坐下说话，刚巧就是夏染和他之间的空位。这座位是带哥的，带哥正在台上唱歌。

　　由于要跟老韩说话，宁恩勤微微侧身背对夏染。

　　夏染听着他们聊天，点进富婆微信群，看唐甜和蒋一鸣新发的消息。身边都是同事，夏染悄悄将椅子往后挪，让旁人看不到她手机内容。

　　突然，宁恩勤的头像跳出来，“在看什么？”

　　夏染吓一跳，抬头看他。

　　“好，我协调好时间问题。”宁恩勤跟老韩说着。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不经意般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间，夏染的心跳蹭地上了高速。手机好像烫得她握不住。

　　而这时宁恩勤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到窗边接电话。

　　“恩勤哥，是我，司贝。你下班了吗？”

　　“我在HY酒店，公司年会。怎么？”

　　“我想拜托你帮我看一个简历，能不能帮忙内推？”

　　“发我微信吧。”

　　几秒后，宁恩勤打开那个简历就无可奈何地笑。简历大头照显示是那天跟俞司贝一起看电影的男孩。内容别说时间线混乱，连字体都不统一。“我可以把简历拿给HR看看，不过需要改的地方挺多。我晚上回去跟你细说？”

　　“你几点结束？我可以来找你。”

　　而这时，舞台上主持人宣布获得年度最佳员工名单，第一位就是宁恩勤。欢呼鼓掌声里，宁恩勤结束通话，打算上台领奖，“最迟八点，我待会联系你吧。”

　　夏染望着众人目光之中的他，良久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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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半，HY酒店停车场。

　　“咱们过来不合适吧。”向晓鸥磨蹭地走在后面。

　　“他要帮你改简历，当然是见面说更好。”俞司贝四处搜寻，“我们又不去会场，在这里等他——哎我看到他的车了，就在前面！”她还存了私心。如果把向晓鸥介绍给宁恩勤，说不定等他俩关系曝光时，宁恩勤能帮忙跟她妈妈说说好话。单单线上内推个简历，宁恩勤见不到向晓鸥，也就没啥好印象。

　　“那是不是他？”向晓鸥眼尖，看到一个人朝停车场走来。

　　“是的！”俞司贝加快脚步，却突然被向晓鸥摁着肩膀拽下来蹲到地上，“别出声，哲哥来了！”

　　不远处，俞司哲哐当一声关上车门，大步流星朝宁恩勤走去。

　　蹲在车辆暗影里的俞司贝顿时睁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向晓鸥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免得她尖叫。

　　宁恩勤站在路灯下，盯着俞司哲。现在年会已散场，他为了送夏染回家，便留到最后。而夏染也默契地磨蹭到所有同事都走完。现在他单独过来等代驾，让夏染在酒店大堂呆着。

　　俞司哲又冷又饿地熬了好几个小时，就是为了此刻。他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光鲜风度，大衣坐得皱巴巴有折痕，头发也略微凌乱。
　　俞司哲盯牢眼前这个曾经跟妹妹相亲的男人，“夏染呢？”

　　“怎么？”宁恩勤反问。

　　“她没跟你在一起？”

　　“有问题你跟我解决，为什么要牵扯她？”

　　俞司哲皮笑肉不笑，陡然咬紧牙关，“你喜欢夏——”

　　“对。”宁恩勤毫不犹豫地承认，语气坦然又带着力量感。

　　俞司哲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快，下一秒拳头就挥出去。宁恩勤一不留神挨了狠狠一下。他反过来就是一肘推出去。

　　然后，宁恩勤松了下领带，擦了下唇角的血迹。而俞司哲倒退几步，再次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俞司贝脑子瞬间空白。等反应过来，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急急将向晓鸥摁在车轮上，“你别出来！自己回家！”

　　向晓鸥被钉在车辆侧面，来不及说话，而俞司贝已经冲出去。他望着女友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救火的模样魅力四射。

　　“别打了！”俞司贝试图分开两人，但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夏染左等右等不见人便来停车场。她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打架，立即冲过来，“司贝拉住你哥！”

　　夏染拦住宁恩勤，“别动气！不值得！”

　　打架的两人终于分开了，双双挂彩。但俞司哲伤情更重，鼻血直接流出来。

　　“俞司哲你到底要干嘛！”夏染恼怒地挡在宁恩勤身前，“我跟你已经分手了！”

　　“谈恋爱都得双方同意，凭什么分手就你一个人说的算？”俞司哲还试图往前冲，被俞司贝死死抱住。

　　“不准护着他！”俞司哲大吼，“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俩瞒着我到底做了什么！”

