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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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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自己在讲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至少对申南来说是如此。
凭着良好的视力,申南看到女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后续又见她嘴上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放下托盘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室的静谧再次回归,申南心中微叹着气收回视线,直愣愣地落到房梁上。
什么也听不见的感觉太糟糕,遑论他还是个由正常人转变而去的,单是这清醒来的短短时刻,他就感到有些难熬,只希望他平日应以为傲的强大适应力能快些发挥作用。
话说他一点也不想适应……
就在申南思维四处散发的时候,方才见过的女子再次走进来,不同的是她身后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看起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
两人在申南塌前停下,女子看了眼他转身对老者说了什么,便退至一旁,而老者则上前细细查看起来。
申南猜这位老者应该是大夫一类的人,而这女子很可能是这家主人家中的婢女。
诊脉针灸很快就结束了,回答了几个以文字呈现在眼前的问题,申南发觉这里的文字和汉字很像,不过更偏向繁体字一些,也亏得如此,申南才不至于变成一个文盲。
收了银针,白须老者站起身,抚了抚垂至胸前的胡子,神情困惑语气又带着丝兴奋,“绿鞘,这人你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白老,此人是红菱从崖下带回来的,发觉时便是一身伤,恐是坠崖所致。”
“那倒奇了怪了,他身上的伤虽然可怖,但未伤及筋骨,想必假以时日便会痊愈,只是这耳聪之状,竟是连我也查不出缘由,有趣,实在是有趣。”
“白老,连您都查探不出,那此人……”
“绿鞘,待他能动了送去我那儿,还有这阵子无事便不要找我。”话未说完,老者已大步而去。
绿鞘低声应了声是,转而看向床上包裹的像个木乃伊的某人,似怜悯又似愉悦,“不知道你是幸还是不幸呢。”虽然白老的医术可以算是活死人生白骨,天下比他厉害的不出几人,但白老也有个很多医者共通的毛病,那便是喜欢攻克疑难杂症,只是碍于医术之高,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能遇到如此令他兴奋之人了。
对此,一切都无知无觉的申南只能无辜的睁着自己黑亮的眸子,继续躺平。
都道是山中无甲子,当申南能够自如活动已是大半年后,而这半年间,申南深深的觉得除了前一个月的艰难躺平生涯,后来即使被白老拉着做各种试验日子也是不错的。毕竟有硬生生躺了一个月在前,其他的那都不是事儿。
回想起刚开始的那段时间,申南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给自己抹一把同情泪。只有体验过的人才知道一动不动躺了整整一个月到底有多痛苦,要不是白老这里有各种药,怕是他身后早已生疮流脓了。
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申南神色淡然的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目光深而远的投向眼前的景色,心里一种被升华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些景色他不是第一次看,但不管看几次都免不了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若非知晓这里是当初他坠崖的崖底下,他一定会认为这里是九天之上,琼楼玉宇,银川瀑布,单是那远远耸立透着股神圣感的纯白建筑物就不似凡物。
眼前突有一道红色闪过,申南神色不变,只是将目光投向挡在他身前的女子,微微颔首,轻笑道:“红菱姑娘。”
一身红衣的女子不满的嘟起嘴,一手叉腰:“你怎么又出来了,忘了你现在还不能见风?”
“抱歉,让红菱姑娘担心了。”申南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端是浅淡的温柔,被他这样注视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柔和了,只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目光都落在了女子的唇部。
“真拿你没办法。”女子丧气般的耸下肩,“对了,白老找你。”
“嗯,谢红菱姑娘,我这便去。”从女子面上收回目光,申南站起身,一袭青色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修长,温润如玉。
说起来,在拆了浑身裹得纱布后,申南发现他的这具壳子着实长得不错,和他以前的样貌有八分相似,只是比他之前的样子气质更加柔和和贵气,五官也更精致些。
“诶,你等等我。”红菱对着男子的背影不由喊到,却未看到男子有一丝反应,也不恼,快步走上前,拉住男子,待他转过头来才又道:“你等等我。”
“好。”申南笑笑,适当的放慢了步伐。
这半年来,他身上的外伤都已痊愈,且好得不留一点疤,只是耳疾依旧顽固存在着,连白老都没办法,不过他也由此学会了高大上的唇语,老师就是他身边的这位,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申南,今天殿下终于出关了,以后我和绿鞘姐姐怕是不能经常来这了。”说起这个,红菱面上露出几分遗憾,只是在半天没得到回应后这些遗憾瞬间一扫而光,留下的只有叹息和无奈。
申南什么都好,就是这该死的耳疾让人无语,只要和他不是面对面交流,不管说什么她都像是在唱独角戏,着实不怎么方便。
算了,她也早该习惯了。红菱默默望天,反正白老总有一天会把申南治好的……大概吧。
想到后面,红菱又不确定了。都大半年了,白老貌似还没有找出原因,申南真的治得好吗?
