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百戏·四·泪千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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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再抱抱？”
夜昙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墨汁味道，却毫无自觉。
“咳咳……”
少典有琴的声音有些嘶哑。
他也不知是梦是真。
“愿望……真的实现了……”
“你说什么？”
小夜昙有些惊愕。
愿望实现了是什么意思啊？
她摇头晃脑。
玄商君本就害怕吓到她，一时也没抓紧。
“啊——”紫衣服的小公主就飘出去了。
“昙儿——”玄商君的声音破空而来。
听起来颇有些凄厉。
怀中人的重量突然就消失了。
他只觉那熟悉的恐惧感瞬间蔓延了全身。
潮水没顶一样。
“呀——”
夜昙整个人都飘在空中。
方才这虚空之中蓦的一阵大风刮过。
夜昙胡乱抓了几把，终是有些幸运地抓住了自己给那神君绑上的紫色飘带，才不致于迷失在深空中。
好容易靠着模仿帝岚绝的动作再度凑近了玄商君。
“你没事吧？”
二人再度异口同声。
“哎呀我没事啦，你呢？”
回答夜昙的是少典有琴的怀抱。
这次他不敢再将她抱得太紧，只能使尽全力，控制住自己。
小夜昙明显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你冷吗？”
便很是自来熟地又拿小手贴贴人脸。
其实也不怎么冷吧？
那是当然的。
此处虽非广寒，却也离月宫不远。
“我……”少典有琴再度语不成句。
他仿佛回到了才出关的时候。
又像是月窝村的辣目。
笨嘴拙舌。
“太好了……太好了……”
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碧落黄泉，上天入地，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夜昙有亿……些无语。
她觉得，这个神仙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疯魔了。
可不是么？听他的口气，是把自己误认为他娘子了？
这不扯么？
除非他娘子也是十岁不到的小女孩……
想到这，夜昙只觉一阵恶寒。
可是……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伤心。
这不像是演出来的。
简而言之……这人还不是很让她讨厌。
夜昙小公主大概率是没有反思自己看脸下菜碟行为的自觉。
“那个什么，你的娘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愿意守着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女人度过漫长余生。
夜昙疯狂地打量人。
哦……不对，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人。
所以，神的思想是和人完全不同的么？
“你……我是说……我的娘子她……”少典有琴心中发酸，口中发苦。
“她很特别。”
“哪里特别？”
“她……救过我。不会再有一个人像她这般对我了。”
他很明白。
母神，清衡紫芜，他们也会违抗天命想办法救他。
可她是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个错嫁的婚约。
她却千辛万苦地逃下界，春秋冬夏，置生死于度外，只为救自己复生。
这份情，他早已无以为报。
“你的意思就是她救了你呗。”
好普通的展开哦。
听惯了话本子的小公主完全没有多余的感动。
虽然也是很合理啦。
“不是……不止是这样而已。”
玄商君摇头。
那是爱。
他爱她聪明机敏。
也爱她容颜。
虽然天界众神都很美丽，不然还有修容术。
可她偏生就与那些女仙长得都不一样。
还爱她那特别的性格。
她懂他要什么。
少典有琴冲着还未长大的娘子剖白起来。
“她还很……坚强。”
其实不应该说是坚强或者坚韧……
是内心的强大。
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甚至自愧不如。
“坚强……那有什么的，其实我也……”
小夜昙顿了顿，“我也很坚强”这几个词终是没说出口。
她其实并不惯看男人哭。
尤其还是这种好看的年轻男人。
宫里围绕着她的男人大多都是几幅固定的嘴脸——不是凶神恶煞，退避三舍，就是谄媚有所图。
这就是神仙么？
连哭起来都要比一般人好看。
涎玉沫珠似的……
……不行！这都是表象啊夜昙！
你不能被虚伪的神族骗了的！
为美色所惑的夜昙握紧小拳头。
她好歹没忘记自家房间里还有一堆沉渊话本呢。
开玩笑，乌玳才是她的精神偶像！
正当她琢磨着要不要安慰一下眼前这个好看的伤心人时，突然就感觉后脖颈一紧。
“……是你！”
夜昙同人大眼瞪小眼啊。
大夜昙吸取了之前的失败精力，尽可能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乾坤袋掷出。
然后默念法诀。
眼见着这袋口逐渐变大，就同话本里常见的那种法宝似的。
若是放在平时，小夜昙定然是会兴致勃勃地蹲在一旁，托着腮看热闹看上好一阵子……
可现在这袋子口却是朝着她自己而来的啊！
“哇啊——”小夜昙惊叫一声，赶紧小手小脚并用，拼命划开。
然而完全抵不过那奇怪袋子的吸力。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另一种力量牵制着。
小公主稍稍定下心来。
那力道……是那个神仙！
看起来他有些本事，至少是可以应对眼前这个奇怪女人。
“昙儿你怎么样了！”
听到小夜昙喊叫，神君很是焦急。
