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桃源燃烬 白玉蒙尘 ...
-
敖尘望着斩仙崖上已经干涸的血水，脸上是满满的狠戾与冰冷，与桃书瑶面前那淡淡的温柔模样判若两人。
深崖下方呼啸的历风直旋而至，吹得人衣袖纷飞，一副要将人吹飞的架势。
敖尘却依旧置若罔闻的伫立在崖边向深渊望去。
斩仙崖，众仙诸魔的陨落之地。
山崖之下，联通着忘川黑河，黑河的尽头连着四海。他就是从那里逃脱而出。
他，于此地陨落，于此地复苏。
“桃酥？对吧。”神妃的手轻搭在桃书瑶手腕上，不急不躁的牵着人，好似日常散步般走着。
可是桃书瑶的不适感却越来越重。她总觉得这个方向，越来越昏暗，好似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她们所行之方向，好似有片久久不散的怨气乌云笼罩，黑压压的压在人心头。
桃书瑶的心跳越来越强劲，好似想告诉她，这里确实发生过什么。
与她有关。
她第一次很想自己能发声，她想问，这是要去哪。
“忘了，你音哑。可惜。本觉得你是个可人的孩子，神子也对你感兴趣。作为母亲，便想随意与你聊两句。”
“你不过青丘小妖。你与神子，身份有别。我这么说，你可懂？”
神妃的声音平静温和，却让桃书瑶感到非常不适。她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表面客客气气，内里却是这种莫名被质问，又压迫着的感觉。
应该叫什么来着……“威胁”？对吧。桃书瑶在心里腹诽着，找着可以形容神妃问话姿态的词语。
“想来你也是知晓的。那你便尽少去叨扰他。聪明孩子，要乖些，知道吗？”
半晌，她也知道桃书瑶是个哑的，便自问自答的说着。
神妃好似看得见一般，亦或是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熟悉，抬脚稳稳的踩着每一步台阶。
而桃书瑶此时对神妃的话，没甚在意。毕竟她与神子的接触也就今天了，以后回了青丘的妖城，又怎么会再有交集。
管你什么神子神妃，到时候又与她的小日子何干？
桃书瑶感受着心里的异样，尽量装作不动声色的继续被神妃牵着，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而这里的每一步台阶，桃书瑶都仿佛被地上滚烫的干涸之血炙烤着小心脏，举步维艰，却依旧只能坚持着。
因为，她想看，她想知道，这里是哪儿。曾经发生过什么。神妃带她来是要做什么。
这里一切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避无可避的敖尘数着来人的脚步，与后来者即将碰面的刹那，心一横越下了高崖。
“桃酥，此地往下，你可看见？”神妃松了桃书瑶的手，突然扬起嘴角问道。
她刚刚感觉到了桃书瑶被她牵着的手，极力隐忍着却依旧被她察觉到颤抖。
既然与此地有缘，若非真是她……
桃书瑶看了看悬崖的下方，心脏就想要跳出心口，离她而去。
哎呀妈呀，好高。我的小心脏啊，你这种时候可不能这么不安稳啊。桃书瑶悄悄在心里顺着气。
她突然想起之前走神阶的时候，回头望去那在身后消失的阶梯，好似也是这般感受。
她的身世……不会真的是从某地落下凡间的仙子吧？！
桃书瑶无奈的在心里敲了胡想八想的自己一下。
应该不会这么狗血。要真的这么简单，不然也没法解释又伤又哑。仙界就算是受罚，要么贬下界要么斩杀镇压，也不会这么残忍将人活活烧的半死不活。
桃书瑶还在想着，回头就看到神妃已经取下眼纱，用那双黄金无仁的双瞳安静的望着她。
桃书瑶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被真的神明大道注视着般，那黄金瞳里有一双无形的锁链朝着她直直勾来。
她感觉自己落入一汪金色的湖水中，深不见底，无边无际。
孤独、寂寥、恐惧、绝望、幽怨……
好似无数的陌生情感向她翻涌席卷，将她包裹进陌生的回忆里。
“嗷呜~吼”
“你是哪来的小妖！咦，好丑……”
一个微弱的光点站在硕大的巨型桃树树梢，望着脚下伤痕累累的小兽，一脸嫌弃。
