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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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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房温州反锁上房间门。
他听到施语在门外痛哭的声音,但没理。
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个妈妈。
他于对方而言,或许真的就只是一个表演的道具而已,如同死物一个。
这个道具还必须完完全全的掌握在她手里。
房温州记得自己手术失败出院回家的那天。
施语哭哭啼啼了一路,仿佛真的很伤心难过,而到了家里,她又笑起来,兴奋的和他介绍房间,说房间里的一切她都用软布包裹过了,不会伤到他。
那时爸爸在一旁说:“这个梳妆柜也没什么用,撤了吧。”
施语立刻反驳:“怎么会没有用?温州自己用不了,难道我还不能帮他用吗?我可以给儿子收拾啊。”
说着,她把房温州按在椅子上,端详着镜子里一派祥和的母子,笑意扩大。
……
房温州慢吞吞坐在梳妆镜前的椅子上。
他伸出手,指尖慢慢抚过镜面。
其实他觉得,自己心里应该是有火气的。
他该站起来,随便抓起手边的什么,用力的砸向这面镜子,听到巨大的声响才该满意。
他该表露出痛苦,该彻底的发一场疯。
可事实上,他安静的坐着,几乎没有声音。
良久,他终于动了动,拍手解开眼睛上的绫带。
门外异响不断,他知道,他们还在吵,仿佛这样剧烈的动荡就能证明他们的爱和关心。
而且他们争吵的理由,不就是这双还没彻底废掉的眼睛吗?
房温州不介意让它更残一点,让施语放心。
抽屉被缓慢地拉开,最里面的隔层里,放着一把裁纸刀。
不太够锋利,但也能用。
*
*
程舍来到房家时,比他们定好的时间早了两个小时。
没办法,他实在心急,把房家的大门拍的震天响。
佣人来开门时,满脸的不情愿,还以为是什么醉酒的混混。而程舍见来人了,立马变了一副面孔,谦谦有礼道:“你好,我是来应聘私人医生的,我姓程。”
“快进来!”西装革履的男人急匆匆走出来,拉着程舍往里走,他常年混迹于生意场,并不认识程舍,只以为他是普通医生,道:“程医生,我儿子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好好给他看看。”
“一定。”程舍点头。
男人看起来很忙很着急,手里的平板一直在震动着,他低头点了些什么,头也不抬道:“我儿子今天情绪不太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等一下可能还得麻烦程医生。”
“关在房间里?”程舍眸子微睁,有些懵,还没来得及细问些什么,男人便已经上了门口的车,只道:“是,您进去吧,我太太会招待您的,我还有应酬,失陪。”
真是好负责的爸爸。
程舍叹了口气,跟着佣人往里走。
“你们家少爷,今天怎么了?”程舍状似无意的闲聊。
“您是问二少爷吗?”
“对,房温州。”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主家的事,我们也不敢多看多问。”那人说,“二少爷的话,似乎是不太想见人,要麻烦您多耐心。”
“这样啊。”程舍心不在焉的抬头看向二楼房温州房间的方向。
他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这才几天,怎么就不想见人了呢?
他心底的不安愈发浓烈。
房温州……你不会有事吧。
程舍加快脚步,迈入会客厅。
他没想到的是,会客厅空无一人,就连平常打扫的几个阿姨,都没了身影。
“?”程舍皱了皱眉,“你们家夫人呢?”
“这……”那位佣人很无措,“刚刚明明还在的……医生您稍等,我上去问一下。”
感情刚刚那家伙说的“我太太会招待您的”也是随口胡诌。
不多时,程舍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对话声。
施语在家。
那她不出现,也就是不待见自己喽。
也不知道是看了简历发现了他身份,还是单纯的不愿意见医生。
程舍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作为妈妈,她总不至于不希望房温州好起来。
“抱歉啊,程医生,我们夫人说她不太舒服,就不下来招待您了。”那佣人局促的说,“二少爷的房间在二楼,我带您过去,但您如果进不去的话,夫人就让您请回了。”
“?”