此处乃广寒宫的外域，平常当是人迹罕至。
不知为何，今日却是这般热闹。
怎奈他目不能视。
便只能调动全身法力——试图将人吸过来。
那厢，大夜昙一心扑在抓捕异时空的小鬼身上。
她也是很郁闷好不好！
初初睁开眼的时候，情人近在咫尺。
却是看不见她！
大呼小叫，叫破了喉咙都不行。
根本就听不见呐！
自己学孟姜女哭天抢地都没用！
夜昙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在她眼前舞。
暂时隐去身形。
惊动了人就不好抓了。
大号昙对小号昙的机灵古怪了若指掌。
“少典空心你快放手啊！”
此时，她却是再也忍不住，开始朝着异世界的夫君怒吼。
无奈声音依旧没有穿透虚空。
只有小时候那个自己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还真是和在朝露殿的时候差不多——通通被人无视。
“救命，那个古怪的女人又出现了啊……好疼！”
小夜昙刚冲白衣的厉害神仙告完状，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更大的力拉扯着。
没错，才这么一小会儿，她就十分见风使舵地对刚刚还称为“变态”的神族改观了。
“救命哇——”
“……”玄商君有些焦急。
他不敢再施力。
可若是放手，那昙儿一定会被抓走的！
只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少典有琴的脑海中闪过。
到底是谁？为何会有外力忽然介入呢？
会不会是上天察觉到了什么，要收回这份馈赠？
可是……这也太短暂了。
他不知道，自己所求之神祇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能让昙儿重新出现。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不能再让昙儿离开了！
“啊……疼——放手！”
“……”闻言，玄商君心中挣扎。
眼见着昙儿又在喊疼了。
他如何能放任她这样受苦呢？
自己必须要赶紧结束这场拉扯，护下昙儿！
玄商君果断捏诀，加强自己手上的仙法。
可他的对手是连修好多年的浊花。
如今的夜昙也算是能和自家夫君并驾齐驱，不落下风了。
这不，这会儿就是有来有往，像模像样的斗法。
清浊二炁混杂，精彩的神魔斗法少了观众也没什么。
只是苦了小的。
半空中那个哇哇乱叫，双腿乱蹬。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捉我的……”
玄商君那声“娘子”在喉间滚过。
无数个难眠的夜里，这个词无数次在他的心中、口中滚过。
可这会儿却不能宣之于口。
“昙儿……你放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带走她……”
只要上天不再带走他的昙儿，他什么都愿意给。
“有琴……”大号夜昙施法的手略略停顿。
心头泛起酸涩。
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总归也是见了许多世面。
和未遇见之时，离光宫中的那个小女孩不可同日而语。
但依旧抵不过他的一个眼神。
含山带雨，亦星亦虹。
尤其是现在……
冰蓝一片。
夜昙不由摸摸自家胸口。
她只觉，那蓝色像是什么冰系法术似的。
直让她的心湖都被冰封了一个小角！
哎……自己居然还要从他手里夺走这点希望。
多少是有些残忍。
她刚从一旁偷窥了好久，其中的周折也都看得七七八八了。
对这个世界的夫君颇为同情。
只是……一会儿此处的夫君不会又同当时那般哭得像个小孩吧？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玄商君便占了上风。
事实证明，犹豫就会败北。
夜昙咬咬牙，只能肉身拼命往小的那里靠。
果真不出她之所料，身边的时空开始震动。
本是虚无的星空被撕裂成了一条缝隙。
这股力量比夜昙和玄商君施加的都强烈得多。
小夜昙还来不及尖叫，就“哇”一声掉进去了。
“……昙儿！？”玄商君忽觉手上一空。
他的心亦随之一空。
“昙儿——”焦急的声音划破长空。
可是无论他如何喊，也得不到任何回音。
“怎么会这么快呢？”
少典有琴有些茫然。
“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从来，都是自己需要她。
夜昙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需要再许愿是么？”
少典有琴闭上眼睛。
如果自己就这样放弃……
那便和当时身陨归墟时一样。
若自己都不去期待她复生，还有谁能救她呢？
那时她既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私逃下界来救自己，他当然也不能放弃。
他同样也不愿面对……这样的终局。
少典有琴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了胸中那经年累月的酸涩。
他甚至来不及掏出帕子拭泪，便是开始捏诀施法，潜心祈祷。
“傻瓜！”
“别许了啊！”
夜昙在一旁干嚎。
但这个世界的夫君依旧恍然未觉。
便只能抱着膝坐在他旁边，想尽办法去影响他。
吹点小风，闪点危月燕什么的。
他每一次都是这样，把想做的事做到极致。
但对于他自己，却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算了，管他呢！
夫君虽然许愿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来换自己复生，总归还好没有什么神仙过来褫夺。
若是真有……那她就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就是了！
她离光夜昙又奋起了。
