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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7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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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眼见着上仙眨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老伯侯心中感慨。虽然西岐将来多了一员猛将,但那也就预示着战争将起。而所有人的磨难都要开始了。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多说什么。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但老伯侯还是说要去一趟岐山小院。于是吕一就将马车赶到了那边。
进了院子,吕一点燃炭盆后就去了厨房,把厅堂留给人家父子二人说话。他觉得自家师弟憋了这么半天,肯定是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想必也是不怎么好开口。
吕一还是了解崇应彪的。他现在的确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又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西伯侯现开了口:“是不是想问上仙说的,大商气数将尽,天下将要易主?”
崇应彪立刻点头:“嗯。哥哥跟我说过,义父将会是下一任天下共主。可是……今日上仙却这样说。那不就是说义父他……”
其实他不是想不明白。他只是觉得难以置信。如果只是义父的问题,他没办法做多久王位,要将责任交给殷郊。那现在说大商气数将尽,那岂不是说殷郊也没办法在那个位置上做多少时间?
朝代更替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了。但成汤伐桀,才有了大商五百多年的江山。商可替夏,自然也有其他人可以代替殷商。但见证这种事却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更何况上仙说的可是来日雷震子下山助新主,他再来西岐。这已经是明示了。而云中子口中的“新主”是父亲还是哥哥,这个他不敢去想。
他们西岐将要代替大商成为新朝,姬家将有未来的天下共主。这个认知让他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并不兴奋,甚至有些惧怕。他见过战争的一个“角落”,可也只有那么一眼“角落”,就已经让他十分震撼了。
成为天下至尊的那个人,没有人在面临这样诱惑的时候会不心动。更何况还是天命所归。崇应彪不兴奋,却也为父亲或哥哥高兴。但那样的将来已经超出了他这十八年来所有的想象,他现在非常的无措。
但他刚才的路上回想了一下。从他和夫君没有在一起之前,西岐就已经在筹备新兵了。大婚后他随着哥哥看了很多西岐的军政卷宗。那些竹简摆满了好几间屋子。他也跟着去看过西岐囤积的那些东西。他原以为是父亲和夫君为了应对粮慌。但现在想来,应付粮荒何必还要征兵?
可是,是西岐有反叛之心吗?他不觉得。父亲和夫君不是那样的为人。但事情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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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侯轻叹了一声。“天命是不可逆的。大商气数将尽,你也看到了朝歌如今的样子。国之将亡才会有这妖孽祸乱、异兽横生。你和邑儿出去这些次,应该也深有体会。”
这一点崇应彪无法反驳。“可是……咱们西岐……”
“天道择主。这不是你我能更改的。即便我不在了,邑儿不在了,这天命也依然会落在姬家人头上。所以应彪啊,不是咱们西岐要反,而是大商要亡。”
崇应彪眉头紧皱:“那义父和殷郊呢?”
姬昌回答:“二殿下如何选择我们都不清楚。但殷郊没有人皇之命,他的来日也不在朝歌。”
“他未来不会是王,您也允了他跟姬发的婚事。那就是说他将来不会死,也会来到西岐对吗?”
这一点姬昌没办法回答。所以只能看着长媳实话实说:“有很多事,如今为父也无法占卜出结果了。”
不同于哥哥的明知而不言。父亲这么说就是真的不知道了。“那我们会有危险吗?”
“朝代更迭,自然不可能没有鲜血。”
崇应彪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那……哥哥会是未来的大王吗?”
姬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希望他是吗?”
