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渊昭雪》符越

42、缨州（五）

　　“说吧，覃重怎么会来，还带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抓贼也轮不到他头上吧？”

　　覃渊反问：“你不知道这庄子？”
　　“知道啊，西粱庄子，怎么？”
　　“这庄子是覃家产业。”

　　鸣蝉心口一紧，她向着那光亮处看去，只觉得被人耍了一遭。
　　“别跟着我。”

　　她走回客栈，街上空无一人，回到床榻上她倒头就睡，听雨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见。

　　第二日，她睁开眼睛，却觉得昨日种种仿佛一场梦一般。

　　“姑娘！今一大早有个小孩捎了封信，说是给鸣蝉姑娘。”

　　小孩？她慌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拆开信果不其然是覃渊的字迹，信上写昨晚庄子出事，有人藏在庭院蓄意纵火，被拦下才没有酿出大祸，覃重也已经离开缨州赶赴上京，贼子已经交到衙门。

　　贼子，她想了想，大概率是那个络腮胡，昨日他败了后那个脸色，一脸不服气。

　　听雨想起来什么，“对了姑娘，佘掌柜请您过去看布，说是一定要您去。”

　　此刻她却有些犹豫，现如今知道这西粱庄子是覃家产业，既然覃重出现在那，那保不准顾兰时也会来。

　　她转念一想，她现在庶民一个，没身份没地位，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她得走一趟。

　　-

　　这两日往返这庄子就好几次，比起城中的客栈，这儿倒更像她住的地方。

　　还是佘掌柜出来迎接，庭院内还是如常，又挂了些新染出的布匹，微风拂动，看起来一派如常。

　　佘掌柜看她的打扮笑起来：“是我眼拙，竟不知道你是位姑娘，姑娘罢了，还生的这么好看。”

　　鸣蝉今日特意换了装扮，她猜测道：“掌柜今日是请我来看布匹？”

　　佘掌柜拉起她的手，“布匹啊是小事，主要是我们东家今日来了庄子，说什么也要见你一面，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姑娘可莫怪。”

　　果然如此。

　　穿过布匹，正瞧见一个紫衣妇人正看向侧门处，门半开，隐隐能看到门下盛开的铃兰，素白，这儿能得见一株铃兰，倒有些稀奇，还是开在门缝处。

　　“顾大娘子？”

　　这一声让她转过身，紫色衬得她肤色白皙，虽眼角生出细纹却依旧风韵犹存，特别是那双如月牙般的眼睛，温柔。

　　“多日不见了，蝉儿，现在过得可好？”她悠悠走来，又道：“前些时日听青州的人说你与渊儿和离了，你可不知道我听了这消息是又惊又怕，总是担心你们，但是今日一见，倒安心许多。”

　　“大娘子应该很开心才是啊。”鸣蝉不吃她这一套，半分台阶都不给她。

　　身后的佘掌柜看这情形出来打圆场，“哎呀到了晌午日头就毒，不如进屋吃杯茶，慢慢说？”

　　顾兰时身边的银簪站出一步道：“劳请佘掌柜去后厨拿些青茶，大娘子舟车劳顿，想在院里走走。”

　　佘掌柜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用意，连忙点头，“那我这便去后厨找找。”
　　大娘子叹了口气，向着侧门的方向走去。

　　“走吧，蝉儿，陪我转转。”

　　推开破旧的侧门，阳光洒在这绿地中，院里未经修缮，一棵梨树在此生长，墙角跟处还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肆意生长。

　　她闭上眼睛，“蝉儿，你总跟我过不去。”
　　“过不去的不是我，大娘子心知肚明，却总是搬出一副柔弱腔调，做给谁看呢？”

　　鸣蝉走到那棵树下，在一旁坐下：“大娘子手中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也会喜欢向往这盎然的景色？”

　　她脸色终于有了松动，大笑起来：“你夹着刺说这么几句，当真就能说到我心口处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个庄子，你不就是想要问那嵇若衡，是不是我的人？”

　　她眼角带笑，笑得温柔，“你来问我啊，是。”
　　鸣蝉看她这般样子，也不生气。

　　“面具戴得太久，当心摘不下来。”

　　“那又如何，你现在一介庶民，你拿什么与我争斗啊，你一无所有，连最后鸣府你都保不住。”她面目狰狞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

　　“因为你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能掌控全局，不过最惹人烦的，还是你嫁给了渊儿，还好我一视同仁，没有偏袒半分呢。”
　　鸣蝉只觉得她真是疯了。

　　她伸手摸了摸背后的剑柄，动了杀意。

　　看出她的意图，顾兰时丝毫不慌，反而向前一步。

　　“有种你就动手杀了我，但我料定你。”她洋洋得意。
　　“你不敢。”

　　鸣蝉一手拿出长剑，剑指之人却不是大娘子，她手挥着剑，唰的一声，一剑封喉。

　　银簪被这一剑杀得猝不及防，直直倒了下去。

　　鸣蝉没有停留，早在来前几次她就摸清了山庄的路，接着树发力她跃出墙，隐在茂密的草丛中，只剩下大娘子嘶吼的喊声。

　　“鸣蝉！”
　　“我一定....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没料到鸣蝉真的会动手，在她眼里，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家，就算不太乖巧，但始终在她所掌控的范围中。

　　她没想到她会动手杀了银簪，就如同大娘子所说的，她不过一介庶民，再没有什么把柄握在他人手中。

　　鸣蝉拿出帕子细细擦了长剑，血迹不多，可这轻微的血腥味还是让她想吐。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银簪她杀得不冤，作恶多端，在覃府她手上沾过多少人的血，还有听雪，这一剑，她替她报仇了。

　　她说过的，她会替听雪讨回攥在顾兰时手心的公道，这远远还不够，断了一只左膀右臂，远远不够。

　　她临离开时给听雨留了封信，让她赶赴上京投奔绿盈，听说绿盈医馆开得不错，生意红火，她俩在一块也有个帮衬，总不会一直跟着她四处奔波飘摇。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个地方，躲过眼前这一劫，顾兰时身边的嵇若衡，不可小觑。

　　鸣蝉戴了帷帽，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街上多了些人，不是官兵，一看就是在找人，几个时辰，就这么快，看来这天罗地网，早就布好了，这顾兰时，还真是连她一个庶人都不放过呢。

　　相比前几日，街上人多了起来，她在小巷口刚要走出去，手腕被牢牢抓住，接着就带她快步穿过巷子，走到一辆马车上。

　　鸣蝉摘下帷帽，“你又救了我一次。”
　　覃渊看了眼外面：“是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话变多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刻覃渊才问：“听庄子那边的消息说，你杀了顾兰时身边的人，银簪。”
　　“是。”
　　“稍有偏差，你命就没了。”

　　鸣蝉放松下来，“可是能怎么办，如今我就只剩手上这把剑。”

　　谢谢大家~！