程舍眉头就没松开过,不过他现在没空追究这些,只道:“那就上去吧。”
能不能进门,他也得试试才知道。
他失联的这几天,房温州或许生他的气了。
佣人走在前面,敲了三下门,低声道:“二少爷,医生来了。”
安静。
空无一人般的安静。
半分钟过去,没有一点回应。
佣人露出歉意:“程医生,看来我们少爷也不太舒服,要不您改日再来吧。”
程舍握了握拳,勉强压住那股不安烦躁的感觉,道:“我就是医生,他不舒服,更应该让我看看才是。”
哐当——
他的声音一出,屋内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程舍心底一慌,也不管什么礼貌了,上前一步拍打房门:“房温州?房温州!你没事吧?”
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刚刚的声响都是他们的错觉。
“程医生,您这样会打扰我们少爷的。”佣人挡在门前,试图阻拦他:“请您先离开。”
程舍没理他,推了推门发现被反锁后更急了,他低头缓了口气,勉强冷静下来,用平常的语气道:“房老师?你在里面吗?可以让我进去吗。”
“程医生,您再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不远处的斜对面房间也传来女人哭吼的声音:“让那个医生滚!不许打扰我儿子!”
程舍心烦意乱的呼叫系统。
【幺幺八,你先帮我看一下房温州在里面干什么。】
他心慌的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房温州的卧室房门打开了。
看到人的那一瞬间,程舍愣住了。
他没想过自己离开的这几天,会有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大到他都快要认不出了。
比起憔悴,房温州的状态用狼狈来形容更合适。他面色难看,脸上唯一的颜色是那条蓝白相间的绫带,那带子还像是胡乱系上的,并不平整,歪歪扭扭。
而他本人和几天前相比也单薄了不少,衣服宽大的垂下来,空荡荡。
程舍愣在原地,几秒后才敢开口:“房温州……”
他叫的人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程舍眨眨眼,道:“我能进去吗?”
房温州还是没说话,像是在思考,几秒后,他微微侧身,让出位置。
旁边的佣人表情疑惑,也退开了。
程舍走进去,轻轻关上门,想了想,再次反锁上。
房温州这个状态,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房家虐待他了。
他仔细的观察着房温州,目光突然触及后者手上的血迹。
程舍神色一凛,突然上前抓住房温州的手,拉到眼前检查。
伤口不大,不像是用力划的,但盲人躲在房间里自己用刀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程舍顿了顿,抽出纸巾擦掉房温州手上的血污,尽量平淡的问他:“你在做什么?”
房温州不说话。
几秒后,他用力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程舍观察四周,很快在房间角落看到了应急药箱。
他打开箱子,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担忧的望向房温州。
这次他没再直接动手,而是温声问:“我想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可以吗?”
房温州不理他,把手背在身后。
“房老师……”程舍扯了下房温州的衣摆,轻轻晃了晃,“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可以解释的,对不起……”
房温州的右手扣紧左手边的伤口,手指用力,很快感受到让人想要颤抖的痛意。
程舍继续说:“我不是故意失联的,是我们家那位私生子弟弟,他绑架了我大哥,威胁我签股权转让协议……”
他还没说完,房温州的呼吸就已经粗重了起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程舍的手腕,上下摸索着问:“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他语气中的担心挡都挡不住。
程舍轻轻挑眉,突然笑了,道:“没有,我立马就签了,免受皮肉之苦,就是手机被他砸坏了,这几天……是不是错过你的电话了?”
“没有。”房温州僵了僵,他收回自己的手,自欺欺人似的重复:“没有。”
“没有就好……”程舍说着视线下滑,突然看到刚刚才给房温州擦干净的手又有了血迹,甚至他刚刚抓过自己的衣服上也红色的手印,他一怔,猛的钳住房温州的手。
刚刚看明明伤口不深,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
看清那道开裂的伤口,程舍人都傻了。
他盯着那处盯了半分钟,脑子才慢慢转起来,他不敢用力,只能用另只手按住房温州,低声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房温州以为他在问伤处由来,心不在焉道:“不小心划到的。”
“真的?”
