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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旦暮换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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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的修仙之路倒是一帆风顺。用辰逸的话说,他原是有些根底的,因此在很多关窍上,一点就透。兽类修仙,无非就是吸纳日月精华,吞吐内丹云云,不必赘述。但此后,扶摇大部分时间混迹都在无终山里,很少陪我东游西逛了。
我的修行则坎坷得多。辰逸对我试炼半日,决定还是让我走人类修仙的途径。但日复一日,所做的无非就是修身养性,看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书卷。时日一长,渐渐发现,自己除了背书的功夫日佳,根本什么都没学会。
又是一日,当辰逸又将一大摞书卷拿到书房时,我终于爆发了。
我问辰逸:“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修仙,对不对?”
辰逸陪笑道:“怎会?你莫要太过急于求成。”
“那我问你,烟罗说你有几万年修为,你究竟算是仙还是神?”
“算是……神罢。”辰逸道。
“你是不是说过,天地间六界,神,仙,人,兽,鬼,妖。只有仙和妖是后天修习而成。你若是神非仙,自然从未修习过,对不对?”
“广成子就是这样得道的。不过清修数十载,如今也位列仙班。你如今毫无进益,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近日也正在琢磨。”
“那让我见见广成子不就好了?——”
我话说到一半,他就立刻打断:“不可!”
“为什么不可?为什么我在无终山除了你和烟罗就没见过其他人?为什么烟罗每次来都来去匆匆,而你从未离开过无终山?”
辰逸不发一言。
“辰逸,你的身份来历,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你的问题太多了,还是静心清修罢!”
辰逸脸色一沉,拂袖而去。
又是失败告终,每次把话题引到这,结果总是被辰逸岔过去。这次倒好,干脆甩袖子走人。
看来辰逸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没关系,还有烟罗!
辰逸讳莫如深的,烟罗却未必在乎。只要找到机会,我一定要从烟罗嘴里套些什么出来!
如果蛇能笑,我现在一定是一脸阴森森的笑容。
烟罗每个月初一的辰时都会来访,每到那时,我就会被“请”出书房。为此我心里很是不平,我这么小的块头,能占多少地方啊。何况那些凡尘轶事,仙界秘闻,正是我想知道的。
所以有几次我赖着不走,辰逸倒是无所谓,烟罗却每每变了脸色,拂袖一挥,我便挂在了门外的树上,多亏扶摇帮忙才能下来。
我是不怕烟罗的,所以赖着不走这招行不通后,我又陆续想起其他几招。
有时聊着聊着,烟罗打开窗户,会发现我就在墙根底下。以致有时烟罗一进屋,就熟练地把藏身在桌子底下的我拎出来。他们要是在庭院里喝点酒或下回棋什么的,那就更热闹了。每隔一小会儿,我就会以各种借口报个到。一盘棋,往往被我搅得兴致全无。
私下里,辰逸笑着问我:“你跟烟罗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哪有啊!每次想跟他套近乎的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又不是断袖,干嘛每次都要赶我出来?”
听到“断袖”两个字,辰逸差点没被口里的茶呛着。
“你在不在都无所谓啊。可是,呆在书房里那么有意思么?”
嗯……总不能说我费尽心机只为了挖你的身份吧?
“你不明白的。我只是想多看烟罗几眼。”我很认真的说。
“想多看烟罗几眼。”他看着我,像参禅似的重复着这句话。
做戏要做圆,经验告诉我,辰逸还是相当好骗的。“不过几十年,我就能修成人身。传说里的女妖,哪个不是倾国倾城的?烟罗一点也不亏。喂,干什么那种眼神?总之,现在就要开始培养感情嘛!”
这可怜的孩子,被刺激了?怎么一言不发?
“辰逸,辰逸上神,您老人家到底准不准备帮忙?”我谄媚道,“只要你找个借口让我跟他独处就好。”
辰逸一直努力板住脸,等我说完,终于没忍住,趴在桌子上拊掌大笑。直到把茶盏里的水都泼出来方才收敛。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如此甚好!我也一直为烟罗担心。你有何妙计,我定当遵从!”
那个……辰逸!虽说你答应帮忙。可你笑成这样,也太伤我自尊心了吧?
