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唐周无名

93、东临城26

　　拔除她难得请来的神明，西巫老巫长第一个不答应，一时间又是剑拔弩张，可还没等她施展，那尊神明首先发起难来。

　　那神明长得太大个，食量也不错，数十万亡灵吃完，开始惦记起生人来，祂一开口便形成了巨大的吸力，附近树木巨石纷纷被吞入口中，祭坛上的人被祂这么一卷眼看着就要被这巨大的吸力给卷走。

　　卖货郎也不计较别人对他是什么心思，一手一个将人从狂风中留了下来。

　　手中的剑早已被他插在地上，那把剑在如此巨大的吸力之下居然纹丝不动，包裹着剑的白布条被那吸力抽走，露出了锈迹斑驳的剑身。这剑能辟邪，那邪风在碰到剑的那刻拐了个弯纷纷避开，愣是给卖货郎隔出了个避风口。

　　卖货郎将两老人安置好，神色自若的将箱底挂着的铃铛拿在手中，铃铛清脆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这股铃声有一股凝神辟邪之效，铃铛声音一出，那精神有些癫狂的西巫老巫长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那神像被这铃声晃的静止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这声音到底在哪听到过，总之这铃声让祂短暂的停了片刻，就在这片刻之际，那包裹着剑的白色布条飘飘荡荡落在神明的头上，瞬间变成了一个符箓让祂动弹不得。

　　趁着这个片刻，卖货郎转头看向了他的因果，在这异常压迫的气氛中他依旧平静的几近冷漠，“东巫老巫长，不想。。。她死，就告诉我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东巫老巫长惊讶的看着插在地下的那把剑，听到卖货郎的声音之后这才收入目光落在这个神秘莫测的人身上，无数的理性和感谢在几秒钟飘过，最后只剩下一个声音：这是东巫和西巫，他和她最后的机会，所有人最后的机会。

　　可也在这几秒钟之内，那符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

　　卖货郎面色平静的转头看了一眼神像，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看看向东巫老巫长，“时间来不及了，老巫长可愿意让我用神识探上一探，只要知道前因后果，我便能斩断这纠缠的因果。”

　　东巫老巫长毫无保留的伸出手，可却被恢复冷静的西巫老巫长一掌打开，“你疯了吗，让别人的神识进入，就相当于赤裸裸的人人拿捏，要你死不过一瞬间，你是不是疯了。”

　　东巫老巫长恢复了他往日的赖皮，避重就轻的道，“你现在是在担心我吗。”

　　明明是个死老头了还有脸说这种话，西巫老巫长继续冷着脸，看了眼动不了的神明，内心开始翻滚，明明不想出口的话，却鬼使神差的说了，“我只是怕你被自己笨死，这个人来历不清，实力难辨，你我联手，先将他除了，其他的事往后再议也不迟。”

　　卖货郎看向西巫老巫长脚尖一动，他想动手，可东巫老巫长比他还快，一掌劈在西巫老巫长身上。

　　东巫老巫长将晕过去的人放好，还不忘理了理她的凌乱的头发，这才站起来，对着卖货郎略微害羞的抓了抓苍白的头发，“让你见笑了，开始吧。”

　　卖货郎点了点头，伸出了食指点在他的额头上，“不要反抗，把你的全部交给我。”

　　东巫老巫长闭上了眼。

　　五十年前，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东临城上看到了神明，至此这人间多了一个虔诚无比的信徒，最后巫族变成了东巫西巫，十年前的战火死了十几万人，十几万人堆积起的冤魂成了神明的栖身之地，日积月累的孕养着神明的神识，不断的献祭身怀神血之人，终于铸成了起其血肉。

　　最后，卖货郎在东巫老巫长的识海中看到了一切之初，还不曾是西巫老巫长的啊施站在桥上看着东临城上空的神明飘渺的身影，桥下还不是东巫老巫长的李洛抬头看着桥上的人。

　　这一看便是大半辈子。

　　所有的执迷，所有的恩恩怨怨。

　　所有的因果线都已经清清楚楚。

　　卖货郎的眼睛亮了，连带着插在地上的剑也跟着变的寒光大盛。

　　天空中又刮起了狂风，贴在神明头上的符自动飘开了，然后祂看了一眼卖货郎，有一丝迷茫一闪而过，可也不过一瞬间，祂就发起难来。

　　东巫老巫长只来得及看到巨大的神像以煌煌天威之势落下的双拳，以及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光相撞，再之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祭坛还是祭坛，只是变得破败不堪，神明已无，卖货郎也不知所踪。

　　啊施还在，可孩子们还不知在哪。

　　东巫老巫长走到西巫老巫长跟前开始叫人，“啊施，醒醒，醒醒。”

　　啊施晃悠悠的睁开了眼，那双迷蒙的眼慢慢的变亮，一如站在桥上的人，她伸出手，摸了摸来人的脸，笑的一脸天真，她说，“李洛，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李洛一惊，然后又释然，他笑了，脸上堆出一脸褶子，“是老了，不过，没关系，还有时间，啊施，欢迎回家。”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年轻的那时候，彼此都会傻笑的年纪。

　　李真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他终于在那无底的深渊中看到了巫姳，也看到了他想知道的真相。

　　神明。。。神明吃人。

　　他的巫姳死的何其无辜。

　　等李真再次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巫萱那张嫌弃的脸印在眼中。

　　“没那个本事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李真捂着头看了一眼周围，似乎是个石洞，洞外的天上挂着一轮明月，“这是哪？”

　　巫萱没再寒碜人，她抬头看着那轮明月，想起那突然消失的亡魂怨念，“不知道，但是，我们都得救了。”

　　巫萱低头看了李真一眼伸出了手，“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李真没犹豫地伸出手。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抬头看向那一轮明月。

　　邱善背着燕芫荽穿过夜幕中的街道回了家，燕芫荽慢慢的又有了呼吸。原来，那冥灵草确实可救死人，可救那刚死，还有余热的死人。

　　东临城的这一晚当真是安静又热闹。

　　天上下起了白色的雪花，飘落在东临城上，东临城的百姓在这莹莹的月光中直起了腰，那一声声的咳嗽声逐渐的消失，东临城的大街小巷慢慢的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要问凡人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这百折不挠，生生不息的能力。

　　听说，东临城在这天之后再也没有了那平山的祭祀，还听说，东临城的巫师不再分东巫和西巫。

　　卖货郎一剑劈开了神明之后，他追着那股飘逸的气息一路往南。

　　破魔剑剑又刻录了一笔，这时终于可以看清它们所画的画像，北斗七星，九曲连环。

　　晨光从东边升起，卖货郎抬起了头看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