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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买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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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一夜辗转反侧,不到六点就醒了。她认为是天冷的缘故,而不是其他原因。
起床洗漱后,她将冬衣都拖出来摆满整张床。搭配一套,再搭配一套……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挑出一身满意的,同时也越看以前的衣服越不喜欢——都太老气横秋。
她突然有了打理自己的心思,对着镜子整理半天头发,最后涂上口红。可涂着涂着,她放下手,盯着镜子里光鲜亮丽的自己,一动不动。
这是在做什么?
半晌,她毫不犹豫地抽卸妆湿巾擦掉口红,擦掉眼影,一把拆开完美的半丸子头,随手拿起鲨鱼夹把耳朵两边的头发束在脑后,最后把裙子换成牛仔裤,穿上羽绒服,抓起帆布袋出门。
……
宁恩勤同样也不到六点就起床,拎着单车出门运动。一个小时后才回家。在门口脱下手套后,他就靠到墙壁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估计根本不会多想吧。可是当时他述说的欲望十分强烈。说出来才发现,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
运动分泌的内啡肽和多巴胺,依旧不够洗刷他的心情。早晨的阳光逐渐热烈,光线穿透浅白色的窗户纱帘,慢慢在地上挪动,最终温柔地包裹他的小腿。
手机闹铃响了。宁恩勤重新睁开眼睛,脱下速干服,拿着浴巾走进浴室。
水流哗哗,很快腾起阵阵白雾。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雾气将镜子变得模糊。
半个小时后,宁恩勤换好衣服,乳白色羊毛衫加浅灰色休闲裤,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咖啡色大衣,出门。
他又恢复成平时沉稳冷静的模样。
……
不到六点,俞司哲便坐起来,打开窗帘,望着窗外熹微晨光发呆。
都说胃是最受情绪影响的器官,此刻他的胃又在隐隐作痛。俞司哲下床,轻车熟路地在抽屉里找到一瓶奥美拉唑,喝水吞了几片。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下巴冒出来的胡茬,又摸了摸曾经被夏染打肿的左脸,如今已经恢复如初。可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微麻的,仿佛带电的触感。
他打开微信,曾经置顶的那个账号早就沉底,最近聊天记录是在他回国的前一天。他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不再想去测试对方是否删了他或者拉黑他。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挪动手指,将这个账号删除,再点进tiktok和ins,全部取消对那个人关注。
最后,他点开夏染的头像,发现是一只睡眼惺忪的猫,边上有一行小字“找我什么事”。
他弯了一下唇角,却越发显得落寞与寂寥。
俞司哲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收纳箱,将曾经那个人送的围巾、水杯、项链乃至留作纪念的演唱会门票和拍立得照片,全部放进箱子。
他抱着这个箱子走出大门,沉默着,将它放进路边大垃圾桶。
俞司贝在二楼洗手间窗口站着,一边刷牙,一边目睹哥哥做完一切。
……
临近午饭时间,夏染收到一条短信,提醒她的快递已经被放到小区蜂巢快递柜了。应该是干妈送的车厘子,她总是惦记着夏染喜欢吃的东西。
想起干妈,夏染心头升起浓浓的愧疚。这时,老韩工位那边传来的说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宁恩勤在跟老韩对接工作,他站在桌边,肩宽腰窄,姿态舒展又挺直,背影像个模特似的。这是干妈为她的女儿挑中的人,总所周知。