崇应彪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一样诚实的说:“我不知道。”
“那就想想吧。这是你们夫妻去商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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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在担心哥哥。今天又知道了这些事。即便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可对他来说,这已经就是定局了。
夜里他做了个噩梦。具体梦到了什么苏醒之后他就已经记不起来了。但那种胸闷的感觉却依旧停留在身上。他觉得,梦里是有哥的,但他好像看不到哥的样子。
也许是梦醒后的感觉太难受,他早上起来在朝会上就一直闷不做声。老伯侯见他这样,就知道这是在为将来的事惆怅。这种事任谁都不能那么痛快的坦然接受。更何况是身为事件中心的人。毕竟对崇应彪而言,西岐将出未来的天下共主。那么如果不是自己,就一定是伯邑考。以他的角度,是很难会想到姬发的。
但他不能自己告诉长媳,未来的天下共主不是长子。这件事还得伯邑考自己跟他说才行。但他知道,崇应彪从不是贪恋权势的人。这孩子以前看似争强好胜,但其实他想要索求的,也不过是正常且他本该拥有的关爱与对待。所以他在西岐生活的才会这么快乐。即便他知道将来天下是姬发的,他纵使有不快,也不会是因为嫉妒。那大概率是为伯邑考叫屈。
日子就这么眨眼到了伯邑考生辰日。崇应彪为他准备的礼物这几日就一直贴在心口放着。今日他甚至都没有去朝会,也没去军营。就连修炼都被搁置了。可直到次日天明,他依然没有等回他的夫君。
虽然伯邑考没说过他生辰时一定会回来。但这个日子崇应彪期待了很久,他也跟伯邑考说过他想要好好为他庆祝。他相信哥哥绝对不会忽略自己的心意。那么就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耽搁了他回来的路。
这一点崇应彪的确了解伯邑考。他如今不光被绊在了朝歌,而且亲眼见证了殷寿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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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命跟伯邑考一样。看着移形丹催化,傀儡中出现了魂魄。就知道殷寿的身体已经被人占据了。
原本他们是在密室中说话。没想到就亲耳听到了傀儡传出声响。二人立刻扭头,紧跟着一道金光进入傀儡之中,那傀儡的双目开始转动。傀儡中阵法被激活,密室中充盈着至阳罡气,发生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傀儡可以与他们交谈。但却无法自由活动。经过询问,二人才知道,殷寿今日是在睡梦之中突然就来到了这里。而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伯邑考迅速去了一趟二殿下的寝殿。就见“殷寿”依旧在睡觉。但打开法眼,他就能看到其身上缠绕着黑色的“丝线”。比金乌和白面猿猴身上的多,但每一根以极细。仿佛时而断开时而又连续,就像是几条诡异又恶心的黑色细虫在不停蠕动着。
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也因为这样他才会很震惊。那是不是表示,殷寿的噩梦就源自于此?命运的改变是不是也是暗海的操纵?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就难免紧张。可他现在没有办法去往暗海,他深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只能保证自身不死,却无法保证自己一旦去面对真正操纵一切的那只触角,能不能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
当务之急,真正的殷寿希望他赶紧送王妃离开。伯邑考也知道这很要紧。他所见证的所有命运里,姜王后都会死的很惨。比起殷寿噩梦中的一刀毙命,他还看过更为惨烈的死法。为了避免这种事再发生。他必须要尽快将姜王妃救出火坑。
大司命说:“我会先安排她去小青山的巫庙清修。下一步你来安排。”
伯邑考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王妃可以离开朝歌城,我就可以送她去安全的地方。”
傀儡的声音很奇怪,只能做到每一个字都听得清。但没有情感的起伏,自然没有语气的轻重。听上去诡异得很。但只能寄宿在傀儡中的殷寿已经很满足了。他向伯邑考道了谢。并拜托他,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保护柱殷郊。他担心那个占据他躯壳的灵魂回第一时间对殷郊不利。
伯邑考自然应了下来。“我会等局势稍稳之后再带您离开。而且王妃假死遁走这件事,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操作。我也担心两个孩子应付不过来。”
毕竟无论是姜王妃假死,还是殷寿性情大变,这两件事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除了在场的三个人之外,就只有远在西岐的父亲知晓。他甚至现在连崇应彪都不能告诉。就更别说是殷郊和姬发了。如果他不盯着一二,也着实是放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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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密室中商议时,殷寿给这个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灵魂起名为“纣”。
而这位殷纣要称王,就要先解决掉太子,然后是大王。按照殷寿的推论,这应该跟他噩梦中的走向差不多。那么接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殷纣要拿回质子旅的控制权。但现在的局面他要如何做才能让大王不起疑心。这也是个问题。