同情的看了眼身边之人,转回眼,红菱远远便瞧见一个白色身影,眼睛顿时一亮,扯着嗓子飞奔而去,“白老——”
老者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药材,吹胡子瞪眼,“你个小丫头怎么又来了,这回别想动我的药材。”
“哎呀,谁稀罕你的药材,”红菱皱皱鼻子,“和你说正经的,殿下马上要出关了,以后我不能常来了,你一定要把申南治好知道不?”
“不用你说我也会把他治好的。”大概是感觉自己的医术被质疑了,白老更不待见红菱,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研究。”
“哼。”冷哼一声,红菱转身跑到申南跟前,“申南,我先走了,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哦。”
唇角习惯性的勾着一抹浅笑,申南点点头,“好。”
“嘿嘿。”得到满意的答案,红菱笑眯眯地挥挥手,很快跑远了,申南这才把视线投向老者,“白老。”
“你来了,正好我这阵子想到一个新的疗法,我们来试试。”
“好的,麻烦您了。”
经过这大半年申南对恢复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不过他不介意再尝试一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解了呢。况且经过各种治疗试药,他虽看起来孱弱,但身体抵抗力意外的高,几乎可以算是百毒不侵,也正是因为这个体质,白老在他身上试的药也更加大胆和丧病,时常会让申南有一种生无可恋的错觉。
抬脚跨入半人高充斥着黑色不明物汤药的浴桶,申南任由自己一头漆黑的发散落在背后,微仰着头阖起眼靠在浴桶边,殊不知自己白皙到病态的肤色与这黑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让人一眼惊艳。
老者一进来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暗自嘀咕着这人愈发妖孽,快步走近,拨弄起手上的银针,面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留下一句“忍着”,针快而准的一根根落下,几乎是同时,申南忍不住闷哼一声,搭在浴桶边的手下意识勾住边缘,逐渐用力,泛出不自然的青白之色,可见痛之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皙的身体上也不知道是蒸汽还是汗水,布满了水珠,待到最后一根银针被拔下,申南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整个人也如虚脱般的苍白无力。
“再泡一个时辰。”
申南点头应下,再次阖起疲惫的眼眸,将头搭在浴桶边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一路跑到主殿的红菱刚进去就见绿鞘恭敬候在大厅内,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讯速站到绿鞘身侧,偷偷说:“绿鞘姐姐,殿下还没出来吧。”
绿鞘睨了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红菱吐了吐舌头,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忽然传来一声门开启的声音,绿鞘和红菱均是一凛,恭敬的低下头,“见过神子殿下。”
“无需多礼。”这是一道极其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奇怪的不会让人觉得冰冷,“我闭关这几月殿内是否有要事?”
“回禀神子殿下,前段时日红菱在崖下救了一人,现在正在白老那儿医治。”平日素来稳重的绿鞘开口。
“那人现在如何?”
“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顽疾。”
“那便近日送他离开,神殿不该留外人。”说罢男子转身离开。
绿鞘恭敬应道:“是。”
待彻底看不到男子的背影,红菱放松下来,对绿鞘苦着一张脸,“绿鞘姐姐,真的要送申南离开吗?”
闻言,绿鞘严厉的看了她一眼,警告道:“噤声,就算神子殿下素来温和,但殿下的决定不是你能妄议的。”
许是也想起来往日殿下的作风,虽然温和但该狠时一点也不会手软,红菱当即乖巧的点点头,“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