夏染用手指捋了一下头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琢磨些什么。在宁恩勤转身目光投过来时,她迅速低头,盯着摊开的空白笔记本,拿笔画着。半晌她才发现自己瞎画了满页的圈圈。而这时,老韩工位已经恢复安静。
“走啊,看什么呢。”宋宇从拐角绕过来,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顺的盼盼小面包,刷卡打开通向电梯间的门。他和宁恩勤就站在办公区最边缘的走廊上。
宁恩勤收回目光,抿紧嘴唇,转身离开。
……
中午,大家等在电梯口。门一开,搞科研的同事们站在里面。
“哟,你们今天吃饭挺早啊。”带哥说。研究室一向出来得迟,只有数据中心每次都抢饭第一名。
“中午好。”宁恩勤往后挪了一步,靠到轿厢上,视线里自然有夏染的身影。
“那晚上见。”夏染挂断电话,跟随众人走进电梯。
“夏染,你今天气色不好啊。”宋宇打量着夏染。
“早上起迟了,没化妆。”
“刚刚是你男朋友电话吗?”大糕问。
“嗯。”夏染垂眸。俞司哲约她晚上见面。
“看来晚上有约会呀。”带哥笑。大家都笑了,除了宁恩勤。他胸膛缓缓起伏,心跳渐沉。他垂眸,眼里的光晦暗下去。
而这时,电梯里涌进更多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食堂的新菜品。
夏染被挤到宁恩勤身边。两人之间,沉默在蔓延。他平视前方,半晌缓缓地说了一句,“和好了?”他的语气似乎如常,“……恭喜。”他的语气平静,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暗流涌动。他握紧了手指,没有任何人注意。
夏染咬紧牙关,继续沉默着。这沉默并不久,因为已经到一楼了,大家纷纷出去。去食堂要往右边环廊走,而宁恩勤则左转,朝大门口走去。因为人多,他与夏染擦肩而过,垂在身侧的手也无意地碰过她的手。
那一瞬间,静电嚓一下出现。
“你去哪儿?”宋宇问。
“我约了人。”宁恩勤说。他中午得出去办点事,去见凯迪拉克车主。
夏染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看去。宁恩勤去见谁?她以为宋宇会问,但宋宇没有问。
……
傍晚,离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宁恩勤就背包走人。他的迅速让宋宇侧目,这真是离谱地早。
他去了熟悉的自行车改装店。这是一个DIY工作室,就像一个大型车库,分区摆放着各种零件,墙壁装饰则是跟挂服装一样挂着各种老式复古自行车。宁恩勤预约了在这里改装自己的山地车,跟老板商量好后就开始自己动手改装,很快便忙得满手套都是机油。他嫌不方便,便脱了手套直接上手。
半个小时后,赵乾也过来了,连包都来不及放下就蹲到宁恩勤身边,“你定制的花鼓呢?”
宁恩勤指了指旁边一个零件,“那儿。”
“不错啊。”赵乾先研究零件,然后给宁恩勤帮忙。
等白曦和俞司哲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忙活。
赵乾知道他老婆要过来,但没想到俞司哲也会出现,“哟,你怎么也来了?”
“我要去路对面的花店买花,结果遇到白姐了。”俞司哲客气道,瞧见宁恩勤起身,他点了个头算是招呼。
“今晚要约会送女朋友啊?”白曦故意打趣,“这都七点了,有点晚吧?”
“她今天加班。”俞司哲注意到店里两人都起身,“忙好了?”
“对。”宁恩勤将废旧用品拢起来,和赵乾一起去洗手,结果店里用于清洗机油的洗剂用完了,而两人手上还有机油。
宁恩勤想起石蜡可以除机油,花店应该有。毕竟石蜡可以用于鲜花保鲜。于是,两人去对面花店。而白曦也跟着俞司哲过去帮忙挑花。
进了花店,俞司哲打量着一层层鲜花,“白姐,现在流行送对象什么花?”
“当然是玫瑰啦,永远不会踩雷。”白曦笑着建议,“或者百合。”
“郁金香怎么样?”俞司哲问。
宁恩勤突然说道:“向日葵。”
另外三人朝他看过来,都没料到他会插话。
老板娘麻利地抽出几张玻璃纸,“向日葵花语是‘没有说出口的爱’,也不错哦。”
没有说出口的爱。俞司哲看了看宁恩勤,突然笑起来,“那就向日葵吧。”他记起来夏染挺多衣服都是黄色的,说不定她还真喜欢向日葵。
……
晚上八点,夏染家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俞司哲这次学乖了,没有去接她,而是在餐厅这里等着。因此夏染过来时面色还算和善,而看到那束有小雏菊和喷泉草点缀的向日葵时,她惊讶极了。
“喜欢吗?”俞司哲问。
“……谢谢。”夏染不想撒谎,“我喜欢向日葵。”她注意到俞司哲鼻梁上的伤刚刚好,可手上又多了几道血痕,“你手怎么了?”
