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上位记》霁微

16、第十六章

　　“果然是圣恩浩荡，本宫瞧着韦才人气色尚好，到底昨夜陛下深夜至嘉福殿，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董承徽，你说是什么？”

　　俞贵妃笑得花枝乱颤，只要一想起董承徽那张臊的慌的脸，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她心里头便舒坦的很，这舒坦了便瞧着什么都顺眼。

　　俞贵妃可不是江婕妤，她说话的份量明显更重些，众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毕竟是这对昔日主仆之间的恩怨倒也不好掺和进去。

　　董承徽又羞又恼，知道俞贵妃是看她的好戏，别说俞贵妃了，这满宫嫔妃都在瞧她的笑话。

　　她伺候陛下好几年竟也没抵得过一个刚入宫不久的狐媚子，属实是丢脸至极的。

　　韦顷盈闻言，规规矩矩地起身欠了欠身，垂眸浅声道：“娘娘谬赞，嫔妾却是愧不敢当。”

　　俞贵妃瞧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只要想着董承徽吃瘪了她便高兴的很。也劳烦她费心费力在董承徽身边安插下的白桦，当年将白桦送到董承徽身边便是替她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因此董承徽日常做了什么事，俞贵妃这边都清清楚楚。

　　而且昨夜的事，本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董承徽沉不住气，这一个月可没侍寝几天，白桦这边若有若无地提了些话，再加上还有个蠢笨的白露煽风点火，难保董承徽不兵行险招。

　　而后听闻陛下本来人都到林光宫却突然调了方向去了嘉福殿，便知道是董承徽做了些惹恼陛下的事情，想想便知道是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一时得意忘形了洋洋得意脱口而出，却未曾预料到这些话产生的后果。

　　怕是这会子还被蒙在鼓里头呢。

　　俞贵妃拨了拨茶盖子，这一会儿一盏茶水都饮尽了，她倒也没让人来续，饶有兴致看了会儿笑话，皇后便让众人散了去。

　　韦顷盈不疾不徐地走到路上，身边的知节似乎有话，可顾念着在外头总有些不敢开口，待到了御花园时，瞧着四下都无人了，韦顷盈瞥了她一眼。

　　知节压低声音谨慎道：“小主，奴婢怎么觉着方才陛下是有些生气在的，没准他想要替您做主来着，您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董承徽出言不逊，言语极尽羞辱呢？”

　　“我才入宫，若有这般本事让陛下惩处一个恩宠颇盛的承徽，你觉得宫里头人会怎么瞧我？这时候太过张扬倒不是好事。”韦顷盈轻抿了抿嘴，浅笑道，“况且，你怎知她羞辱了我，我没有反嘴呢？”

　　“至于陛下有没有生气，罢了，眼下我连着两日侍寝已是有些招风头。枪打出头鸟，明日要到慈宁宫中请安，还是低调些罢。”

　　韦顷盈摇了摇头，似乎并未过多在意陛下的反应。

　　事已至此，再去回想也是无用。

　　韦顷盈回了嘉福殿歇了会儿，御膳房便送了午膳来，虽是才人的份例却也为着巴结她，菜色很是丰盛，甚至还送了一碟子可口的点心来，瞧着很有食欲。

　　韦顷盈胃口小，只用了一些其余的赏赐给下头人了。

　　午后的阳光很好，这会儿便听见外头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又伴随着碎碎的脚步声，韦顷盈往楹窗那边瞧了眼，面上浮现出疑惑。

　　芷荷笑着道：“是温贵嫔娘娘身边的人领着公主在玩闹呢，公主性子活泼可爱，再过些时候又是生辰了，这几日尚服局一波波派人来，足矣可见陛下对公主的宠爱。”

　　韦顷盈若有所思地想着，她抬头望向知节，语气温婉道：“去将韦夫人送给我的莲花嵌宝石璎珞项圈取来。”

　　知节愣了愣，便立刻手脚麻利地在梳妆镜上寻到了那颇玲珑精致的锦盒。

　　打开这盒子，芷荷虽在太妃宫里伺候过却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珍贵美丽的东西，便瞧着那栩栩如生的花纹，莲花仿若活灵活现一般教人瞧了便心生欢喜，再说那宝石散发着熠熠光彩，可见并非凡品。

