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潮》弥山花

3、第 3 章

　　保安望着他，笑得有些抱歉。

　　梁随也跟着笑了笑，“我知道了。”
　　身后保安还不懂他为什么笑，挠了挠头发，转身继续站岗。

　　美术馆格局很大，分了好几个区域，展览墙上挂的几乎都是名师画作和书法，袁天敬最新的作品被摆在场馆内最显眼的位置。

　　许盼应该是去了办公室，梁随没跟上，只在场馆内逛了会儿，不久就接到了一通电话，脚步轻快地走了。

　　许盼联系了父母，确认他们后天回国，她又接到了袁峥的电话，跟她约晚上的局，拒绝之后听见那边“哦”了一声，电话挂断。

　　昨天采访的视频已经发出来了，今天还有不少人来馆内参观，有人认出来许盼是昨天出镜的馆长，在一旁窃窃私语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馆长，长得也出挑惊艳。

　　从办公室出来，外面没有发现梁随的身影，门口那辆古思特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许盼猜到今晚的酒局是为了梁随而设的，所以明确拒绝了袁峥的邀请。

　　她提前约了好朋友罗沛瑄，听说她没开车，自告奋勇说刚拿了驾照要来接她。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馆内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罗沛瑄开着她新提的阿斯顿马丁招摇过市出现在了美术馆外。
　　许盼失笑，戴上从办公室拿出来的墨镜，飞快地钻上了车。

　　“怎么样宝贝？这车帅不帅？”罗沛瑄也戴着墨镜，一头粉色大波浪跟她的车一样惹眼。
　　许盼扣上安全带，将墨镜摘下来，“你这车也太过招摇了吧。”

　　罗沛瑄踩下油门，车子很快飞出去，许盼吓了一跳，连忙抓住头上的把手。
　　“我爸说为了庆祝我拿到驾照，特意为我买的。”她油门踩的凶，在市区里车速有些快，“敞篷的，要不要试试？”

　　许盼坐在副驾驶明显有些受不了，紧紧抓着车顶扶手，胆战心惊道：“宝贝咱能不能车速降一降，这是市区，不怕一会儿被交警追啊？”

　　罗沛瑄倒是听话，看出许盼的紧张后也放缓了车速，嘿嘿笑道：“我太兴奋了，终于能在大马路上开车了，难免激动一下啦。”

　　两人到了闹市一家烧烤店，人气还挺高，门口此刻正在排队。
　　两位美女从豪车上下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那辆阿斯顿马丁周围也出现不少人来打量。

　　许盼不太适应这样的目光，又默默地戴上了墨镜。

　　“宝贝，我听说你老公回来了。”罗沛瑄揽着她的肩膀到前台取了号，跟着又到门口坐下排队。

　　看着手上前面还有二十来桌的号，不禁啧啧两声。
　　这里市井气息浓厚，路边是大大小小的小吃摊，来来往往也有不少打扮精致的男生女生，和饭后手牵手散步遛狗的一家三口。

　　听见罗沛瑄的话，许盼脸色变了变，眼睛藏在黑色的墨镜后面，前者也没发现她的神色变化。

　　“你干嘛也这么说，明知道我跟他是假的。”
　　罗沛瑄不听劝，接着打趣道：“假的那也是你老公啊。”
　　见她嘴角向下，罗沛瑄也终于发现她的情绪，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歉：“错了错了我的宝贝，以后不说了。”

　　许盼终于嘟起嘴，也不怪她。

　　“不过袁峥今天约我了，说是给梁随接风洗尘的，但是我一想你肯定不会去，然后我就拒绝了，没想到你还真是。”

　　罗沛瑄趴在她肩膀，从墨镜底下看她，嘟着嘴问：“宝贝，你还没原谅梁随啊？”

　　身边人都知道这事，时不时问几句她和梁随怎么样了。

　　许盼也有些心力交瘁，当时正在气头上，她又是个硬气的人，说了绝交就不好放下面子主动低头。

　　谁知道梁随也是个硬茬，也或许是他本就寡言少语，一年到头不见他主动说过几句话。时不时还要去外地国外出差，连面都很少见。

　　“沛沛，”许盼瘪嘴，垂睫低语，“你觉得是我的错吗？”

　　听她话语有些低落，罗沛瑄一下直起腰杆，“你当然没错啦，都是男人的错，你别自责嗷。”
　　说着，她还怜惜地拍了拍许盼的脸蛋。

　　烧烤店里的人进进出出，老板不停叫着号。
　　前面原本排着二十来桌，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已经只剩十几桌了。

　　里面吃完饭的几个男生，喝得熏醉，看见许盼和罗沛瑄两个人单薄地站在一块儿，借着酒劲上前要微信。
　　“美女，可以认识一下吗？”

　　罗沛瑄捏着墨镜框架拉下来几分，从上面见到五彩缤纷的世界，和喝得满脸通红的醉鬼，张扬的红唇浅浅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只认识帅哥。”

　　那人反应了一会儿，吃了瘪，酒劲儿上头有些恼火，骂了句“臭婆娘”，就要上手撒气，一旁的许盼一把捏住男人的腕骨，狠狠扭了过去，醉酒的男人疼得吱哇乱叫。

　　“说了不想认识你，还不滚吗？”她手劲儿狠，语气也狠。
　　将醉鬼推远了些，那男人被他兄弟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

