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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章 ...

  •   自那日碧血阁炸毁,朝廷痛失了这座金屋,又折了娇女与许多缇骑,真有好长一阵子不曾“剿匪”,干涉武林中事。坊间流传着些歌谣,唱词有:

      皇帝望仙将欲行,夜闻碧血惊雷声。醉梦不觉愁已醒。
      临晚镜,伤流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万岁弹指一挥间,未语音容先惨咽。此恨不关风与月。
      风不定,人难静。明日白发应满径。

      可调笑终究是一时之遣兴,城中饿殍较之年前,又多了数倍。也不知这危如累卵的朝廷,与这些生生熬日子的流民,究竟谁能够撑过明天。

      “斩仙”行动中,派去的武林侠客并无人丧命,只多少受了点小伤,却给了朝廷沉重一击。此事很快传遍江湖,人人拍手称快,并对此次计划的组织者颇多激赏,甚而有人传说,这便是武林盟主的做派了。

      可大徵宗却并未借此机会大肆宣告,那夜行动成功以后,反似消失般隐于幕后,不对此事做任何评判。对此,有人认为吴凉心胸宽阔,但行善事而不求扬名。又过了些时日,事态逐渐平息,众人皆要将此一事抛之脑后时,却闻大徵向武林中广布宴请知单,又不道明名头,有些神秘兮兮。

      但“斩仙”一事在前,就连以往对大徵颇有微词的门派,此回也破天荒地受邀前往,想要瞧瞧其中有什么名堂。既是如此,他们能够在递来的知单上见到剑隐传人与尧天阁主的名字,自也不算什么怪事。

      只不过是人皆知,这二位大抵不会接受邀约。

      雨水后的几日,是难得的晴天,大徵便将宴请定于其中一日里。平心来说,自十数年前剑隐山庄遭毁,武林中便少有此等团庆的场合,多是些亲近的流派相互串走。是日,原本冷清的大徵峰上,人流如织,为这莽苍翠微点上些许生气。

      虽名义上都曰请,可到底有程度之分。大徵虽未明说,可在座之人皆非瞎子,都是目光雪亮,见着“斩仙”之盟的金龟堂刘谡、奇水居首领袁明、“病树逢春荣枯手”谢枯谢荣爷孙俩、倚竹楼楼主赵禀竹均列上座,另有各别添了力的门派客座其中,心内也明了,大抵不过是场庆功宴。

      谢枯瞧着眼前所摆的丰盛餐食,已迫不及待地磕平筷头,伸手便要夹起一块流油的五花肉。只是筷子刚触及肉块,便被他太爷倏地抚掌扣下,他撇嘴不满。今日这时候,谁管着他吃什么,太爷的规矩也是真多。

      谢枯叹了口气,靠近他耳畔轻问道:“荣小子,你今日可觉身上毒性发作过么?”

      闻言,谢荣的面色也凝重了些,对他太爷摇了摇头道:“不曾,宗主给的药很好,这些时日都未见发作。”谢枯点了点头,而后侧首望向上座的吴凉。吴凉恰此时对上他的目光,将酒杯举起,聊敬了一杯。谢枯只是微微颔首,而后便转过头去了。

      既是设宴,东道主理应华服盛装,不能落了寒碜惹人笑话。果这大徵宗主今日便着一身碎金云纹直缀,丝线于阳光下新洁明晃,仿佛沿着衣缘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华贵而不显张扬。人落于座中,有些悠游的自在与慵懒。

      他落座许久,可始终独自对饮,只偶尔举杯与人敬酒,却也不发一语。众人的视线不时在他身上逡巡过,又相互交耳私声传授着,摸不透他的心思。

      这时候,金龟堂主刘谡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杯玉液,而后利落站起身来,面朝众人,清了清嗓子道:“朝廷将天下治理得乌烟瘴气,狗皇帝却还妄想能够借着婴孩心头之血得道升仙,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此回‘斩仙’之盟,多亏有宗主周密计划,我等才能顺利救出被困女子,给朝廷走狗当头一棒!”

      说着,他侧转身子,举起酒杯。

      “宗主,我刘谡这杯先干为敬。”

      吴凉见状,朝他笑了笑,亦端起身前一杯酒,正了身子饮尽了。“刘兄有功,这杯该是吴凉敬你。”

      刘谡闻言,心上滋滋自喜。想他金龟堂无论是剑隐山庄一统武林时,还是即皋、大徵、尧天三足鼎立时,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门户,哪里轮的上他在这般众目睽睽的盛会上说话。但今时今日,全然翻覆了般光景。只要他依着大徵这棵大树,还有谁敢瞧不起他金龟堂?