“真的。”
的确是真的,他本来想划的是眼睛,因为没把握好位置,还在调整角度时听到了程舍的声音。
他也不知道是心慌还是着急,反正是把刀握进手里了,的确算是不小心。
“我给你处理一下,不许乱动。”程舍语气严肃了不少,“过来。”
他把房温州拉到床边坐好,拿出碘伏和棉签。
“有点疼,你忍一下。”他道。
“程舍。”房温州却说,“常辛说昨天在无上会馆看到过你。”
程舍捏着棉签的手一顿。
想了想,他解释:“我在处理程绪的相关事宜,他手里有公司的内部资料,有点麻烦。”
这话的可信度不高,房温州沉默着,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程舍一只手搭在房温州手的下方,另只手则在擦碘伏,两人手指的接触时间长了起来。
“我也是想把事情解决了再联系你,毕竟特殊时期的话……不太方便的。”
{我真的尽力了啊,天,那家伙是真难缠}
“手机我虽然买了新号码,但原来的那个也没打算丢,卡已经送去维修了,很快就能好。”
{新号上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用不了一点。}
“总之我绝对不是故意失联的,解决完那些事,我立刻就过来了,真的。”
{唉,这解释就跟狡辩一样。}
程舍起身去拿绷带。
心声的连接消失了。
房温州没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好问起别的问题:“他们叫你……程医生?”
“是啊。”程舍熟练的给他包扎好伤处,温声道:“我来应聘你的私人医生了,房老师。”
“我的……私人医生?”房温州呆呆怔怔的,有些迷茫。
“嗯,看到叔叔发的帖子,我立马把简历扔来了。”程舍说,“就是不知道……房老师,欢不欢迎我?”
“欢迎。”房温州像是才回过神,他抿着唇,整个人突然由紧绷转为放松,连肩膀都没有那么僵硬了,他吐出一口气,甚至带了笑意:“当然欢迎。”
程舍正在用湿巾擦他手腕上的血污,眸光透着丝丝心疼。
闻言他叹了口气,道:“那作为房老师的医生,能不能跟你提个要求?”
“是私人医生。”房温州纠正他。
“行,私人医生。”程舍从善如流,“所以能吗?”
“能。”房温州点头。
“可不可以少受点伤?”程舍眼尖,已经看到了梳妆台上压在书本下面的裁纸刀,他伸手把那东西捏出来,毫不留情的丢进了垃圾桶,“以后想剪什么东西就喊我,不要自己用。”
“噢。”房温州偏了偏头,耳朵很尖,“你扔我刀?”
“不能扔?”程舍挑眉。
“……”房温州忍气吞声,“能。”
程舍看他这幅乖乖巧巧的样子,心底某个位置突然疼了一下。
他走上前,轻轻把人揽进怀里。
几天不见,这人又瘦了,抱起来甚至能摸到骨头。
“原谅我吧,房老师。”程舍轻轻拍了拍他脊背,叹息道:“我回来晚了。”
“嗯。”房温州嗓音压抑,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几秒后,他故作轻松的笑了下:“原谅你了,程医生。”
看得出来,程舍的新身份、他们的新联系,让他很满意。
满意到可以不在意那些蹩脚的解释。
“我会治好你的。”程舍说,“我一定会。”
他信誓旦旦的,不知道是在承诺还是给自己打气。
“嗯,好。”房温州特别捧场,“我相信你。”
系统也跟着凑热闹:【宿主!幺幺八也相信你!】
程舍:“……”
【你爬。】
都知道是金手指的力量了,你还叭叭。
阳光下沉,天色渐晚,程舍打电话给程溪,叮嘱她最近的安全一定要注意,以及安慰一下大哥。
家里养了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程舍都担心他想不开。
谁知程溪特别开朗的回答:“二哥你放心吧,大哥好着呢,说是等他好点要亲自探监,看望那个王八蛋,气死他。”
程舍:“……”
挺好的。
挂了电话,程舍回头,隔着阳台的玻璃看到房温州在整理东西。
那人不知何时换了条绫带,长长的坠条尾巴垂在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微晃,光影下衬出他气质柔和,特别……漂亮。
程舍看得入了神,好一阵才收起手机,推门走进去。
“打完了?”房温州抬头“看”向他。
“嗯,交代点事情。”程舍说,“毕竟还要在房老板这里住很久。”
“噢……”房温州慢吞吞应了声,脑袋低垂,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人安静几秒,房温州突然问:“是不是快天黑了?”