伯邑考这次出来带着麻布袋和可以变化成人的豆子。他安排给姜王妃的假死遁走,就是要用掉一颗豆子。实际上他在上次殷寿去西岐的时候,他和父亲还有殷寿三人就试验了一颗豆子的能力。以他的法眼是看不出豆人真假的。那么大概率其他人也很难看出。
他不能百分百肯定这件事的安全性。所以在用豆子拟化成姜王妃受到“妖物”杀害之外。还准备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姜王妃假死。这个大司命手中有药,但这样一来就要让姜王妃装病,或者干脆取走一魂一魄,让其病重,从而“渐渐死去”。
但无论哪一种,他们都需要让姜王妃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这件事一定是要在王妃去了小青山巫庙,伯邑考才能将人带回天星堂的密室之中。
夫妻之间,又很多事是别人不了解的。姜王妃与殷寿夫妻恩爱,自然能看的出身边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夫君。而且她前阵子就听殷寿跟他说了所有,不光包含了那些噩梦,也有他跟大司命和伯邑考的计划。这一次王妃终于知道为什么夫君之前不让自己去参与伯邑考和崇应彪的事。也不用去谋划将来殷郊可以得到什么。因为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去了西岐才能成活。而这天下,也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天下。
殷纣的身体不可能很快康复。所以他依旧是病重的样子。大司命就以此为由,称天象所示,需要二殿下的妻子去巫庙为二殿下,为大王祈福。这样不光二殿下身体能康复,大王也能尽快得偿所愿。此时的帝乙和殷纣都是最希望可以尽快“康复”的人。因此都没想过为什么会需要姜王妃去做这件事,就直接应允了。
但殷纣此人十分多疑。他派了一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去“保护”姜王妃。这些人不是殷寿最信任的亲卫,至于都是些什么人,姜王妃是一个都没见过。
好在这也在计划之中。有殷纣的人亲眼所见,妖兽吃人就更加可信。唯一让伯邑考头疼的是,这队人盯的非常紧。甚至还有两个女官近身“伺候”王妃。如此一来伯邑考要想靠近就得多一些麻烦。
四周大雾骤起,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之声。血腥味儿在灰雾中弥漫,姜王妃在巫庙的房间中也闻得极度不适。直到伯邑考出现在房间门口,远远的朝她躬身,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伯邑考道:“此处多有不便。请您牵住这根绳子,我带您去见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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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住绳子之后姜王妃就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景物完全变了个样子。她不光看到了伯邑考,也看到了大司命。大司命身边还摆放着一个半人来高的奇怪人偶。她看过去的时候,人偶的眼睛也转向了她。
原本是十分恐怖而诡异的画面,姜王妃却一点都没有害怕。她知道那人偶里面有自己夫君的灵魂。就如同他知道三天前一觉醒来之后,丈夫的身体里换了另外一人的灵魂。“夫君。”今日的王妃甚至都没有先向大司命见礼,就迫不及待的走到傀儡身边。
殷寿轻叹。可傀儡发出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别难过。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王妃哪里能不难过。自己好好的夫君身体就被人占据了。如果没有大司命和伯邑考前后奔波,恐怕人此刻就已经没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给大司命和伯邑考鞠躬。
大司命能受,他是王叔,理所当然。可伯邑考不行。不管他神格如何,但他现在是要尊称姜王妃一声义母的。于是他赶紧侧身。并先开了口:“义母,今天带您来这里。一是让您确定义父的情况。二也是要跟您说一下,让您诈死逃走的计划。”
对于伯邑考和大司命的安排,姜王妃全无异议。但对于殷郊和姬发,她身为母亲,那种担忧是跟其他人不同的。她甚至一想到殷郊即将面临的崩溃,和未来面对一个假父亲时的危险,以及一定会遭受的打压,她就控制不住的双手发抖。
伯邑考不曾为人父母,兄长对弟弟的感情再深厚,也绝对跟母亲对孩子的不同。哪怕他曾经在崇应彪的怂恿下,假装自己快要成为父亲。但那种担忧跟真正养育孩儿的殚精竭虑根本无法相比。更何况父亲和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感觉也不同。他无法做到对王妃感同身受。
“义母,您放心。我最近会一直留在朝歌暗中保护他们两个。”
大司命也说:“有时候失去会让人迅速成长。但这也是他们必须要面临的考验。你总要相信他们可以做到。”
傀儡没有办法动作,殷寿只能用难听的声音和语调安抚:“忍耐过这短时间,等到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他们所有的苦难都会变成庆幸。也只有这样,咱们所有人才能活下去。”
是啊。他们得活下去。
头阵子,在姜王妃听完殷寿跟她说起“噩梦”中的种种之后,一想到儿子最终要承受那样残酷的刑罚而死去,她就疼的近乎昏厥。而自己的夫君,以灵魂的姿态看着大商毁灭,妻丧子亡,一切的一切都无能为力。那又会是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她知道,现在他们要做的所有事,都一定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努力。“我听从你们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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