这个月初一,烟罗来到书房。又一次熟练地把我从墙角拎出来后,辰逸及时杀到。
“把水蓝放下罢,别每次都凶神恶煞的。”辰逸道,“我又新酿了种酒,埋在山脚的柳树底下了。今日天高气爽,正适合纵歌饮酒。水蓝,我去取酒时,好好照看烟罗,千万别怠慢了。”
辰逸说罢,转身溜走,临走时,还冲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拜托,谁都听得出你这番话要多假有多假。
烟罗站在原地,冷冷道:“说吧,又要耍什么花样?”
“没有啊!辰逸让我招呼你嘛。”
“招呼我?”烟罗长眉一挑,“招呼我用得着在门口设下封印?”
我说烟罗,好歹你长得也是飘然清秀,干嘛面对我时,总是一副酷酷的模样?
“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你该看得出来,每次你来,我都在故意捣乱。”
烟罗没有说话,我接着道:“你和辰逸每个月只能见一次,每次都被我搞得状况百出。其实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知道之后,绝不再添乱了。”
他还没说话,我又说道:“我只想知道,辰逸是什么来历。”
烟罗只是冷冷地打量我,冷峻的目光之下,让我觉得自己那点心思无处遁形。
事后想起,总觉得当时定力不够。毕竟,初出茅庐就要跟大神级别的人物交手,以我当时的那点斤两,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烟罗当时什么都没做,只是以静制动,就让我一下子慌了阵脚。
我本以为,一问之下便会成功。怎奈烟罗理都不理,径直走到门前,开始解辰逸设下的封印。
糟糕。若不成功,以后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一急之下,我身子一窜,挡到门前。
烟罗这时正在施法,我突然窜过去,情急之下,他慌忙把手移开。只听一声巨响,整个茶案四脚齐短。
确定我没有受伤后,他松了口气,随即怒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受此一惊,我也心下大震。闻听此言,反唇相讥道:“我不过是想问一个问题,你们个个都推三阻四。你们有几万年的修为,我在你们面前,不过是一条无知小蛇,还净耍一些幼稚的伎俩。可我这样做,无非是想知道自己的处境。我只是想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又是什么人!如果可以,谁愿意耍这些手段?我只想变回自己,只想回家……”本想拦下烟罗,但越说越是激愤,这六个月来的委屈忍不住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你……哭了?”烟罗看着我,有些尴尬。
“怎么可能!蛇怎么能哭?”我反驳道。
这时,辰逸听闻巨响,赶紧闯进来。看了看折断的茶案,忙问怎么了。
“我正教水蓝法术呢,你一会再回来吧!”烟罗道。
辰逸看看我,又看看烟罗,摸不着头脑的走了出去。
“告诉你也未尝不可。”烟罗道,“只是那段过往,还是不要在辰逸面前提起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赶忙点头。
“几万年前,天地还处于一片混沌,盘古大神生于其间。之后混沌一分为二,清气上升为天,浊气沉降为地。盘古死后,其精、气、神分化成三位大神,分别为伏羲、神农、女娲,世称为“三皇”。”
“ 辰逸是太古诸神中赫赫有名的战神。他使一柄绝世的止涵剑,剑一出鞘,天地为之失色。伏羲、神农、女娲三方都有意拉拢,最后,辰逸选择了他的叔父——炎帝神农氏,成为他麾下第一的战神。”
“神农,是尝百草而死的那一个神农吗?”
烟罗苦笑着摇摇头:“经历的时间太久,很多事情早已经面目全非。炎帝领地位于黄河以南,与伏羲氏划江而治。两方对峙了上千年,但都是互有胜负而以。炎帝兵力不及伏羲氏,但辰逸每每所向披靡,自然成了敌方的心头大恨。于是一时之间,所有的计谋,对策,都对准了辰逸。”
“我本是辰逸麾下一个不起眼的小神,被安插在敌方,用现在的话讲,叫做细作。一万年前,我这边一连几年风平浪静,我也没察觉出有何异常。炎帝便派辰逸带一小佐兵马去收服西方的九黎部族。”
“那片地方,穷山恶水,伏羲氏又早在那里布下了种种陷阱,是以辰逸这一去,一年才回来。而这一年之中,发生了一个惊天的变故。伏羲氏集结所有兵力,突袭炎帝,双方会战于黄河中游的旧孟津。那一场战役,惨烈异常,直杀得天地失色,血流如海。”
一万年前,那是太过遥远的历史。连传说里也是模糊而晦涩的。可从烟罗波澜不惊的叙述里,我还是想象得出当初那一战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