但她还是给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奇异外貌的小兽疗了伤。
场景一转，好似一眨眼又过了千万年之久。
桃树上那微弱的光点已经化成了一个小女娃。
“你，可以救他？”
女娃娃还是坐在树梢，这次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她看着一个浑身黑气的人抱走了小兽。
这个时候的小兽已经有了固定的形态，四肢脑袋都小小的可可爱爱，就是眉眼有些凶煞。
可也就是那双凶煞的眼紧紧的闭着，直到离开都没有再睁开看她一眼。
桃书瑶有些疑惑，她突然理解了女娃娃现在这种‘寂寥’。就好似她亲身经历一般。
而另一种向往又怀念之情，催促着她伸手去再摸一摸黑影怀里的小兽……
【不，等等！】
桃书瑶的手还没有碰到小兽毛茸茸的脑袋，那人已经连同小兽消失在原地。
一股撕心裂肺的悲凉之情，让桃书瑶瑟缩着蹲下身子。
可是她却没看到，身周又已经被一紫一红两种火焰包围。
熯天炽地的火势，卷着浓浓的桃木烟味儿。
半晌，桃书瑶终于回神。她看着面前那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却毫无疤痕的妙龄少女。
那是与她不同，成年模样的清冷高洁，飒爽英姿。
她掐着决抵抗着团团围过来的滔天烈火。
她化作了一颗桃树，顶天立地的伸展着粗壮的枝丫，将火势蔓延之处，尽皆拥揽入怀，好似怜悯的神给大地的一个温暖拥抱。
萧萧而下的花瓣带着火光回归桃树本体，好似夏日的萤火，漫天飞扬。
桃树的树枝一颤，好似只是经历茶余饭后悠哉的伸了个懒腰，恍惚间她又化回了人型。
啊，这是不是刚刚那个书上的女娃娃。桃书瑶恍然。
黑紫焰顺着一颗又一颗的桃木，一步一步朝着桃书瑶压迫而来。
她眼睁睁看着整片桃源，最终只剩被烧的七零八落的枝丫，和依然岿然不动，屹立在冲天火光中的那个女子。
嘶，好烫！
回神前的一瞬，桃书瑶感受到那熟悉的灵魂撕裂般的灼烧痛感。面上的一条条伤疤好似活了过来，犹如万千虫蚁撕咬而过。
她就像刚刚又亲临了一边火海的侵蚀，浑身不自觉的战栗着，仿佛就要失去呼吸一般大口的喘着气。
那个人……难到就是自己吗……
神妃冷眼看着跌跪在面前的女孩，金色的眸子竟然有一瞬失去了光泽般灰暗下来。
她，竟然只看到女孩在人间跟一群乞丐的过往。
再想往灵魂深处探索，就好似被什么能比肩天道雷劫的力量，一鞭子抽来将她的神识直接从搜魂中打断，给她甩了出来。
怎么会是‘不可观’？
神妃眼睛此刻竟然竟然流淌出两滴血泪。疼痛让她无比的暴躁，挥手将桃书瑶推开撞向悬崖边沿。
“你！好自为之！”
神妃一无所获，只得不甘的留下句警告。
等神妃气急败坏的走后，桃书瑶还是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疼痛让她抽搐着卷缩在地上，双眼只是呆滞得睁着，毫无往日灵动的光彩。
连神妃走了，又说了什么，她嗡嗡的脑子，完全没顾上。
桃书瑶好似没有灵魂般恍恍惚惚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不知去向何处般，站定在崖边。
一阵正从崖底席卷而上的妖风，吹得她一个摇摇晃晃的，跌向深渊……
敖尘眼疾手快的甩起龙尾卷向跌落的女孩。
他本就是来这里寻混沌血晶的。刚刚躲下半山崖，反倒在崖壁之上，却恰巧找到了一瓣血晶。
挂在崖壁之上他也不忘吸收血晶疗伤恢复。如今眼睛的毒已经解了些许，能朦朦胧胧的视物了。
一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团子坠下，便赶忙将人卷住，揽入怀中。
可惜他现在还未完全恢复，不然化作本体从崖下的黑水游入四海也不是不行。但现在这副身躯……
还真不行。
因为一手搂着桃书瑶，单手有些艰难的一点点攀回了崖顶。
敖尘紧紧的半搂着人稳稳的坐在崖边，眼神有些不明的昏暗，深不见底的漩涡倒影着深渊。
他将头抵在昏睡的她的头顶，淡淡的看着斩仙崖好似永无宁日的昏暗天际和被血渍浸染过的无边孤寂。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在这里分道扬镳的。
如今这份难得的安宁，怕是也快要撑不住了……