　　俞司贝以为自己听错了，脸色恍然。

　　“什么都没有做！”夏染紧紧盯着他，突然后退一步，“可是现在想做什么了。”她毫不犹豫地抓住宁恩勤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俞司贝彻底震惊，什么都说不出来。残存的理智让她拽住再次发力的哥哥，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他往车那边拖，“哥别闹了，赶紧走！”然而她拖不动，便只好朝远处喊，“晓鸥！”

　　向晓鸥立即跑出来，先冲夏染和宁恩勤礼貌地鞠躬，然后帮忙把俞司哲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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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迷蒙，下起小雪。宁恩勤家的客厅亮起灯光。

　　他坐在沙发上脱下外套，尽量避开脸上伤口。他眉角有一小块淤青，而嘴角也有伤。

　　夏染膝头放着家庭医疗包。她拿出碘酒棉签和创口贴，“你有红霉素软膏吗？”

　　“没有。”宁恩勤将领带取下来。

　　夏染点开外卖软件下单，顺便买了祛疤的喜辽妥。随后她起身站到宁恩勤面前，“抬头。”

　　宁恩勤仰头让她处理伤口。他的刘海垂下来，显得有些乖顺。

　　“疼吗？”她问。

　　“不疼。”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出面。”夏染强调，“别再跟俞司哲见面。一旦他找你就告诉我，好吗？”

　　“嗯。”宁恩勤不愿意让她担心。但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他注意到夏染一直深蹙眉头，再次开口时便刻意想让她放松心情，“种田白富美受伤时就是这样吧。”

　　夏染的手一顿。她给他安利了自己最喜欢的耽美小说。里头的受是园艺师，书粉给取的外号是种田白富美，因为操作绿篱修剪机不当而受伤。如果宁恩勤知道这个角色受伤，那么他已经将小说看完三分之二了。

　　夏染心底涌过一阵暖流，轻声说：“他没有伤脸，你伤到脸了。闭上眼睛。”她要为他处理眉角的伤口，担心碘酒刺激眼睛。

　　宁恩勤闭上眼睛却突然伸手将她搂过来，让她站在自己两腿间，然后微微颔首将头抵在她小腹，双臂环绕在她腰间。

　　夏染感受到他的疲惫，摸着他的头发，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

　　待宁恩勤松手，夏染转身去开门，“是我买的药。”结果门外的人不是外卖小哥，而是宋宇。

　　“你买的什么——”宋宇手里拎着药品外卖纸袋，抬头就愣住。

　　“宋宇。”夏染有点尴尬。

　　“……你好。”宋宇陡然客气起来，进屋后不知手脚往哪里摆，“我那啥，回家太远了，到这儿凑合一宿。”他说完又看看夏染，“要不然，我走？”

　　“不不，你留下。”夏染脸上腾地烫起来，“我马上就回家了。”她拿起放沙发上的外套，叮嘱宁恩勤，“我买了红霉素软膏和喜辽妥，一个是现在涂的，另一个是促进伤痕恢复的。”

　　“好。”宁恩勤也穿外套，“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打车就行。”夏染执意自己出门，但宁恩勤还是送她下楼。

　　“我不知道宋宇会过来。”走出楼栋大门，宁恩勤说。

　　“没事。”夏染抬头望去。宋宇果然在阳台探头探脑，被发现后手忙脚乱地关窗缩回去。

　　“到家跟我说一声。”宁恩勤忍不住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夏染在他背上拍了拍，又注意到楼上宋宇悄悄冒出头。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低头闭上眼睛，将脸埋进她的围巾和头发里。

　　夏染便再次搂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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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两个孩子又都没回来。麦玉春洗漱完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

　　快十一点时，兄妹俩才到家。麦玉春自己之前打架的淤青还没消散就看到儿子也挂彩了，女儿跟在后面也显得狼狈不堪。

　　“你俩打架了？”麦玉春第一反应是兄妹互殴。毕竟俩孩子打过很多次，但基本都是哥哥挨揍。

　　俞司哲径直往二楼走。而俞司贝呐呐想开口，突然见到哥哥回头看了她一眼，便闭上嘴巴。

　　“都多大年纪了还打架？”麦玉春瞬间提高音调，“这次因为什么事？！”