“我妹弄的,她那个脾气你知道。”俞司哲以为夏染关心自己,便觉得今晚开了个好头,殷勤地帮忙拉开椅子,但他还是想起了宁恩勤,“挺巧的,我和宁恩勤有共同认识的学长,还一起吃过饭。”
夏染拿着菜单又放下,直接望着他,“你们聊什么了?”
“没聊什么,毕竟不太熟。”
“那你为什么要提起他?”
“……”俞司哲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顿时愕然,“怎么了?”
夏染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问,重新开始看菜单,“今晚就说我们俩,别说别人。”
“好吧。”俞司哲开始没话找话,“听我妈说,你喜欢这边的地中海海鲜炖蛋。”
“因为软烂适合长辈吃,我才经常点。”夏染合上菜单,“我要晚市A套餐。”
“我没有仔细了解过,是我不对。”
闻言,夏染第一次仔细打量他。她看得出俞司哲今天用心打扮了,灰色休闲西装里配黑色卫衣,大方自然,而且竟然连耳钉也取下来。
“我也一样。”俞司哲将菜单递给服务生,“新工作加班多吗?”
“还行。”
“我听司贝说,宁恩勤经常加班。”
夏染迟疑几秒,“……就说我们俩的事情吧。”
“你手心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他便问。
“已经好了。”
俞司哲拿出一个蓝色丝绒盒子,打开放到她面前,“给你赔礼道歉的礼物。”盒子里,是一对荧光闪闪的钻石耳钉。
“你不必这样。”夏染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送你。”现在,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摆到夏染面前。
“送给司贝吧,她比我适合。”见服务生端菜上来,夏染将盒子扣上,重新推到俞司哲那边。“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俞司哲面对一桌子珍馐已经索然无味,他深深地呼吸着,伸手往后薅了一下黑发,露出平整干净的额头,“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
夏染笑了,“明明你也不想结婚啊。之前问你对婚后生活有什么打算,你说随便,怎么样都行。这根本不是做好结婚准备的模样。”
俞司哲刚要开口,夏染将他打断,“怎么可能随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不定你们都希望我辞职呢?待家里管理各种琐事,相夫教子。”
俞司哲不自然地侧身咳嗽两声。他无法反驳,因为夏染猜对了。但只是一部分对,他母亲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代表他也如此。母亲给他塑造了一个事业型女强人榜样,他自然不会觉得女性就应该围着灶台打转。如果夏染想拼搏事业,他会举双手赞成。反正不管夏染是想冲事业,还是做家庭主妇,他都没有任何意见。只不过,身为麦玉春的儿子,他也很清楚自己无法斩钉截铁地承诺夏染她预计的事情不会发生。如果做不到,他便不会承诺。所以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说服母亲。
“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他慎重地说,凝视着夏染,“我是认真的。”
夏染平静地看着他,“我的态度没变。你没有办法劝服我继续。我知道干妈是个说一不二不容忤逆的人。你也有压力,但分手是我提的,责任在我。我会负责说明和赔礼道歉。如果你不能配合,那旁观就可以了。”
“说实话我没想过跟你分手。”
夏染不可思议地放下刀叉,仿佛听到极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俞司哲竟然自嘲着摇摇头,“我之前很混蛋,只顾考虑自己,没有照顾过你的情绪,说话也不分轻重,更没有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老实说,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是我应得的。分手虽然是你提的,但责任在我,而不是你。”
夏染打量着他,没料到俞司哲为人竟然还有理智清醒的一面。但她不会退让,“这周末你和干妈都有时间吗?”
“这周酒店承接市里的马拉松比赛后勤活动,我妈很忙。我也要出差。”俞司哲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低低叹了口气,他不擅长据理力争,只好妥协,“下周吧。有时间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