此时，夜昙的额正抵着少典有琴的额头。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自己体内的虹光宝睛。
目前的情况，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话。
那定然是用其精元锻造的法宝了。
就算不是一个时空的……应当也没太大关系吧？
额头相贴，更容易让她的法宝和他共振。
她亲上对方柔软的唇。
其实，她本就很喜欢吻他的唇。
那会让她觉得宁静。
仅仅次于情人间的拥抱。
少典有琴睁开眼的时候，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或多或少能感觉到有那么一些异样。
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近在眼前。
夜昙猜得没错。
少典有琴的确能够感受到本命法宝的力量波动。
但也仅仅只是注意到，却没有更多进展。
……那怎么办呢？
夜昙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
她之前已经尝试过了——整个人在夫君跟前各种乱舞。
毕竟两颗虹光宝睛现在被她当作外挂的火眼金睛法宝在用。
那烈火般的余光在伤心欲绝的夫君面前掀起了一些波澜。
她看见他停下来，观察。
却也没有其他动作了。
这么看来，即使让虹光宝睛在自己体内游走，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吧？
……欸？
夜昙忽然就有了主意。
当初她和青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时候，还能二臂刺字的呀！
比起毫无规律的流光紫，那肯定是写字好。
而且也不疼，效率也会更高——自己有两颗呢！
于是夜昙公主开始调动全身的注意力，用虹光宝睛飞跃化出的轨迹写起字。
少典有琴下意识睁大了眼。
他看到了什么？
是一行紫色的字——【有琴张嘴，我要亲你！】
完完全全的女流氓宣言。
但……又很熟悉。
那不是普通的“看到”，那是灵魂的共振。
“……昙儿？”玄商君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紧张。
“……是你吗？”
夜昙一边愤懑又用力地吻着人，一边分出些心神去操控法宝。
【是我，傻瓜！】
“瓜”字的最后一笔还翘得老高。
彰显了某公主的心情。
这会儿就自己一个人亲得开心，对方完全无知无觉，有点挫败啊！
而且他还在乱动！
“昙儿！你在哪儿！”
少典有琴瞬间激动起来。
所以，刚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为何自己根本摸不到她了呢？
他越想越觉得恐惧。
可她又还有心情骂自己傻瓜……
这是记起来了？恢复法力了？又碰到了什么事？
她现在还是个小姑娘呀！若是碰到什么危险，该如何抵挡！
一时间，少典有琴的心情也像霞族的虹霓一般，斑斓得很。
“昙儿你还好吗？！”
便只能焦急地重复这一句话。
一片虚空中，流光在滚动。
答案还没有成型……
少典有琴只觉得有把钝刀在一点一点割着自己的心。
直到喉间有一股灼热流过。
那是一颗虹光宝睛，穿过时空的缝隙，透过二人紧贴的双唇，窜进了玄商君体内。
或许该说“重回”才是。
夜昙长舒了一口气，擦擦自家脑袋上根本不存在的汗珠。
总算是成功了一半？
现在要做的，便是分享二人的炁。
当对方的身体中都有彼此的炁时，就更容易建立连接。
“终于可以用浊气画符了！”
夜昙挥挥小手，暗紫色的黑气便汇聚于手，浑然天成般。
操纵虹光宝睛哪里能有用自家力量简单舒服呢！
【有琴，我很好。你能开天眼吗？就和二郎神那般？】
“昙儿，真的是你……“
虹光宝睛联通了两个本不会有关的世界。
在没有她的夜里，还能画出一线光明。
就像天与地相合那般异想天开。
流星与他的月亮再次相遇。
————————
那厢，小夜昙再次被弹到了熟悉的空间中。
玄境里，身穿白色道袍的神仙正站在她面前，双眉微皱。
看起来有些困惑，也有些嫌弃？
“你看什么？“
小夜昙低头看看自己……哦，墨汁还在裙摆上开花呢。
又看看面前的神仙。
很奇怪……明明就是一张脸，这个看上去明显要年轻一些。
而且……自己怎么又会回到这里了啊！
“你是何人！”白衣的神仙轻咳一声，背过手去。
尽力维持神君应有的威严。
“因何擅闯玄境！”
“你说什么呢……”夜昙的表情淡下来。
她从来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冷屁股的。
“居然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哦……切……奇怪？”
对方看起来好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原来自己这个梦还是连着的啊！
离光夜昙兀自在哪儿恍然大悟。
小夜昙当然不会意识到，这是自己经历的第三个世界了。
没错！玄境和一样的脸让她将发生的一切都连起来了！
所以自己是遇到了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同一个神仙？
这个神仙是玄商君少典有琴……
自己大约是因为青葵的婚约，才会做这种梦……
不对……那之前月亮上遇到的那个……
死了娘子的……鳏夫神仙……是她未来姐夫？
呃……
呸呸呸！
夜昙猛地晃起了脑袋。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不吉祥的梦啊！
离光夜昙嘴硬得很，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担心姐姐才夜有所梦。
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百戏·四·泪千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