　　知节素是聪慧，几乎是一下子便猜到了韦顷盈的心意。

　　“小主是想将这项圈作为生辰礼物赠予公主？”

　　韦顷盈轻点了点头，笑道：“我既住在这玉堂宫，平日也没少受着温贵嫔关照，这次公主生辰宴自该用些心思。”

　　“可偏生女红一道上，这会儿时候也来不及了的。胭脂水粉什么的自然不好，思来想去便是这个项圈了。”

　　这项圈是韦顷盈入宫前韦夫人所赠，不论是看在僧面还是佛面上，又或许是为着韦卓璎出言不逊赔礼，或许是瞧着她要入宫了要维持着关系，韦顷盈能瞧得出来韦夫人出手颇为大方。

　　可这东西她暂且用不上，便是再珍贵却也是身外之物，倒不如借花献佛。

　　这会儿温贵嫔正坐在正殿前的长廊下，她让人搬了把椅子来，一边做女红一边笑吟吟地瞧着笑容灿烂的女儿。

　　这便是她的日常了，比起旁人争来斗去的，她倒真喜欢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平平淡淡的守着女儿过日子。

　　永宁一边扯着纸鸢，瞧着它飞得那么高，她兴冲冲扬声唤道：“母妃，您快看女儿的纸鸢放的多高。它要飞的高些，再高些！”

　　温贵嫔不自觉也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她扬起嘴角道：“好了，这般高已经很好了，若是再高便要飞出去了。”

　　“飞出去？”永宁忽然“咦”了一声，她尚且年幼，还稚嫩懵懂地望着头顶，语气软糯糯的，“母妃，为什么我抬头看到的天是四四方方的啊？这样也能飞出去么？”

　　“当然能。外头的世界更热闹呢，小桥流水的江南风光，街上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有说书先生嘴里有趣的故事，可真是有趣的很呢。”

　　一阵温柔沁水的声音传来。

　　温贵嫔也循声望去，见是韦顷盈面上挂着恬淡的笑意，她慈爱地望着愣愣的永宁，语气软和道：“韦娘娘说的是呢，永宁快给韦娘娘见礼！”

　　永宁第一回见韦顷盈还很是害羞，因宫里头只有母妃和林令仪住着，素日旁的宫苑的娘娘们也很少见，只是逢年过节打个招呼，宫里头又没有同龄的玩伴，因此她有时候也很是孤单。

　　母妃虽温柔却很是稳重，很少陪她嬉笑打闹，林令仪就更不会了，林令仪有时候来寻母妃说话时絮絮叨叨的，母妃都只是低着头不时回复两句。

　　说实话，她其实不是很喜欢林令仪，因为林令仪看上去凶凶的。

　　可是这个新来的韦娘娘看着面相很是温柔可亲，而且还会笑吟吟地望着她柔声细语说着话，这令年幼的永宁心中无端生出许多期盼来，她觉得，她是喜欢韦娘娘的。

　　韦顷盈笑了笑，顺手接过永宁身边宫女手上的纸鸢，轻扯了扯线，眼瞧着纸鸢比方才飞的更高了，比永宁放的还要高。

　　永宁登时便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珠子圆溜溜地望着韦顷盈，透着稚气与懵懂。

　　韦顷盈扑哧一笑，她其实很会与孩子相处，因面善可亲，再加上与孩子玩闹一会儿，不出一刻钟永宁已经亲昵地唤着“韦娘娘”，浑然不见方才的羞怯。

　　待她玩的满身都是汗了，温贵嫔便端正了神情，和声道：“永宁，跟着宫女姐姐进去换身衣裳去，免得着凉了可不好。”

　　永宁还有些恋恋不舍地，韦顷盈望着她，笑吟吟道：“韦娘娘就住在嘉福殿中，很近，永宁若是想来寻我玩儿随时都可以，或是派人知会一声我便来了。”

　　在与永宁说话时，她一直用的是“我”。

　　也许永宁只是觉着她与韦顷盈的距离变近了，但温贵嫔在旁瞧着，其实这样耐心的人她已经很少见着了，与同住一宫的林令仪相比，韦顷盈当真是在天上的，难怪陛下喜欢她。

　　永宁被宫女带进去了，进去时候还要一步三回头的，看出来是很舍不得了，瞧着她倒是弄得温贵嫔有些哭笑不得。

　　温贵嫔笑着望向韦顷盈，派人上了些茶水点心，语气悠然道：“韦妹妹别见笑，素日里头我这边也没那么多规矩。永宁这孩子喜欢热闹，每日跑跑跳跳的，方才缠着妹妹，也是累着妹妹了。”