　　“我们家盼宝就是厉害。”罗沛瑄趴在许盼肩上，崇拜地望着她的侧脸。

　　插曲过后，没等多久，老板就叫到了她们的号，点了一桌爱吃的，罗沛瑄又要了一箱啤酒。

　　许盼摘下墨镜放到一旁，看着脚边的一大箱啤酒，她撇了撇嘴：“沛沛，我不是很能喝酒的。”
　　“没关系啊，喝一点点没关系的。我要跟你讲，前两天跟沈烨发生的事情。”

　　说话的功夫，罗沛瑄已经开了两罐摆到两人中间，看样子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许盼知道那个沈家二公子追了罗沛瑄一段时间了，不过她一直都没看上人家，听她这语气，应该是有什么新进展，为了不扫她兴，许盼还是举起了酒跟她干杯。

　　“你和沈家那个二公子发生什么了？”许盼捏着酒罐瓶身，仰头灌了一口，啤酒苦烈的口感瞬间在嘴里炸开，她拱起鼻子，鼻翼上挤出许多褶皱。

　　半晌张开嘴，“哈”了一口酒气。

　　罗沛瑄被她逗乐，抓起一串鱿鱼送到嘴边，娓娓道来：“考科三之前，一直都是那个沈烨在陪我练车。本来不太想跟他来往的，但是相处久了我发现他人还挺有意思的。”
　　许盼也拿起一串肉，听她说得津津有味。

　　“那天拿到驾照，他拿着花在驾校门口等我，那天就去跟他喝了酒。没想到他酒量也挺厉害，我们俩硬生生干了八瓶红酒，他也没醉。”

　　“后来呢？”许盼啃着铁签上的肉，总觉得她这个故事不简单，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真的很炸裂。
　　“后来，后来我们就去开房了。”
　　“……”许盼捏着签子怔住，半晌，她把签子一摔，“罗沛瑄！”

　　一直到天色很晚，路边的人逐渐寥寥。

　　罗沛瑄酒量好，那一箱啤酒大多都进了她的肚子，许盼喝了几罐，脸色泛着潮红，脑袋昏昏沉沉，起来上厕所，走路摇摇晃晃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今晚算是喝尽了兴，罗沛瑄大概是有意灌醉她，因为在不久前她给梁随发了信息，这会儿人已经到烧烤店门口了。

　　梁随风尘仆仆赶来，进门找到她们的时候，许盼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你灌的？”他俯身看了下许盼的情况，差不多已经是不省人事程度了，抬眸看向对面若无其事的罗沛瑄，眉宇间透着清冷气，语调冷硬。

　　罗沛瑄摊开手，喝了那么多酒一点没有上脸，跟个没事人一样。

　　她饶有兴味地对上男人寡淡的目光，语调上扬：“梁总，我这是在帮你诶，你想盼盼一辈子都不理你的话，大可以撒手不管。”

　　梁随抓着许盼纤弱的胳膊，一手揽着她的腰将人带起来，随后臂弯穿过膝盖，将她打横抱起，毫不费力。

　　“走不走？”他抱着许盼，垂睫看着罗沛瑄道。
　　后者摇了摇头，将手机屏幕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我朋友会来接我的。”

　　话音落下，梁随抱着许盼头也不回地走了。
　　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副驾驶座，将座椅放倒后，扣上安全带，才关上门绕到驾驶座上车。

　　没有回许盼的公寓，因为不知道她住哪间房，也不知道房门密码，所以梁随很知趣地回到了自己家。

　　翠湖湾是京州有名的别墅区，住的人较少，小区里比较冷清。门口的保安认识梁随的车，机器识别了他的车牌，道闸缓缓升起，随后传来一道机械的女声：“欢迎梁先生回家。”

　　车子开进地库，梁随又抱着许盼下了车，一脚关上车门。地库有些凉，怀里的女孩儿不禁哆嗦了一下，梁随低眉看了她一眼，又往怀里拢了几分。

　　这房子很大，但只有他一个人住，装修是灰调的简约风。
　　屋里比外面暖和些，将女孩儿抱进客房，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动作轻柔，抬起她的脑袋，解开绑着丸子的头绳，又沉沉地陷进枕头里。

　　用热毛巾为她擦了脸，床上的女孩儿好像醒了，嘴里嘟囔着什么。

　　梁随进浴室放了毛巾出来，就听见许盼红着脸呢喃着：“梁随？”

　　他走到床边蹲下，屋里只开了床头的暖光灯，不刺眼，没有惊扰昏沉的女孩儿。

　　“嗯？”

　　“梁随？”她微微张嘴，口齿不清。
　　梁随难道耐心，平静地看着她睫毛扑闪，“嗯。”
　　“梁随，”她侧脸埋在枕头里，嘴唇在烧烤啤酒的晕染下依旧红润，“我错了吗？”

　　“什么？”她声音太小，说得也不清晰，梁随没听清，语气温柔地问，“盼盼，能再说一遍吗？”
　　许盼好像有些意识，但依旧说不清话，“我错了吗？”

　　梁随俯着身子，耳朵凑近了几分，终于听清了她的话。神色复杂地盯着沉睡的女孩儿，他眸色很深，暖光下不明情愫浓郁，目光暗沉，“你没错，是我错了。”
　　他嗓音低磁，眉间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是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