好一会，桃书瑶才慢慢苏醒，感受到熟悉的清冷感。
啊，找到你了！敖尘。
“桃酥，醒了？”
敖尘没有开口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掉下去。正如桃书瑶也不打算问敖尘在这里打算干什么。
“这里是斩仙崖。仙魔的陨落之地，以后少来。知道吗？”敖尘轻声的说道。
感受到某人的下巴搁在她脑袋上，桃书瑶又像个没睡醒的小猫儿般，晃着脑袋顺势蹭了蹭，才悠悠点头。
桃书瑶好像一觉睡醒，不知道是不是创伤后的自我防御，又忘却了那灼烧的撕心裂肺，和拼凑不齐的陌生记忆。
“跟我离开妖城吧。”敖尘犹豫了一会，语气有些微颤。
他很怕被拒绝，很怕他唐突了她。他纠结了很久，可是不甘的他，还是将心底话问出了口。
桃书瑶有些疑惑的从人怀里离开，抬头望向好似在以一种灼灼切切的目光看着她一般的敖尘。
她想她是又恍惚了，总觉得这一刻敖尘眼睛就跟好了一样。
另外，她同样也不是很理解敖尘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两个人一直到回到住处，依然是一个诡异的安静，一个满脑子茫然。
“我要回趟四海。”敖尘直到进了屋，好似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怯怯的开口。
【很急？】
桃书瑶牵起敖尘的手，将疑问写上他手心。
感受到熟悉的温痒，敖尘有些眷恋的轻轻握住在自己手心放肆的小爪子。
“去找药。”
虽然答非所问，但桃书瑶也恍然大悟的懂了。也对，他中的是毒，自然有解药。说不定真能治好眼盲。
“我想治好你的伤。”
敖尘很害怕桃书瑶怪他再次无情的离她而去，看到少女迟钝的呆愣，立马补充的解释道。
啊？桃书瑶心里举起大大的问号。
【不用】
桃书瑶想了想还是将手抽了出来，翻过他的手心继续写到。
【治】
【毒】
末了又怕人不明白，她还特意点了点敖尘受伤的心口。
敖尘心底的柔软，瞬间被桃书瑶的话融化，恨不得一把把人揉进灵魂里，再也不放手。
他拉过桃书瑶的小身板，整个将人笼入自己的阴影里，柔柔的带着一丝祈求和期盼的开口。
“别离开我……好吗？”
桃书瑶的小脑袋哪里懂那么多，她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的敖尘到底怎么了，经历了什么，怎么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不过她能感觉到的是，敖尘没有对她隐瞒的那股子潜藏在灵魂深处的胆怯，和她能理解的那种‘落寞’之感。
他害怕的微颤着，不敢松开怀里的人儿，声怕松开后她就再次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记不清多久的之前是。她被火海吞没的时候是。小贪吃离开的时候也是。
是他没用……
甚至到现在连相认，都不敢。
桃书瑶被清冷的温度环绕着，沉寂了良久，终于抬手环住对方的腰间，还不忘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在背上拍了拍。
她耐心的等着怀抱的主人自己整理好情绪，缓缓松开，才拉过他的手写到。
【我保护你】
是啊，她说过保护他的，怎么会食言呢。她从来不食言的。
敖尘忍住心尖的微颤，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好好的整理思绪。
桃酥小姑奶奶看到已经平息下来，坐在面前的可怜兮兮的大猫猫。她安慰似的一遍一遍的揉着敖尘那柔顺的脑袋。
哎，真像只委屈的大猫猫。搞得她怎么忍心丢下他呢。
桃书瑶在心里感慨，不过这毛还蛮好顺的。
敖尘心满意足的安安静静任他家小姑奶奶蹂躏，也不管自己发冠是不是都被姑奶奶摸毛糙了。只默默的在心里好好盘算着接下来的旅程。
先治好她的伤为先，那就先去东海找鲛人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桃源燃烬 白玉蒙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