      他这一开场,席上气氛倒是热络几分,陆陆续续有人起身来,同吴凉敬酒。吴凉皆是一一回过,但总给人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样态。如此便算是开了席,可许多人今日前来并不是光吃席的。有时候,人的精神猎奇要比之粗茶淡饭解决温饱,更令人心之所向。

      赵禀竹坐于西列上首,面色平淡,不吃席,也不饮酒。他心知今日来者之众,绝非只是印证“斩仙”荣光,可又如何都猜不出,那个想让江湖众人皆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吴凉此番行事,吊足了众人胃口,却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曾露出,这甚为可疑。

      约么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席间逐渐有些躁动不安,什么“还未见请客之人是个哑巴的席子”“把人当猴儿戏耍”之类的话皆被有意地放大。终于有些不在意情面的,竟当场站起身来,同吴凉拱手致辞。而直至此时,才见这东道主自座中懒懒站起身来,却仍旧不闻他出言挽留的话。

      那人原便与大徵不怎么对付,又见他无所动,便径自转身,将离席扬长而去。可一脚甫然迈步,只觉倏然一道疾利的银光自头顶闪过,映着正午浅浅金芒,如若银河落九天般飞流而下,“咻”地正正插在他的脚边。

      那是把刀。不会颤晃的刀,仿佛没有心。

      “啊……这、这这……”因着事发太过突然,那人被这柄利刃吓得魂不守舍,登时便跌坐在地上,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阵偷笑。不过这笑声只持续了片刻,因为众人已经陆续发觉,那把刀并非是把普通的刀。

      离席者惊这一吓,有些狼狈地回到座位上伏下。如此,无心刀再没了任何遮挡,清楚无二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

      “这把刀是!”刘谡见状,惊呼一声。只是话音刚落,无心刀便如同认主般倏然袭至,竟单至他身前几案边,迅如闪电自中穿过,桌案便整齐地一分为二。纵是刀至之时,刘谡已跳身躲开,却仍旧架不住刀气之快,桌上清酒还是洒落在他的衣衫上。

      吴凉收了刀,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刀上依旧萦着幽绿色的光,仿佛其上附有魂灵,可它却又实在地被命名为“无心”。

      “无心刀!”

      蓦地,席间有人喊了一声。可江湖中人听闻剑隐三宝器已久,甚而有些还曾追劫过高逐晓,想要将宝器抢掠为己有的,故而几乎在座都知晓这把宝刀之名。

      但真正令众人感到惊愕的,乃在是日宝器之激活。

      依着江湖上默认的说法,只有剑隐一脉才拥有驱使宝器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对剑隐山庄虎视眈眈的尧天与即皋,虽对高逐晓各怀鬼胎,可都没有伤其性命,而是想借用她的血脉,发挥出宝器真正的作用,而不只是将宝器当做圣物束之高阁。

      若是如此,岂非证明,眼前这位大徵宗主,亦是剑隐遗裔么?

      袁明的视线久久落于无心刀上,又抬首望见吴凉,他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笑道:“袁统领看来好奇,不如我再驱使一回无心刀,叫袁统领仔细地瞧瞧?”

      袁明闻言,只扯唇一笑,“不必了。”而后便端起身前酒杯,自顾饮酒去。

      吴凉也不多劝,亦不理会众人目光中狐疑之色,从容地将无心刀收入鞘中,掌心却已微微发了些汗。他将刀递与身侧弟子手中,再度落座时,提了几案上的青绿壶,又自斟了杯酒,却端至胸前来,又往前推到席间,放声道:

      “算而今,我吴凉执掌大徵已有十五载。先时,江湖之上三足并立,尚属风平浪静,我不愿为一己之私而翻覆太平,故并未道明己之身份。可如今形状,诸位也已经看到了……”

      他站起身来,目光左右逡巡过席间众人。

      “朝纲昏晦,虽已呈后|庭覆亡之象,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武林更应于此际团结一心,捍卫江湖之道。朝廷今日可以‘汲子望仙’,难保来日没有结绮临春,惟望诸位肝胆相照,届时大徵定不负所托。”

      他这番话听来,众人便已明白了七八,只道这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宴席,却亦非为“斩仙”之盟所设的庆功宴。但吴凉此番既有宝刀为凭,言辞又恳切至情,席间已有些激愤情绪,纷然忆及当年剑隐山庄犹在时,江湖盛大的情境来。

      “既同为剑隐山庄遗脉,何不请来高逐晓,你二人偕力以治,岂非更好?”

      这时,座中有人蓦地出声,话中明显带着些冷刺。众人依言看去,见是尧天阁未曾覆灭以前,同其亲近的某个门派掌门,心内也多少有数,都在静静地观望时局,看吴凉当要如何做法。

      可未等吴凉出言,刘谡却又已站起身来,目中含着些不屑。

      “代掌门此话何意?高逐晓如今只是丧家之犬,除了那两样宝器,她还有什么?要拉她来同宗主共治,怕只会变成个没用的拖油瓶,届时……”

      “刘兄。”刘谡正说得上头,却兀地被吴凉截断了。只见吴凉伸出一只手来,请他入席,而后又面朝代掌门,淡然道:

      “代掌门所言极是,这亦是我心中所想。可奈何吴凉无能,不能够打动我这位同宗师姐。不然你瞧,今日我亦相邀于她,她并不领情呢。”

      “故而,今日请诸位来,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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