程舍瞥了眼窗外大亮的天光,抬手把窗帘拉上了。
他明明该说实话的,但鬼使神差中,他不想反驳房温州。
“嗯,快了。”程舍若无其事道:“你要休息了吗?”
“嗯……”房温州回答的磨磨蹭蹭的,最后问:“你在哪间房休息?”
程舍一时没懂他的想法,只得观察着对方的脸色,试探道:“我……去隔壁?”
房温州没说话。
“楼下?”
还是不说话。
“就睡你这?”
房温州秒答:“好啊。”
程舍:“……”
我说我就是试试,没想当真,行吗。
很显然,房温州很当真,且已经准备给他收拾床了。
“我平时更喜欢睡那边的躺椅,所以床就给你睡了,我给你换一下床单。”房温州看起来很高兴。
房间另一头确实摆着一张躺椅,很窄很小,不过铺着一层垫子,看起来的确有人睡过。
程舍憋了一会儿,干巴巴的拉住房温州的胳膊:“不用了吧,我还是去隔……”
“你不喜欢这张床?”房温州立马道:“那我去给你换一张。”
程舍:“……”
眼见着这人是说干就干,程舍坐不住了,赶忙道:“不不不,喜欢喜欢,现在还早,我不睡,房老师,咱们先歇一会儿吧……或许,你想吃什么?我做点。”
“我不饿。”房温州的激动难以掩饰,人已经杵在衣柜前摸索了,还不忘问问程舍:“你喜欢什么材质的被单?”
“……”
程舍无奈极了,只得上前拉住房温州的手腕,缓声道:“房老师,我会自己收拾的,你先休息,好不好?”
房温州表现的很执着:“我帮你收拾,这里我很熟悉。”
程舍默然片刻,也只能放任他去,不过他看房温州脸色太差,实在担忧,便想下楼取一下仪器,先给他做个检查。
他人刚挪动一步,便被房温州捉住了衣袖。
“去哪?”那人问他,神色带着不自觉的紧张。
“你……”程舍一顿,在心里叹了口气,答道:“去楼下拿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房温州沉默了一会儿,说:“叫阿姨送上来。”
到了现在,程舍才意识到,房温州的状态还是不对的。
对方不知在恐惧着什么,古怪又执拗。
难道……还是因为他这几日的失联?
他没有说话的这几秒,房温州已经更紧张了,抓着程舍衣服的手用力收紧着:“程舍。”
“嗯?”程舍回神,痛快答应,“行,那让阿姨送一下,正好我懒得动。”
边说话,他边观察着房温州的反应,见对方终于松了口气,程舍蹙起眉尖。
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温州把自己关起来,会是因为他吗。
他陷入沉思时,并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动向。
直到躯体靠近,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
房温州虚虚的搂着他,见他没有反应,这才放心大胆的凑上前,贴上他嘴唇。
他这次没用力,甚至没敢进行下一步,只是蜻蜓点水般触碰一下,然后静等程舍的反应。
他似乎在试探他们的关系。
用这种毫无退路的方式。
如果被推开,迎接他的大抵是无穷尽的痛苦。
他的小心思程舍自然是知道的。
程舍默然几秒,反手箍住房温州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没拒绝显然给了对方很大勇气,两个人都像是饿极了,尤其是房温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急促和疯狂。
两人分开时,程舍抬手抹了下唇边的一点点血珠,觉得有些好笑——
他家房老师怎么跟只兔子似的,胆子小的很,惹急了咬人倒是疼。
“我……”房温州气息不匀,但拽着程舍的衣袖不松手,小心道:“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没有。”程舍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力度刚刚好,继续保持。”
某兔子的脸腾地红了,从鼻子两侧蔓延到耳后。
与此同时,系统一板一眼的提示道:【恭喜宿主,目标反派的黑化度已降为74,请您继续努力】
程舍:“?”