　　“娘娘实在客气了。嫔妾在家时有一小妹，年岁尚小，也是这样活泼可爱。况且公主这般招人疼，嫔妾瞧着一颗心都要化掉了。”

　　这句话倒真是没掺假，在这宫里还是孩子更纯真，永宁是韦顷盈入宫这几日来唯一觉着最有生气最活泼的了，她也喜欢和孩子亲近些。

　　“宫里头孩子少，大皇子年幼，贵妃那边照顾的很是精细，极少会带他出来。永宁在宫里除了本宫和宫人，很少有与同龄人接触的时候，有时候本宫瞧着也于心不忍。”

　　“都说天家帝女要培养的多么端庄，多么霸气外露的，可是于本宫作为母亲而言，唯一的心愿也只是她平安喜乐罢了。将来有一日能走出这皇城宫苑，困在这的日子一眼都能望到头，太不值了。”

　　温贵嫔似是看淡了这一切的一切，说到最后时语气里头带着淡淡的寂寥。

　　于她而言也是如此。

　　她出身普通，那时候也是选秀被赐给当时尚是太子的陛下，她一直谨慎小心，老老实实的为人处事，这才能在东宫时候有一席之地，等诞下永宁后日子才真正平和下来。

　　她这一生就是这样了，但是作为母妃自然更希望女儿能更好些。

　　韦顷盈听着她这一片爱女之心，心下也不禁动容。沉默了半晌，她才低低道：“娘娘的心愿会实现的，一定会的。”

　　“瞧本宫，尽说这些扫兴的话。倒是惹你伤心了，初入宫时候难免想起家人，本宫那时候在东宫时也是日日睡不得觉，辗转反侧间便是父母的脸，可是日子这样过着，慢慢也就适应了。”温贵嫔瞧出她的异样，不免宽慰道。

　　韦顷盈微微颔首，她平复了些心情，面上重展笑颜道：“多谢娘娘宽慰。嫔妾入玉堂宫受着娘娘的照顾，加之今早董承徽之事，嫔妾亦对娘娘感激不尽。”

　　“再过些日子便是公主生辰，嫔妾粗笨，只得以此来恭贺公主的生辰，虽是身外之物，还望娘娘能笑纳。”

　　说罢，她亲手从知节手上接过锦盒呈给温贵嫔。

　　温贵嫔甫一瞧见便愣住了，她惊讶道：“本宫作为主位照拂你是理所应当的，也从未想过挟恩相报。你出手太过贵重，永宁只是个孩子，本宫当真是受之不起。”

　　韦顷盈摇了摇头，笑道：“还请娘娘笑纳，既是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去的缘由。再说，公主是天家贵女，如何有受之不起之说？东西再好却也是金玉俗物，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温贵嫔推辞再三，但是见韦顷盈这般坚持便还是受了，但心下仍然有些过意不去。

　　她轻叹了口气，哭笑不得道：“你这般倒让本宫觉着过意不去了。”

　　韦顷盈轻笑了声，语气欢快道：“若是这般，嫔妾倒还真是有个不情之请？”

　　温贵嫔挑了挑眉，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今日请安时听闻皇后娘娘说明日要到慈宁宫请安，这还是嫔妾第一回见太后，于慈宁宫中诸事都尚是不清，还望娘娘能够指点迷津。”

　　温贵嫔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她想了一会儿语气徐徐道：“你刚入宫，宫里头传闻颇多，半真半假。太后虽性子颇为严肃，却也不大会刁难人，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容貌妖艳的女子。”

　　“如今满宫都知道的事，太后不喜欢贵妃，前几年是十分不待见的，如今有了大皇子尚且要好些。贤妃性子端庄大方，太后倒颇喜欢她。到了慈宁宫，性子不要太过怯懦，大大方方的，太后会更喜欢些。”

　　上位者便是这样，自己虽威严的很，但面对下头的人太过畏畏缩缩便会觉着小家子气，若反而能落落大方些还能得到另眼相待。

　　韦顷盈闻言一一记在心中，温贵嫔忽想起一件事，倒不知要不要说，她张了张嘴颇为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