　　兄妹俩都没回话，全一声不吭地上二楼。

　　麦玉春气得头疼，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摁了摁太阳穴。

　　俞司贝一回房，向晓鸥电话就打来了。他关心俞司贝是否回家挨骂，然后就是八卦哲哥和前女友的事。

　　“所以，你嫂子现男友是麦阿姨介绍他们认识的？”向晓鸥很会总结。

　　“可以这么说……他是我妈资助过的学生，之前到我家吃饭，他俩就这么认识的。”俞司贝掩去了妈妈让她和宁恩勤相亲的事实。

　　“他抢你哥的女朋友，挺不道德啊。”向晓鸥寻思着，“不过哲哥早就出轨了，他女朋友也出轨，好像也没啥可责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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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麦玉春回房间后，俞司贝轻手轻脚地在储物间找出医药箱去了哥哥房间。她看到门缝里有灯光，哥哥显然还没睡。

　　俞司贝敲敲门，小心地推门进去。

　　俞司哲坐在桌前看电脑。可电脑黑着屏。他伤势比宁恩勤重，衣袖卷到胳膊肘，小臂上也有伤痕。

　　“哥，我帮你上药吧。”俞司贝将小凳子拖出来，拧开一罐酒精棉花。

　　“那个，夏染姐和恩勤哥是怎么回事？”她帮哥哥擦胳膊上的伤，注意到他的脸色，连忙补充一句，“我觉得他们太不像话了。”

　　俞司哲表情漠然，没说话。

　　“不过，夏染姐说他俩之前没啥，难道是今天看到你追过去了才决定在一起？”

　　俞司哲终于看向她，“你到底站哪边？”

　　俞司贝心里寻思着就算他俩早有关系，可你出轨两年不允许别人出轨两月吗？“你打算怎么做？”如果妈妈知道这事儿，似乎她和向晓鸥的事就不算啥大事儿了。

　　“你别管。”俞司哲感到妹妹下手太重，疼得嘶一声，“你跟向晓鸥怎么也在那儿？”

　　“……我跟闺蜜约了在HY酒店吃饭，吃完出门就遇到晓鸥了。他家就在不远处。”

　　“那你俩怎么在停车场？”

　　“……我闺蜜开车啊。她来取车。晓鸥就说那地儿太黑，陪我们过去。然后我看到你打架就让我闺蜜赶紧走了。”

　　妹妹解释得很圆满。俞司哲嗯一声，不过一会儿后他再次问，“你怎么知道向晓鸥家在附近？”

　　俞司贝心虚一笑，“遇到他时他说的嘛。”

　　俞司哲思考着，向晓鸥被他归类为狐朋狗友里一员，“你少跟他来往。”

　　俞司贝心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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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泰阶会议室。数据六组的人都坐下后，姿轨控制研究室的人陆续进来。

　　宁恩勤和宋宇走在最后。桌边就剩下两个座位，一个在夏染身边，一个在桌角。宋宇很老实地往桌角走。

　　宁恩勤落座后，大家都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痕。

　　“你——”老韩很诧异。昨儿年会时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受伤了？

　　“宁工，你昨晚喝多摔了一跤吗？”带哥补充完老韩的话。

　　“确实喝多了。”宁恩勤翻开资料夹，注意到手机弹出一条微信。他在为人处世方面，要不然就什么都不做，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万全准备，所以已经联系麦玉春见面。麦玉春答应了。

　　宋宇则连忙打圆场换话题，“怎么今天会议室一点不暖和。”

　　“暖气有问题。我已经报修了。”钱琳说。

　　“开会吧。”宁恩勤拿起笔在稿纸上轻轻点一下。

　　投影仪展示PPT，室内光线再次暗下来。

　　夏染将手缩在袖子里。她本就怕冷，再加上体质原因在冬天总是手脚冰凉。不一会儿，她忍不住将手坐到屁股底下保暖。

　　宁恩勤微微斜着身子对着屏幕的方向，但还是注意到身后夏染的动静。他垂下右手，轻轻用指尖勾勾她的衣袖。

　　夏染下意识将手抽出来。宁恩勤握住她的手，她冰凉的手顿时陷入他的掌心，温暖的体温也传递过来。

　　宁恩勤将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未再松开。夏染瞬间脸烫起来，但尽量表现得坦然。

　　宋宇坐在桌角，不管怎么摆胳膊都觉得不舒服。他换好几个坐姿，胳膊一挥，笔落到地毯上。

　　他俯身拿笔，突然注意到宁恩勤竟在桌下将夏染的手揣在衣兜里。他顿时吓一跳，蹭地起身。重新看向屏幕，他才长长出一口气，缓缓放松下来。说实话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他除了表示自己的关切，只能安分守己当个局外人。

　　全公司都不知道，只有他一个知情的感觉真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