程舍挑起眉头。
这就降了?
程舍突然有个大胆又荒谬的想法。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拉住房温州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然后再一次抿住他唇瓣。
【恭喜宿主,目标反派的黑化度已降为72,请您继续努力】
程舍:“??”
真的假的?
程舍退开,表情惊诧。
再试一次!
【恭喜宿主,目标反派的黑化度已降为72,请您继续努力】
程舍:“???”
不会吧不会吧,房温州不会跟他一样……是个只爱XX的老X批吧!
程舍很震惊。
震惊到无法说话。
还是房温州先开口问他:“你……怎么了?”
程舍脑子很乱,结结巴巴答道:“没,没事啊,你快去床上休息吧,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众所周知,人在紧张或者心虚时,话会变得格外多。
“今天你先睡床吧,我……我要是也睡这边就再搬一张过来,地方也够大。”程舍又说。
似乎是察觉出他的紧张,房温州想了想,上前几步,静静地和程舍靠在一处。
他说:“没关系的,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烦恼。”
如果这具身体可以留下你,那我十分愿意。
程舍没太懂他在说什么,但这个时候也无暇顾及了,只能顺势点点头,又想起房温州看不见,胡乱道:“好……温州,我能先出去一趟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腕便被捏住了,紧紧的。
程舍赶忙解释:“我现在还在面试期间,得去和叔叔阿姨走一下流程,我刚刚听楼下有停车声音,应该是叔叔回来了。”
他回来总比施语好一点。
这一点房温州显然也明白,他顿了顿,嘟囔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该休息了。”程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玩笑似的逗他:“更何况,医生和家属说话,你这个小病人还要偷听啊?”
房温州抿了抿唇,有些动摇。
“放心。”程舍安抚他,“就去楼下,最多二十分钟就回来,好不好?”
“……好。”房温州最终还是同意了,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目送”程舍离开。
房间门轻轻扣上,房温州攥紧手指。
*
程舍下楼时,房父已经在一楼的沙发上等待了,他翻动着文件,时不时看看手表,显得很急促。
听到他下来的声响,他抬头,目光中含着期待:“程医生,怎么样?”
“看过了。”程舍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别说看了,房温州的绫带向来是不让碰的,“并不算严重,积极治疗的话……”
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准确的,似是而非道:“有治愈的可能。”
“仅仅是可能吗?”房父皱眉,“我要的是百分百的成功,我儿子的眼睛不允许失败。”
?
程舍心说去你的吧,手术风险你不问,术后副作用你不问,提起治愈率你倒是装起来了。
“那您不应该找医生。”程舍皮笑肉不笑,“合该去找个大罗神仙才是。”
房父被他噎的几秒没说话,他再次翻开手里的文件,第一页的第一行便是程舍的资料——
他给儿子找医生甚至人都到了才做背调。
“其实我对你是不太信任的。”房父摘下眼睛擦了擦,开始拿乔,“毕竟你是程家的二少爷,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没有吧。”程舍立即打断他,“您忙到一年见亲儿子的面都屈指可数,怎么可能看着我长大呢。”
房父再次被他一噎。
“那就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男人干笑着,“听说你和我儿子之前就认识?”
“对。”程舍也不骗他,“认识,所以才过来。”
“那太好了。”男人突然松了口气,盯着程舍问:“我听家里阿姨说,温州给你开门了,怎么样,他愿意吃东西了么?”
程舍:“?”
这句话直接把程舍听愣了。
他懵了两三秒,脸色沉下来:“什么意思?”
房父有些忧虑:“他前几天和我太太拌嘴,吵了一架,之后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送的饭菜也只吃几口。”
“?”程舍猛的站起身,实在不理解,“前、几、天?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不会找……”
是他不在。
程舍猛的卡住,抿了抿唇:“不会找他朋友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房父捏了捏鼻梁,道:“这些事情都是我太太在管……”
“嗯,对。”程舍冷笑一声,“孩子也是你太太一个人生的,你们都没有责任。”
说完,他也不再管那人脸色多难看,转身上了楼。
这对父母都实在让人难以评价,不过在整个事情中,最让程舍无法接受的还是房温州自己。
他是多能忍啊……
程舍三步作两步来到那间卧室门口,在路过拐弯隔壁的房间时,隐约能听到里面女人的哭泣声。
程舍嫌恶的皱了皱眉,理也没理。
他在房温州门口停顿几秒,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这才敲了敲门,进去了。
房温州正坐在躺椅边,手里捏着手机,也没用,似乎是在等他。
程舍走上前,右手轻轻捧住房温州的脸。
后者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紧接着感受到程舍的手指擦过他唇角。
几秒后,程舍看着手上的淡色膏体,没什么表情道:“涂的还挺不错。”
他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程舍抽了张纸巾,把房温州嘴巴上的唇膏全部擦掉,露出本来的颜色。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涂的,刚刚他进门时似乎还没有。
房温州不说话。
他一贯如此,分辨不出对话人的情绪时,就爱保持缄默。
“想吃什么?”程舍压着火气,淡声问。
“我不饿。”房温州抬手,慢慢摸索到程舍的衣服,轻轻拽了拽,问他:“刚刚顺利吗?”
程舍回来的很快。
“嗯。”程舍现在不想和他瞎扯,想了想,直接问他:“为什么不想吃饭?”
房温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直很聪明。
不过半秒,他滑跪认错:“我错了,程医生。”
程舍低头发消息给司机,闻言不咸不淡道:“错哪了。”
“我不该闹脾气不吃饭。”房温州即答,“也不该躲在这拒绝交流……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有。”程舍叹气,“房温州,你有没有想过……”
他的手指戳在后者的肩膀上。
“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他说,“你糟践的是你自己。”
他语气平和,其实并无责怪,只是在阐述事实。
他们彼此也都明白这一点。
可程舍还是没忍心,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顿了顿,他又弥补似的说:“不怪你。”
“你是担心了吗?”房温州捏紧那片衣角,唇角微扬:“那我道歉。”
他说的飞快,不给程舍反驳的机会:“对不起,程医生。”
三岁小孩都知道他没上心。
程舍忍住抽他一下的冲动,无奈道:“以后不许了,还有——”
程舍停顿几秒,表情有些许怪异:“我总觉得叔叔阿姨怪怪的,刚刚他说,你和阿姨吵架了?为什么?”
“因为……我不懂事吧。”房温州随意回答。
程舍也不是真问问题,更多的是表明态度,闻言立即问:“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
“欺负?”房温州似乎是惊讶于这个用词,愣怔了片刻,随后挤出个笑来:“不会,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然后不等程舍说话,他复又开口:“能欺负我的……不是只有你么?”
程舍又想起他的数天失联。
“抱歉……”
他们今天好像都在不停的道歉,彼此都携累累伤痕,疲惫不堪。
程舍说:“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房温州嗓音轻轻,像漂浮在半空的小幽灵,“你回来了就好。”
手机震动两下,程舍低头看了看:“药到了,我下去拿一下。”
他刚转身,就感到一股拉力,这才发现房温州抓着他衣角的手一直没松。
他又转回来,耐心的看着对方:“怎么了?”
房温州的手指紧了紧,嗓音发颤,低低弱弱的,带着股可怜意味,几乎轻不可闻:“我不想吃药,你陪陪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